秋七月
7月1日
○朔丙寅，上在貞陵洞行宮。
○夜一更，彗星見於中台星東。
7月2日
○丁卯，司憲府箚曰：
伏以差遣陪臣之擧，以義利則不可，以利害則無益。此臣等所以累日伏閤，論列不已者也。聖鑑亦已洞燭，而猶且排抑公論，苟從廟議，惟恐發送之或後，臣等之惑，滋甚焉。當初胡澤〈中朝人。〉之來，朝廷怵於利害之說，至上羈縻之奏。通好之漸，權輿於是矣。往者已矣，來者可追。奈何執迷，以至再誤？賊謀兇閟，始則容或難測，至于今日，情形已露，無復可疑，而廟堂一向姑息，苟冀萬一之幸，以紓目前之急，謀之紕繆，一何甚也！嗚呼！一紙封書，二介陪臣，其能飫此賊之慾，而止其禍乎？三條之約已敗，四陣之兵尙屯，誥、勑未至，脅渡冊使，悖慢天朝，尙且如此。其於我國，有何所憚，而强要信使，若是其勤勤乎？是不過行長、調信，以誘致信使之意，已約於關酋，必欲挾行，以實其言。豈在於誠心修好，解棼息兵者乎？今雖許遣陪臣，彼賊必不以跟俳爲名而止耳。易名信使，責備國書，勢所必至，而其他增幣、割地、求婚、納質，種種難從之事，將次第要索，無所不至。從之則罔有紀極，不從則反起兵端，與其難處於旣遣之後，曷若善謀於作事之始？況此事，已稟於天朝，回旨未下，兵部題本，亦令行文拒之，而不待天朝之處置，徑自遣使讎庭，他日天朝致疑而詰責，則臣等未知以何辭而辨之，折而從倭之說，亦恐終無以自明也。嗚呼！斷以大義，獲罪於萬世，揆之利害，嫁禍於一時，使義理泯滅，公論沮喪，無復讎痛切之意，有偸安苟活之計。泯泯棼棼，胥陷於禽獸之域。和說之禍人國家，從古而然，可勝痛哉！嗚呼！天人一理，顯微無間，人事失於下，則天災應於上。頃者，石運、雷震之變，鱉魚、蟻蟲之怪，層見疊出，譴告已至，今又彗孛爲災，將犯北斗，天之示警，亦云慘矣。未知前頭有何禍孽而然也。若指以爲某事之應，則雖近於漢儒之穿鑿，妖星之見，適在於通使之日，則天之微意，可以見矣。伏願殿下，痛加惕念，幡然改圖，夬斥苟且之論，益恢經遠之謨；亟寢成命，追還使者，昭揭大義，示賊以無通好之理；激礪士氣，諭衆以終必復讎之志；選將、鍊卒、峙糧、備械，凡吾所以自治自强者，務盡其道，而無一事之或闕。直具賊情，申奏天朝，預請兵糧，根機赴援，則强弱雖殊，逆非懸絶。人謀克臧，天亦悔禍。迅掃妖氛，再造邦家，正在今日。伏願殿下，更加深省焉。臣等俱以無似，待罪言地，目見廟算失宜，國事日誤，區區所懷，不敢不盡。取進止。
答曰：「省箚，深用嘉焉。當更加省念。使臣事，諸宰僉議同然，國家大事，似當從之，然當更議處之。」
○洪州牧使洪可臣〈早負儒名，以行誼廉潔聞於一世。及授洪陽，盡心防戍，賊變逼城之時，放兵迎擊，徒黨潰散，使湖右一方，賴以全安。〉上疏。略曰：
玆者，忽奉四月十六日求言傳旨，許令大小臣民，極陳禍亂之由、恢復之策，與夫聖躬之闕失，生民之疾苦，而終之曰：「言雖過中，亦將喜而採納焉。」大哉，王言！此正轉危爲安，消災致祥之一大會也。嗚呼！今日之變故已極，而天心之不豫愈甚，非常可愕之災，疊見層出，至於闕門受香之日，人畜致震之變。此又歷代之所未有，宜殿下之警懼兢惕，所以圖回天怒，慰悅人心，不但如前日之泄泄而沓沓也。臣姑就聖旨中下問之事而先論之。臣伏讀聖旨曰：「讎在必復，政急修內，而薪膽刻厲之志，或歸於姑息苟安之地歟？」臣聞欲復窮天極地之讎者，不忘窮天極地之怨，飮食、居處之奉，皆與平日絶異。夫差之臥薪嘗膽，出入常呼，是也。如是然後，可以感激人心，事無不成。殿下還都之始，亦頗引接臣隣，問答不倦，似戒前日宴安之毒，圖將來修攘之政，而日往月來，漸成玩愒，深居大內，美衣玉食，所親狎者婦寺而已。一月之內，僅有若干經筵之視，而講官無啓沃之益，諍臣失諫正之義，上下委靡，鼓作不振。以若所爲，求若所欲，不共戴天之讎，恐無可復之日，宜殿下之痛省至此也。伏讀聖旨曰：「情切孝思，禮嚴奉先，而霜露愴慕之懷，反奪於貶損自責之擧歟？」臣聞孔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孝子奉先之道，非有不得已之病故，不可不親執其事，以致如在之誠。況今變故之後，祖宗妥御之室，灰燼無遺。祖宗震動之靈，彷徨無定，而殿下還都，今旣累歲，宗廟之祭，尙闕一臨。群臣之中，亦嘗有以此事爲言者，而殿下尙不許入廟門而親俎豆。此雖出於殿下自貶之至意，而於情於禮，皆無所據。祖宗在天之靈，其肯曰：「予有後乎？」今日之事，但當含吾哀恫之情，益盡追遠之禮，因以自强於爲善，以期他日必滅此賊，必復此讎，快雪園陵之憤，重綿宗社之祚。此乃殿下之大孝。區區貶退之小節，恐不足以慰祖宗之心，而免後世之議，則宜殿下之惕念至此也。伏讀聖旨曰：「宮禁之事，非不欲常加嚴謹，而攀緣請托之私，或有其逕歟？」臣聞宮禁者，人主之家也。世之人主，孰不欲正其家政，嚴內外之卞，絶恩愛之私，不使害吾之德，妨吾之治，而終不得如其意者，身之未能修，而所令反其所好故也。成湯，聖人也，猶懼女謁之盛、苞苴之行，爲致旱之由，況下於成湯乎？臣遠守偏城，足迹未嘗一至都下，而宮省事禁，固有所不知者，然不見其形而視其影，不覩其內而占其外，則官爵之除拜、獄訟之低昻，未能盡由於公道，而閭巷之竊言久矣，則宜殿下之長慮及此也。伏讀聖旨曰：「便嬖之流，非不欲盡由法度，而奇袤雜進之害，或行其間歟？」臣聞小人之性，好爲奇淫邪媚之態，以中人主之欲。人主不察，一爲所中，則浸淫蠧蝕，與之俱化，義理之心寢衰，驕奢之欲日滋，小則致亂，大則亡國。武王，聖人也，猶戒之以不作無益，害有益，不矜細行，終累大德。殿下於宦寺之流，小有不謹之失，卽付有司治之，宜無作淫巧蕩上心之害矣。然此輩久侍燕閑，顔情稔熟，故善於乘閑投隙，伺意逢迎，雖以殿下之英明，安保其必無此事也？臣得於道路，殿下於輿馬服玩之具，工匠伎藝之術，頗極留心，此豈殿下之本性？無非左右嬖幸，縱臾承奉之罪，則宜殿下之反顧及此也。伏讀聖旨曰：「古之制敵者，必以賢才爲重輕，今群臣之中，亦有如藩魏之干木，却楚之季梁，而未盡其用者乎？」臣聞猛虎在山，藜爲之不採。古之善於制敵者，不以城池爲可恃，唯以得賢爲先務。如春秋之世，魏侯師干木而國以安，隨君相季梁而敵以郤，誠以其人之德望威重，足以鎭服隣敵之心也。天之生賢，世不乏人，故曰：「才不借於異代。」又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日人才，雖曰眇然，群臣之中，豈無一二德性純固，識慮明達，可與謀國者乎？豈無一二志氣慷慨，風采峻整，可任言事者乎？或局之以科擧，或限之資級，循例塡窠，泛然隨行，雖有間世之賢，出衆之才，亦安能盡其用哉？不能盡其用，則是不信仁賢，而國空虛也。空虛之國，敵人何所憚而不予侮也？人窮思善，亂極思治。
殿下今日之問，其有意於側席乎？伏讀聖旨曰：「古之備邊者，必使群僚雜議，今朝廷之上，亦有如折列侯之季布，詰御史之狄山，而未屈其策者乎？」臣聞天下之事變無窮，而一人之思慮有限。以有限之思慮，應無窮之事變，安能每事而盡善乎？況籌邊，料敵之大事，必須博採廷論，可否相濟，不使有雷同苟合之失，可也。今則不然，備邊之臣，只有數三宰相，而邊報之來，例使郞僚，袖其公事，歷稟於其家，而未論策應得失，但問某相云何，至於會司之日，一人出言，三人唯唯，甚者若無聽聞，垂頭熟睡，而往往又過爲秘密，竝與題目而諱之，封而上之，封而下之，雖有關於利害得失之大者，誰從而質之？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殿下今日之問，其有意於稽衆乎？伏讀聖旨曰：「冤死之臣，旣命褒贈，而泉壤之下，尙有未得昭雪者乎？」叛逆，大惡也；刑戮，大法也。擧大法而加大獄，人孰不以快乎？不幸叛逆之人，起於縉紳之間，蔓延波蕩之禍，不辨玉石之焚，則天下之人心，必有憊然而不平者矣。逆臣汝立，性實包藏，僭引無賴之徒，敢生射天之計，神誅鬼殃，來不旋踵，孥戮之刑，上及祖先，固其宜也。至於二三朝紳，則皆是一時之名流，特以好善而不擇人，聽言而不觀行，書札問答之間，妄論時事是非。是則不無其罪，而謂之同參逆謀，以圖不軌，則萬無是事矣。原夫朝著分裂，士論角立，一種輩流，含憤切骨，欲伺間隙，以售一綱之計者，不日月矣，而逆竪之變，適當此時，脅誘援引，鍜鍊百端。自身已矣，而老母弱子，竝斃嚴刑之下，到今七八年間，國言藉藉，衆情哀鬱。朝臣之中，蓋嘗屢以伸雪爲言，而斬伐之餘，士氣摧折，僅能微啓其端，而不能究極其說，以待殿下自悟之日，歲月愈邁。未知何時而可悟，而至冤亦何時而可雪耶？殿下之心，豈明於崔永慶，〈司圃，晋州隱人也。栖遲竹林，行高節苦，一鄕之人，覿德而醉。姦臣當國，構以逆流，飮恨而死，國人至今冤之。〉而暗於此人哉？誠以左右諸臣，無能具此曲折，奏徹冕旒之下也。冬陰之後，必有春陽。殿下今日之問，其惻隱之呈露乎？伏讀聖旨曰：「罪疑之人，已令疏放，而囹圄之間，尙有未及洗滌者乎？」臣聞《易》曰：「君子以，明愼用刑，而不留獄。」此聖人觀象立敎，萬世不易之法也。今中外之獄，情法相當者，有司隨時決遣，而唯其罪名極重，情理可憫者，則有司不敢以意自決，淹延時月，終至於瘦死桎梏之間者有之。臣前守水原時，有京卒黃允宙者，欲徵其保米、布，而慮其或不如意，乃僞作赴戍公文，爲踏印信，來督米布，隣里之人疑而告官。考其律則僞造印信，死罪也，推其情則所望，不過升斗之米，尺丈之布，而承服則死，不服則刑不止。其間屢經大赦，雜犯死罪之人，皆蒙恩宥，而此人獨不見原，臣常悶惻。今中外纍囚者，罪涉疑似，難於勘結，久繫獄中，伸訴無路者，豈可謂無其人哉？決獄恤囚，聖人尤謹。殿下今日之問，其欽恤之遺意乎？伏讀聖旨曰：「立大事者，以人心爲主，而群情洶洶，如居風濤，一有警急之報，訛言之動，則魚駭鳥散，莫有固志。未知人心，何以維持？」臣聞四海至廣，兆民至衆，而能使其情義，萃合於上，雖有意外之患，不忍捨而離散者，以其恩信，素孚於民故也。今日之君民，異於此，上無恩信之行於下，下無情義之結於上，隔塞不通，了無相關。人主孤立而無助，百姓各自以爲心，而宮庭先去之動，每爲民望，則人皆傾耳荷擔，不待寇至而洶湧不定者，無足怪矣。殿下之問，其意實悲，而維持之策，亦豈不有一段奇事也？伏讀聖旨曰：「固邦本者，以安民爲急，而閭里嗷嗷，如在水火。雖有寬大之旨、蠲免之令，而黃放白催，終無實惠。未知民生何以安養。」臣聞古之善爲國者，必以安民爲務，而安民之道，必以薄稅爲先。今兵難之餘，財力已盡，而民之孑遺於鋒刃之下者，展轉移徙，生理艱苦。政使朝廷，蠲除賑貸，十年之內，未易復業，而上中之稅，遽視豐稔，色目之徵，日月異名。使相一邊奏免，該曹一邊催報，使殿下憂勞憫恤之意，例格於有司，拘攣纖嗇之議，不得卒究其惠。此雖出於軍需之重，不可不備，經費之廣，不可不應，然皮盡毛無所傅，民亡財甚從出？怨詈謗讟，民嵒可畏。殿下之問，其慮至深，而安養之道，亦豈復有別樣異術也？
○伏讀聖旨曰：「賞罰所以勵人心，而忠勤効力者缺望，僥倖妄冒者生心，賞罰何以爲勸懲？」臣聞賞罰者，人主之大權，國家之利器也。人主必以大公至正之心，照臨於上，宰相必以大正至公之道，秉持於下，然後有功者無失心解體之患，無功者絶冒僞幸得之望。天下之人，各自奮礪，不待刑殺威令，加於其身，而竦動勸勉，虛僞無所容矣，唯其公正之道不行於上下，賞罰不得其當，勸懲多失其宜。如近日軍功一事，全無頭緖，奮忠抗節而未蒙優典，因緣樊附而反參高等，効力者缺望，妄冒者生心，果有如聖問所難也。伏讀聖旨曰：「紀綱，所以振士氣，而作奸犯科者幸免，僨軍誤事者獲保，紀綱何以無撓敗？」臣聞國家之爲紀綱，猶人之有脈。脈病則四支雖無故，不足恃也；紀綱亂，則四海雖無事，不足矜也。所謂紀綱者，內自朝廷，外至四方，尊卑之分，秩然有常，賢否之別，截然有等。賞不可以無功得，刑不可以有罪免。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有公平正大之義以維繫之，無徧黨反側之私以敗壞之。若是而人心安得不淬礪，士氣安得不振作，國勢安得不尊嚴？惟其人主心術之間，不能去其私邪之蔽，故政事之際，不能盡其施措之公，使紀綱廢弛，風俗頹敗，天下之事，終至於不可爲。如近日遺君媚賊，悖逆不道之人，援以八議之法，曲貸其死，恇怯無謀，全師覆敗之人，諉以衆寡不敵，竟從末減，則作奸者幸免，誤事者獲保，果有如聖問所難也。伏讀聖旨曰：「三軍之命，何以司得其人，爲干城禦侮之寄？」臣聞《孫子》曰：「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必强，輔隙則國必移。」夫以一將之身而社稷存亡、三軍死生係焉，其人不可易得，其任不可輕授也。古之將者，授命之日，忘其家，張軍野宿，忘其親，飢渴寒暑，與士卒共勞，投醪均惠，愛士卒若子。是以得人死力，所向無不如意，今之所謂將者，無五才而有七過，有勇而輕死者，有仁而姑息者，有智而心怯者，有廉潔而不愛人者，有剛愎而喜自用者，有貪而好利者，有暴而無謀者。此皆古人所戒，不數於將才，而分付閫帥之任，俾司三軍之命。干城禦侮之寄，恐非此曹所堪也。伏讀聖旨曰：「戎兵之政，何以修得其要，無以卒與敵之患？」臣聞周公之戒成王曰：「其克詰爾戎兵。」召公之戒康公曰：「張皇六師。」成、康之世，諸侯和睦，四夷梯航，宜其端拱無爲，不屑軍旅之事，而周、召之眷眷忠告，獨在於此，蓋文敎有餘之時，武備常患於不足；治平無事之世，禍亂必起於慮外。古之君臣，居安思危，見治思亂如此，況於後世乎？軍政之要，大槪有三，討軍實一也，繕甲兵二也，明敎閱三也。然必得其人而久於將，使之自敎而自用，然後上下相親，士卒樂爲用。昔廉頗爲楚將，無功而思用趙人者，以此也。今之軍政，可謂疎矣。考覈存歿，修改戶保，有意於討軍實也，而老弱未免相半；旗、槍、劍、銃，幷從新制，有意於繕甲兵也，而頓弊未免依舊；團聚隊伍，勤行訓鍊，有意於明敎閱也，而術藝未免齟齬。所領非所敎，有朝換暮易之弊；所役非所隷，無專心致精之路。軍政而如此，異日之患，恐未止於以卒與敵而已也。伏讀聖旨曰：「可言之事又不止於是數者。」深仰殿下自知之審，求改之切也。臣嘗反覆推究，聖問之外，可言之事，果非一二，而其致亂之由，則在失人心。《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自古天命之去就，何嘗不由人心之離合也？殿下聖質聰明，英氣發露，出號施令之間，每有自用之病，此失人心之一也。言事之臣，一語忤旨，未能包容含忍，使言者不得自安而去，此失人心之二也。刷民實邊，雖在不已，奉命之臣，希旨太過，刻督驅迫，不遺雞犬，投之有北，百無一生，此失人心之三也。王子之占産業者，山澤不遺，使小民無樵蘇之地，此失人心之四也。宮禁之罔市利者，輕價抑貿，使市井之人，往往破業，此失人心之五也。椒掖賤孽，因緣依倚，大開請托之徑，公納賄賂之遺，上累聖德，下肆胸臆，此失人心之六也。論思之臣，職在輔導，箚論時弊，語觸忌諱，則遷謫武官，狼狽而出，朝臣齰舌，四方駭聽，此失人心之七也。許通庶孽，使之納米贖身，而旋復廢閣，失信蓄怨，此失人心之八也。奸臣挾憾，乘時肆毒，屠戮之餘，濫及無辜，此失人心之九也。盜竊太廟御寶者，罪可丹族，而不知誤買之人，株連甚衆，廷尉失平，冤民莫伸，此失人心之十也。臣嘗讀《五子之歌》，至「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未嘗不掩卷太息。嗟乎！殿下之失，不止於三矣。
雖然易失者人心，而易感者亦人心也。難諶者天命，而易回者亦天意也。古人曰：「應天以實不以文。」殿下誠能以實心悔前過，以實心改前過，求順人心，務合天意，則災異可銷，恢復可期也。然天下之事，千頭萬緖，必也先於大根本急先務者，洗心從事，着實用力，然後綱擧目張，紀統絲理，天下無難捄之弊。《易》所謂正其本萬事理者，此也。所謂大根本者，立志是也；急先務者，求賢是也。臣聞『志者，心之動，而有所之焉者也。』人之欲有爲者，所以堅持固守，不以夷險死生而改之，則天下無不可爲之事。昔越王之栖于會稽也，苦身焦思，修令寬刑，賑貧弔死，修車馬治甲兵，與士卒共其勞，凡可以報吳者無不爲，而非可以報吳者，則不暇爲也。惟其如是，故卒使夫差幎目，麋鹿遊臺。今蕞爾小蠻，乘我不備，金湯失險，三都俱墟，宗廟、陵寢之禍，不啻夫椒之敗，而殿下焦勞刻厲之志，服御、飮食之奉，修政用人之道，未聞有大變前日之爲者，則殿下復讐之志尙未立也。臣願繼自今以往，雖不能如古人之臥薪嘗膽，華彩之衣、輕暖之裘，亦宜却之而不服，嬋娟之色，柔嘉之酒，亦宜絶之而不御，大遠之計是圖，目前之娛是戒，則殿下復讎之志，不患未立，而所謂大根者在是矣。此志旣立，則求賢共理，在不能已。古之有爲之君，其才氣、智略，足以建立事功，不待他人之助也，而必求得賢才者，相須之勢，不得不爾。其未得之也，卑辭厚禮以迎之；其旣得之也，擧國政而專任之，能興衰撥亂，變弱爲强，行吾所志如反覆手。今殿下之於賢才，求之固已切矣，而殿下之相臣，亦皆人望所屬，而數年之間，朝綱渙散，庶事叢脞，恢復之形，四顧茫然，臣常怪嘆而疑之。無乃殿下，任之不專，而責之不重，待之不親，而問之不誠耶？抑無乃相臣，文雅有餘，而德量不足，淸愼有餘，而剛毅不足，承順有餘，而匡救不足耶？無乃好循常守故之人，以爲穩當而可用，憚危言讜論之士，以爲生事而難容耶？無乃徒役心於紙上文簿之末，而反有遺於格王正事之本；徒切切於築城募粟之細，而念不暇於保民固邦之重耶？無乃謂今日，非大有爲之時，姑欲彌縫架漏，以冀目前之無事耶？由前之說，則殿下之失也；由後之說，則相臣之過也。雖然百里奚，居虞而虞亡，之秦而秦覇，非愚於虞而智於秦，用與不用，聽與不聽耳。臣願繼自今以往，殿下於其巳得之賢，非徒用其身，必也用其言；非徒用其言，必也責其效，日進靑蒲，訪問時政之宜，數開天章，條陳治道之要，使岩穴草茅之中，淸名峻節之彦，峨冠委佩，畢萃於朝廷，則聚精會神，算無遺策，恢復之勢，十成八九，而所謂急先務者在是矣。然則薪膽刻厲之志，不患不至，霜露愴慕之情，不患不切，宮禁之私徑不足杜，便嬖之雜進不足防，藹藹之中，無未盡其用之才，諤諤之下，無未屈其策之人，冤枉雪於重泉，鬱抑銷於圜土。有勇知方，何憂乎魚駭鳥散，民殷國富，何事乎黃放白催？一賞一罰，無非勸懲，大綱小紀，豈或撓敗？將帥無非才而邊絶刁斗之警，軍政無不修而士皆超距之勇。內修旣至，外攘亦擧，人心悅服，天休日格，堯天、舜日，廓然淸明，而恢復之功，無遺恨矣。雖然，立志求賢，固爲今日之大本急務，省察克治之學，又豈非求盡二者之要道也？臣願繼自今以往，殿下於學問之功，深留聖意，嚴恭寅畏以持守之，講明義理以浸灌之，內外交養，勿令間斷，天理常存，人欲退聽，其於大根本急先務者，終始如一，不至於一簣之虧矣。抑臣復有一說。朝廷分命大臣二員，體察南北四路，此卽成周分陜之意也。臣願於東南全、慶之境，西北咸、平之間，建立幕府，辟置官屬，量除州縣稅米、奴婢貢布，以儲軍食。又令熟諳邊將守令之賢否，而自擇其敦信愛人，勤敏曉事者三五人，一道各置一人，畀以專掌軍政之權，修治器械，訓鍊兵士。凡可以利國便民，威敵固邊之術，皆以便宜從事，而後具箚奏聞，間於無事之時，許令往來朝勤，親啓榻前，不計歲月久近，期以事得整理，則異材得以展布，邊備庶無疎虞，不待遠借中朝兵力，而朝廷南北之憂，可以紓矣。臣一介寒遠，惟知愛君憂國，而不能隨世俯仰，以取苟容於一時。今當遇災脩省之日，伏奉哀痛惻怛之敎，忠激于心，言不知裁云云。
啓下備邊司。〈史臣曰：「所謂求言者，非徒求之而欲其聽之也，非徒聽之而欲其用之也。今觀洪可臣上疏，則其言皆出於忠君愛國之心，而剴切正直，觸君之諱，中時之病。自上宜加採納，轉圜探湯之不暇，而疏上之日，未聞有採一事錄一言，以施之於政事之間，只曰可嘉事，回諭而已，則其所以求言者，不幾於文具之虛而已乎？古之人君，以疏章爲屛風，以備箴覽者有之，其不但求言者，蓋可想矣。」〉 ○一更，彗星見於中台下星東。
○禮曹啓曰：「經筵官所『啓劉克良，當推奬贈職，以勸人心，可也，』上曰：『令該司，詳察量爲』之事，傳敎矣。臨津之戰，劉克良殊死力戰，勢窮力竭而死，非但當時之見者，皆爲墮淚，至今聞之者，莫不嘆服其忠節。表表在人耳目，不可不推奬贈職，以勸人心。令該曹詳量施行何如？」上曰：「詳察施行。」
7月3日
○戊辰，上在貞陵洞行宮。
○夜一更，彗星見於中台下星西。
7月4日
○己巳，備邊司啓曰：「『今次使臣一事，三司之意同然，論之不已，如無大段之益，則似不須强爲。予痼疾昏耗，近益尤甚，尋常機務，決不能堪，徒自痛悶，度日如年。如此大事，何能有定見？望諸卿，僉議善處，言于備邊司』事，傳敎矣。此事初因天使，懇迫不已，欲托於問安，而兼爲探審賊情，故差出武臣，繼以有黃愼前後馳啓，疑其到彼之後，有難處之事，則武臣不能以周旋，故有差遣文臣之議，皆出於事勢之不得已也。事之難平者久矣，成敗之機，明者所難逆睹。天使已爲渡海，跟隨之言，亦似後時。以此果然完事，臣等亦何可必也？但黃愼旣已言於賊中，而宣傳官出去已久，今雖欲爲停止，恐不可及。且旣停止，則亦當嚴辭斥絶，雖至於激怒速釁，有不可暇顧。臣等亦未知今日我國之力，可以辦此否乎？此皆非臣等愚見所可定之也。大抵論事易，處事難，自古有是言矣。臺諫在論事之任，故惟務直截而不顧他事，臣等在處事之地，故千思百度，而未免委曲。所論雖異，而其欲圖濟國事則同也。但臣等本以無狀暗劣，居備邊之地，不能出一策，以紓神人之憤，其不欲遣人讐國之心，與臺諫何異？徒以事勢之難，而有此持循之議，此乃臣等之罪，當死有餘愧。今承再三更議之命，而不知所以爲言。惟在聖斷。上曰：」依啓。此意言于兩司。「
○自寅時至辰時，四方沈霧。
○夜一更、二更、五更，乾方、艮方彗星所在，不得看候。
7月5日
○庚午，夜一更，彗星微見於乾方。
7月6日
○辛未，弘文館：〈副提學李好閔、應敎金弘微、校理權悏、副校埋李愖、副修撰李馨郁、著作金光燁、正字尹義立等。〉伏以，天禍我國，訖可少悔，而可怪可愕之變，式月斯生，乃六月戊午，又妖彗示警，浹辰不滅，厥異尤慘。居今之世，雖景星、慶雲，日奏其祥，而上下遑遑，猶不知所屆。況垂象之譴，至於此極乎？臣等聚首相顧，仰駭俯慄，誠不知所出也。嗚呼！災非妄作，變不虛生。彼勃勃參參，豈端無意者耶？臣等伏見殿下，臨御三十年，典學一念，終始罔間，而卓然有見於大根本之地，眞知獨瑩，睿裁靡爽，其造詣所到，固非臣等所可蠡測也。第以其見於事爲者揆之，則抑恐殿下之於此學，猶有所未至，而變異之來，亦不無感召之由矣。臣等請究言之。廟祀當視，而權殿荒涼，星霜屢變，尙闕一裸之享，久缺如在之誠，使祖宗在天之靈，陟降靡依，則殿下之於負罪引慝，得無過於當然之則者乎？自治當急，而委靡之象，如日嚮暮，薪膽之刻厲漸弛，百隷之怠慢日甚，而脩攘之圖，直付之無可奈何，則殿下之於强本折衝之道，固亦未盡矣。計者，存亡之機，必須審定，而近日廟謨，游移前却，不可指的。古語所謂疑事無功，疑行無成者，不幸而近之，則是其勢，終必至於經權俱失，坐稔禍亂矣。君臣之際，常患情意之不相孚。有失則當明諭之，有不及則當警敎之，或可或否，唯當而歸。成同其休，敗同其戚，以共濟于艱難，固不可旣任而且疑之，持不斷而開枉門。凡此數者，俱足以上致災妖，而狡賊之變詐百出，兇悶轉劇，在我之削弱已甚，抵當無策。一則曰天朝，二則曰天朝，而皇威之每勤遠討，實未可期，依人而得以自立，勢亦難保。萬世必報之讐怨，將置之何地，而目今頃刻之圖存，亦罔爲計？臣等念及于此，尤不覺心腸之已腐矣。伏願殿下，毅然自奮，益懋聖學，涵養一念之天，以立萬事之綱，使本然之權度，昭晣於方寸，則應酬之際，如辨黑白，無所處而不當。廟享之當親，其必有惕然不容已者，而痛念讐辱之大，頮血枕戈，思所以自强之策，自無所不至矣。精神所運，風采立變，委任賢輔，網羅俊彦。以之奮庸熙載，雷厲風飛，雖瘖、聾、跛、躄，亦且增百倍之氣，三軍齊奮，而四方聳勵，其必有不期然而然者矣。雖含冤忍痛，爲一時迫不得已之擧，而其自治刻勵之功，復讐惻怛之誠，果能終始不息，則異日大義之快伸，足以明殿下本心之天，而其亦有辭於天下後世矣。不然而偸安姑息，一向委靡，則氣勢奄奄，且不能一朝居矣。尙何復讎之可望哉？此今日之大計，固無急於討賊復讐，而討賊復讐，又不可以空言而辦，徒手而爲也。朱子所謂數年之後，志定氣飽，國富兵强，視吾力之强弱，觀彼釁之淺深，徐起而圖之者，信量時畜力之論也。抑臣等之妄以爲今此復讐之事，亦有名實之分，何以言之？蓋不忍忿憤之心，輕慮淺謀，試宗社於一擲，自速禍敗，而增讐敵之勢。此則慕其名而喪其實，匹夫之復讎也。深惟此痛之窮天，此賊之不可暫忘，一念如丹，不容蔽昧，一動作一號令之頃，而念念在玆，自强於時晦之中，君臣上下，惟汲汲然以生聚訓鍊，爲飢食渴飮之急，積以年時之久，竢吾之元氣旣實，國勢方壯，然後一擧而如句踐之爲。此則得其實而享其名，帝王之復讎也。夫義理者，隨時變動，如夏葛、冬裘，初非泥着一隅之物。苟不卽乎吾心之安，反諸一念之天而求之，則其不爲刻舟而守株者，幾希矣。《易繫辭傳》曰：「觀會、通，以行其典禮」，而朱子釋之曰：「會是觀衆理之會，通是擇其通者而行，如庖丁解牛，會則其族，而通則其虛也。」噫！非精義之至，其孰能與於此哉？今日之計，若不審度於名實之分，而擇其義焉，則有亡成敗，特一呼吸之間耳。凡臣等所論，若近於迂緩，而實皆有着落可據之地。儻蒙聖明，俯加採納，則重恢撥亂，亶不外是，轉災爲祥，蓋不足言矣。臣等目見跟使已去，勢莫追回，賊情兇狡，日益叵測，竊慮聖念悵鬱，無以自解，敢竭其區區而不知止焉。語雖支蔓，情亦苦矣，更乞聖明留神焉。取進止。
答曰：「省箚，具見忠款，深用嘉焉。當加體念。」
○未時，日暈。
○夜一更，彗星見於少微星。
7月7日
○壬申，司憲府啓曰：「國綱解弛，士習不美，新進之人，徒懷自便之計，不念奉公之義。成均館、校書館、參下官等，偃臥鄕家，一不來仕，循次去官，始爲供職。弊風至此，誠可寒心。成均學錄李振先、校書博士姜沆。金賀孫、劉景祥等，累次除拜，終不上來，許命先罷後推。其餘退在鄕家，故不從仕者，令本館堂上，一一摘發，以憑殿最，窠闕次次塡差，俾無曠職之弊。唐津縣監禹道傳，嗜酒成病，處事顚妄，不合臨民之官。請命遞差。本縣蕩敗已甚，將爲棄地，必得可堪者，然後庶冀蘇復。銓曹只循私情，全不擇人，庸雜注擬，至爲未便。請堂上色郞廳，竝命推考。」上曰：「依啓。」
○以尹覃茂爲兵曹參議，洪世英爲兵曹參知，朴文榮爲內瞻寺正，李韾郁爲司憲府持平，崔瓘爲弘文館修撰，金順命爲弘文館副修撰，尹壽民爲定平府使。
○夜自一更至五更，密雲，彗星所在，不得看候。
7月8日
○癸酉，夜一更，彗星見於下台。
7月9日
○甲戌，司憲府啓曰：「江陰在於黃海、京畿兩道之間，而爲西路咽喉之地，據山阻水，形勢所在。自祖宗朝，設邑置郵，意非偶然。壬辰之變，倭奴作窟於此地，與開城、興義之賊，相爲輔車，此亦見其形勢而然也。今因本道監司狀啓，合倂於白川。自此人民無還集之望，一境將廢爲鳥獸之場。非但常時，土賊橫行，道路難通，脫有緩急，則必失控扼之勢。一沿一革，所關非細。豈可以一時民怨，率爾廢革哉？若盡減徭役，擇送邑宰，則民弊可祛，流亡還集，漸成完邑。請還收合倂之命。溫陽君守韓淳，壬辰之變，父死賊手，不卽奔哭，其得罪於倫紀大矣。請命罷職不敍。」上曰：「依啓。」
○忠淸道巡按御史李時發書狀：
定山縣監鄭天卿牒呈內，本月初七日，僧、俗、軍人無慮千餘名，鴻山地雙防築聚屯，直向鴻山官，縣監捉出，軍法施爲，印信責納，軍器搜出。至於吹角，旗纛出持，行軍于林川，亦爲突入，郡守捉出，結項捧條目，捉入賊中云云。聞見極爲駭愕，虛實間隨所報馳啓，一邊近官砲、殺手等調聚，勦捕計料云云。
○以備忘記，傳于同副承旨柳熙緖曰：「自古黃巾、紅頭之賊，莫不初因嘯聚而起，終爲天下患。此賊雖未知其勢之如何，當此艱危之日，不可忽之。萬一鴟張，豈非可慮？急遣宣傳官于都元帥，領率全羅之兵，與忠淸道挾擊事，相議施行，言于備邊司。」
○備邊司啓曰：「此賊若非尋常之盜，則久蓄兇謀，連結徒黨，各官人吏官屬，未必不爲之耳目。鴻山人吏，亦奔走聽命，不敢抗拒，且以抄軍成冊進呈云，極爲可駭，而措捕之事甚難。若非監、兵、水使、御史，各自擇遣親信之人，多設方略，密探情形，或出其不意，乘機勦捕，或離其徒黨，使之內自相圖，如前日宋儒眞之事，則恐難容易捕得。若情形未察，機計未設，但以烏合難信之軍，卒然臨之，一或蹉跌，則民情尤動，患益甚矣。大抵重賞之下，必有敢死立功之人。忠淸一道之內，豈無忘身循國之人？擇其如此者，多方設策，期於勦除事，監、兵、水使及御史李時發處，遣宣傳官，下書密諭何如？」上曰：「依啓。」
○以元均爲全羅道兵使，禹俊民爲司諫院司諫，尹泂爲司憲府掌令，李覮爲司憲府掌令，鄭孝成〈孝子亢棋之子。〉爲唐津縣監。
○夜一更，彗星見於下台。
7月10日
○乙亥，備邊司啓曰：「葉遊擊聞鴻山之變，疑其倭賊，屢伻問之，故令金命元，〈壬辰之變，身居元帥之任，賊未渡江，曳兵而走，有武略者如是乎？〉持監司、御史狀啓往示之，則看過慰喜，仍言：『俺欲爲宣諭，庶使革逆從順於貴國，事體何如？』答曰：」老爺爲小邦經理周旋者，無所不用其極。今聞叛民構逆之事，有此招納之意，尤不勝感激。但亂民心腸，有所難測，老爺不可輕入。設或强爲，則令可信標下員役，齎牌文聞諭，似無所妨』云，則曰：『宣諭之意，俺亦深思，必不違拒。會，聞變初，義心多出，俺到貴郡，亦欲爲義兵。須啓知國王，回報便否』云，故敢稟。「上曰：」意固感激，事體未穩。「〈史臣曰：」臣聞樂人之樂者，人亦樂其樂；憂人之憂者，人亦憂其憂。誠哉是言也！遊擊之爲我國，宣諭逆賊，欲使之革逆從順者，不但其心忠於爲人謀而已，究厥所由，則亦豈非我殿下三十年事大至誠有以感遊擊之心而致之也歟？「〉 ○夜一更，彗星見於下台。
7月11日
○丙子，司憲府啓曰：「湖西之賊，嘯聚不逞之徒，數日之內，連陷三邑。勢將鴟張，不可不及時勦捕。但役苦民怨，處處同然，聞風嚮應，難保其必無。今日之虞，豈獨在於湖西哉？京城，四方根本，而宿衛單弱，所恃者唯訓鍊都監所鍊之兵耳。今者大將趙儆，率其軍出去，所留者只二三哨，其數旣尠，又易主將，是無用之軍也。護衛王都，豈可若是其虛疎乎？賊有大小策應，則一壬辰之變，不計根本，盡驅精銳，赴于戰所，一敗之後，無復可爲，此已事之可懲者也。兵家制算，當審其輕重而處之，庶免僨事之患。請趙儆勿爲發送，令次將抄帶若干哨，與本道之兵，合勢措捕。黃海兵使宣居怡，方在全羅道寶城地，赴任無期，請命遞差，以在京人各別擇遣。」上曰：「趙儆事，與備邊司議處。」
○夜一更，彗星見於下台。
7月12日
○丁丑，朝，王世子問安。
○司憲府、司諫院合司啓曰：「臣等伏見備邊司啓辭，書幣之事，勢不可已，自上已爲允許。臣等聚首驚駭，不覺痛哭。我國之於此賊，義不可共戴一天，而廟堂之論，一向苟且，始托跟隨之名，終許書幣之請。與讐賊通信，今已決矣。揆之大義，尙忍爲之乎？彼賊兇狡萬端，其所賺我者，節節深巧。其請信使也，初則曰勿論官之大小，以武臣扮作使臣。朝廷陷其術中，旣許其跟隨，則彼賊知我國之莫敢違忤，乃敢要以書幣，賊情之無厭，益可見矣。要時羅一言恐脅，廟堂欲紓目前之禍，遽許其請，信使旣通之後，關酋其肯止此而已乎？必要以不可從之請，不忍爲之事。此時亦可一一從之乎？從之則擧國左袵，不從則兵禍猶昔，其無益而有害，若是其較然，而廟堂當局而迷，終莫之悟，誠可痛哉！廟堂之議，以爲：『內外之憂兼劇，國勢至此，勢不可已』，此亦未之思也。國脈之所以維持，三軍之所以激勵，徒以有義理在耳。今若忘讐釋怨，通好賊庭，則義理都喪而人道滅矣。孰肯親上死長，以赴國難乎？臣等竊恐內外之憂，自此而尤劇也。請書幣公事，勿爲擧行。」答曰：「卿等之言至矣。然此廟堂之議，當更議處之。」
7月13日
○戊寅，司諫禹俊民、執義權憘、掌令尹泂、持平李馨郁、獻納南以恭、持平宋駿、正言申渫、鄭穀來啓曰：「亟寢書幣之命。」答曰：「此係國家大計，勢已至此，廟堂之議，不得不從。」
○弘文館〈副提學李好閔、典翰金時獻、應敎金弘微、校理權悏、副校理李愖、著作金光燁。〉等：
伏以，臣等伏聞朝廷，修書幣以通信於讐賊。賊之於我，有窮天極地之讎怨，三尺童子亦皆知其必報矣。雖其勢窮力屈，爲蓄力待時之計，跟伴之送，猶有可諉者，而至於書幣，則是以讎怨，爲薄物細故，而修睦依舊，後世之公論，天下之嗤笑，必有所歸矣。況此要索，出於調信之口。旣送之後，秀吉視之，若初不知者然，則此後要脅，又何能當耶？我國雖稱不敢違越天朝命令，爲是擧云，而天朝命令，非但我國受之，伊亦受之。我之不敢違越，渠亦當然。旣同爲天朝受封之國，而各遵命令，則禍人國者，先謝之乎？受人禍者，先通之乎？彼無一言小謝，園陵之辱，雖黃愼略言之，調信已爲勃然。此則伊賊，時無一毫悔禍之端。臣恐爲一大失擧，而非惟紓禍於目前，且見重其辱矣。與其䌤縫苟且，而愈益狼狽於後，寧斷以大義，得正之爲無悔也。嗚呼！天下之大防，不可不嚴。烏可倖萬不可必之事，而輕撓至嚴之防乎？幸乞聖明，快從公論。取進止。
上曰：「徐當發落。下備邊司議啓。」
○備邊司〈有司堂上金命元、尹先覺、李德馨。〉啓曰：「伏見水使崔湖啓本，兇賊雖云烏合猝起，而聚合數邑不逞之徒，連陷五邑，〈鴻山、林川、靑陽、定山、大興。〉氣勢鴟張，守令望風皆避。奚以保境勦賊爲心？而洪州牧使洪可臣，獨能倡率軍民，爲嬰城固守之計，故遠近聞風，皆以洪州爲歸，以至全城滅賊。其功爲可嘉。朴名賢，先登出擊，其功次之。林得義、朴東善、黃應聖等，皆有可紀之効；崔湖以主將，督率將士，致有勦滅兇賊之功；至於辛景行，以巡察從事，馳入本州城中，與諸人同力，多有捍禦之事。他餘將，次第論功，而此人等爲先褒奬，以之聳動一道人人，似不踰時之義，事係恩命，敢稟。」上曰：「今此滅賊之功，崔湖爲上。崔湖以水使，聞賊奇，率兵馳赴，已時入洪州，申時賊衆來屯。其嬰城出擊，指揮飾節，皆出於此人。蓋湖入城中，士氣自倍，因而出擊，賊衆自潰。崔湖以下諸人，當卽施賞，但姑待數日。」
7月15日
○庚辰，司憲府、司諫院合司啓曰：「臣等伏覩聖批，群議多以爲不得不遣，依前議施行。臣等不勝痛迫于中。今此之擧，假曰從之，則解棼息兵，不從則禍敗立至，揆以大義，尙且有愧。況彼虜，變詐百出，要索萬端，其肯得一書幣，帖然無辭而已乎？廟議初則欲以死拒之，而今則內外之憂兼劇，勢不可已，始焉託以跟隨，終焉許以書幣。彼以次第要索，我以次第聽命，迫於恐喝，莫敢違越，則臣等未知割地稱臣，擧國左袵，亦將甘心而爲之乎？若以萬世之讎怨，爲薄物細故而捐之，則義理泯滅，無復人道矣。大抵天下之事，義之與比，悖義逆理，而能濟其事者，未之有也。爲此姑息之擧，雖得紓禍於目前，猶不免得罪於天下後世。況萬萬無此理乎？此臣等所以伏閤苦爭，不知止焉者也。請勿拘群議，亟收書帑之命。」上曰：「此啓辭，大臣見之。」成龍曰：「此事相持，不可說也。見李元翼〈兼四道都體察使。〉書狀，亦以持循不決，爲憫望。」上曰：「右相之意，亦欲速送耶？」成龍曰：「然矣。」上曰：「大槪已爲議定，如是可也。」成龍曰：「通信使入送，然後我國庶可支持也。至於今者逆賊之變，亦因倭變而至此也。事有輕重大小。以國之存亡，而豈可不送一臣乎？」上曰：「已爲議定，不可不從。」〈當日上御別殿親鞫，故成龍乃於榻前有此啓。〉
○司憲府啓曰：「扶餘縣監許守謙，賊未犯境，先自恇怯，見其下人輸送軍器土賊中，而莫敢下手，至於賊徒，文書開讀而聽之，答以權辭，有若乞哀者然，其爲情狀，極爲痛憤。請命拿鞫，依律定罪。」上曰：「依啓。」
○司諫院啓曰：「亂離以後，軍律解弛，莫可收拾，識者之寒心久矣。今者因湖西土賊之變，徵召各道軍兵，此固莫重之擧。其後雖有罷遣之事，必明奉上旨，然後乃可行之，而備邊司不待啓辭批答，徑先分付于京畿監司，〈宋言愼。〉使未到之兵，中路罷遣。此雖出於鎭定人心之計，而其不有軍律，擅便指揮之罪大矣。京畿監司宋言愼，以方面之臣，不待罷兵之命，只憑備邊司分付，徑先罷遣，其罪亦重。請備邊司有司堂上、京畿監司宋言愼，幷命罷職。凡擧動時，史官入侍者，例有預備之員，而今日兩司啓辭之際，預備史官不爲來待，致令入侍左右之史，曠位出入。其任便之罪，不可不懲。當次預備史官，請命推考治罪。」上答曰：「備邊司有司堂上、京畿監司遞差。」
○兩司再啓曰：「亟收書幣之命。」上答曰：「群議皆然，奈何？」
○兩司三啓，請收書幣之命，答曰：「依啓。」
○夜密雲，彗星不得看候。
7月16日
○辛巳，傳于推鞫廳曰：「《春秋》之法，尤嚴於亂賊之黨。不討逆賊，其義與逆賊同。賊初自鴻山起，鴻山一縣爲逆窟。今所捕賊人甚多，勢難一一繫致于京。都元帥受專制生殺之權，宜令都元帥，姑留于鴻山等處。當初同謀之賊，則窮搜極探，悉加誅鋤，以警後人，以明大義，其餘脅從，則姑囚待命，賊之腹心將領，則繫送于京。如能云、彭從之徒，時未就捕，尤當窮尋，期於必捕。下諭于都元帥事議啓。」回啓曰：「臣等亦有此意，未及啓達，伏承下敎，極爲允當。逆賊之黨，稍涉同謀者，不可不窮搜極探，悉加誅鋤。其腹心將領者，當械送京師，若在脅從之類，則當囚禁，以待朝廷處置。臣等伏聞，逆賊初犯鴻山時，其軍僧俗相雜，不過二百人，其後鴻山、林川守令被執，而以其印信，脅獲二邑之民，故其數至於數千云。請以傳敎之意，急速下書于都元帥權慄，十分詳察，遵奉施行何如？」上曰：「依啓。」
○申時、酉時，日暈右珥。
○夜一更、二更，密雲，彗星不得看候。
○申湜爲承政院左副承旨，柳熙緖爲承政院右副承旨，徐渻爲同副承旨，洪可臣爲洪州牧使。
7月17日
○壬午，司諫院啓曰：「東宮之官，固非負罪者所可一日冒居，而翊衛司翊衛李景潤，拿囚已久，尙帶職名，物情莫不駭怪。請命罷職。宣傳官沈日明，試才之際，三朔居末，五朔稱病，其不才甚矣。不可仍在侍衛之列，請命罷職。義禁府都事李元斗，人物愚劣，不合金吾之任。請命遞差。」答曰：「依啓。」
○書幣，入送于日本國。
○忠淸兵使李時言書狀：
逆魁韓絢上送。雖無朝廷命令，而逆魁之人，不可一刻稽留，故定差使員押送。逆魁金彭從，洪州居生員李翼賓，射中斬頭，函中入送事。
啓下推鞫廳。
○上御別殿，親鞫。色承旨啓曰：「請入罪囚。」上曰：「依啓。」罪人韓絢，年四十七。推曰：「與逆賊李夢鶴，結爲腹心，謀爲反逆之狀，顯發於諸黨之招。陰謀秘計，無所不至，隱然以巨魁自處，指揮布置，交通簡札。滔天之惡，所不忍言。事狀曲折，無遺直招。」左議政金應南曰：「殿坐連日，聖候何如？」上曰：「國家不幸，致有此變。何計予之氣力乎？推此賊後罷之。」左右大臣曰：「夜深憫極。」啓曰：「請此賊照斷。締結兇謀，爲反逆罪。《大明律》云：『皆凌遲處死』云云。」
○夜一更，彗星見於常陳星下。
○備邊司啓曰：「湖西一道，賊變出於意外。今雖幸得蕩滅，而民情駭散，反側疑懼。撫摩安集之事，不可小緩。請遣近侍中一人，宣布德音，撫定遺民。敢啓。」上曰：「承旨柳熙緖遣之，須以脅從罔治之意，宣布曉諭。其網漏賊魁如能雲、彭終等，捕告重賞之意，幷爲曉諭，務令餘民按堵。」
7月18日
○癸未，司諫院啓曰：「前所論書幣之事，得蒙快從，臣等竊自喜幸，以爲區區一脈之義理，所恃而扶持者，惟聖明耳。自後，雖復有苟且之論，而聖明旣已洞燭，則更無可疑，感激而退矣。不意今者，旋改於數日之內，因備邊司啓辭，昨已發送書幣云。臣等忝在耳目之地，如此莫重之事，未及聞知，不卽捄正，朝家設臺諫之意安在？此事雖出於秘密，初非欲忌諱臺諫，而緣臣等不職，使國家貽羞於萬世，彝倫終至於泯滅，臣等之罪，至此而極矣。決不可靦然仍冒，請命罷斥臣等之職。」上答曰：「勿辭。」
○司憲府啓曰：「大司憲柳永慶在闕庭，通于臣等曰：『書幣事，備邊司更爲啓請擧行，相與更議』云。臣等以爲此事，所當更論，而參商可否之際，適仍親鞫，大憲入侍，未得更通，又未能及時捄正。臣等處置疎漏，委靡頹墮之失大矣。不可靦然冒據，請命罷斥臣等之職。」上答曰：「勿辭。」
○忠淸道巡察使從事官辛景行書狀：
金德齡，累發賊口，必有其由。一邊都元帥及全羅道巡察使處，不意捕捉，以待朝廷處置事移文。
啓下推鞫廳。
○夜密雲，彗星不得看候。
7月19日
○甲申，兵曹判書李德馨上疏：
伏以，臣曾具一疏，席藁待罪，繼聞賊招，又擧臣名。其虛實曲折，雖未得知，而姓名連汚於兇賊之舌，臣何面目，自立於天地間耶？目今城中，無一兵可恃，而唯有訓鍊都監滿千之卒，爲遠近聲勢。曩者，逆賊宋儒眞之徒，亦言京城，唯砲手可憚，宜遣腹心，先約此輩而後發。蓋賊之所忌，只在於此，而臣忝冒本監，爲日已久，中外咸知臣名。賊之譸張誑惑，使衆聽疑懼者，想無所不至。倘因此而爲兇賊所賣者，則天日雖明，萬死難逭，痛心拊膺，唯欲速死。臣謬蒙知遇，受恩殊異，當喪起復，尙竊匪據，日月易邁，不得自盡於三年之喪，負罪人倫，餘痛攅心。今又於千萬意慮之外，遭此無妄不測之言，積釁餘喘，恨不卽死滅，而厚招災禍也。天地茫茫，視息何安？犬乞亟罷臣職，拘諸司敗，參審情悃，以賜裁處。臣不勝跼天蹐地，惶駭涕泣之至。
答曰：「逆賊之所以爲辭之意，予已自知之。卿宜遵前旨，安心勿嫌。」
○兩司合啓曰：「今北書幣一事，不特於義理，大有乖悖，揆之以利害，實無所益，故臣等將一國公共之論，前已反覆陳列，聖明示瞿然有所不忍，快從臣等之請。臣等竊喜聖上一哉之心，可以扶綱常於旣絶，不自意聖鑑之明，遽變於數日之內，竟從苟且之說，卽成書幣而送之。臣等相顧驚駭，不知所出。夫書幣之不可忍許，臣等論之已盡，不必更瀆，姑以今日事勢言之，黃愼書狀，〈見上本月十四日。〉亦以爲調信，懼得遲延之罪，雖無書幣，將欲率去云云。信斯言也，書狀之發，日字已多。調信豈坐待難必之書幣，而自陷於不測之罪辜哉？其勢想已率黃愼而渡海。黃愼旣渡，而書幣至釜山，空望馬島而返，只足以貽我國之羞辱，增彼賊之笑侮，其可乎哉？雖幸而及送，彼賊必以我國，爲莫敢違懼，其恐嚇要索，益無所不至。到此地頭，未知何以應之？侵責無厭，而一不得從，則幷與前日所從之事而歸虛，吁亦何益之有哉？不但此也。臣等取見貽彼文書，以朝鮮國王姓諱，奉書日本國王殿下書之，而末復以齎持土宜，跟冊使前去爲辭，尤不勝痛哭，寧欲速死而無知也。聖上豈忍以御諱，奉書於讎賊之前乎？皮幣之禮，亦將忍進於讎庭，而有若甘心事讎者然乎？聖上雖欲隱忍於斯二者，而此賊非聖上之私讎也。祖宗之深讎，其忍忘之乎？臣等百爾思之，終難忍爲。此所以前後血爭而不知止者也。臣等非不知逆獄討賊方急，紛紜論列，誠有所未安，而書幣纔送，不遠可復，今者不諫，後悔莫追。況此逆賊之變，實由於三綱斁絶，九法從喪而發，則其所以昭揭大義，扶植彝倫者，亦烏可以不汲汲乎？請更加三思，亟命追還書幣。」答曰：「廷議如彼，勢不得不從。」
○傳于政院曰：「賊庭書契事，國勢旣急，而備邊司至於再請，故不得已從之。但臺諫啓辭之意正是，而予名書於書契中，爲有所不忍云云，此言尤當。予胡不遄死而忍見此擧耶？今宜以世子之名，爲書契，曰：『國王有病故，某代爲書幣』云云，則稍似有間，是爲之何如？」
7月20日
○乙酉，都承旨吳億齡啓曰：「葉遊擊率下二人，〈金章、文朝〉頃以宣諭〈諭以福禍、利害。〉官，洪州地往來。令都監設酌贈物，似當。」傳曰：「依啓。」
○備邊司啓曰：「賊庭書契事，〈見上七月十九日。〉傳敎矣。伏見聖敎，臣等相顧飮血，不知所達。今日會議，則皆以爲代行書契，稍似有間之敎，雖出於聖上不忍爲之情，而求諸義理利害，皆未有輕重於其間。寧莫若不改之爲愈也。敢啓。」傳曰：「更議。」
7月21日
○丙戌，備邊司啓曰：「遣使通信，終是無益，〈見上七月二十日。〉傳敎矣。遣使有益無益，臣等亦不能明知，但以事勢見之，則絶之則禍敗立至，遣之則或可持循於時月之間，而我得爲計。此乃存亡之所關，故臣等不敢將順聖意，屢達下情。今承上敎，更爲廣議，則群議與前一樣。臣等區區之意，實出於爲國悶迫不得已之懇也。反覆參商，不知更有所達。」傳曰：「臺諫則如彼爭之，日聒聾耳，不耐其煩，群議則執持如此，無由更處，爲予豈不難哉？啓辭知道。此意言于兩司。」
○兩司合啓，請命追還書幣，答曰：「非不知所論之正，是一日之不可無。但群疑如彼，此亦非一二人之意，牢不可破，誠爲異矣。此係國大事，予亦何異哉？」
○兩司合啓：「伏以，天下之事，義與理而已。自古有國家者，未有守義循理而不濟其事，亦未有背義逆理而能保其邦者。人而無此，則冠裳而禽犢；國而無此，則中夏而夷狄矣。義理之不可泯滅也，如是夫！今此通信一事，揆之大義，決無可許之理。聖上知其無益而有害者，亦已悉矣，而猶且遲疑不決，臣等請更陳愚見，以釋聖心之疑。臣等謹按《宋史》，南渡以來，士大夫倡爲和議，夷狄制命，禽獸迫人，不知其爲大變。至于孝宗隆興初年，金人以書來，求四州及歲幣，卽遣使報許，而使者纔至，輒懼之以威，改定四事，孝宗遂悔恨不追。厥後比肩遣使，接武求盟，稱叔姪之國，減歲幣五萬，則朝廷動色相賀，終至於委靡不振，航海而亡。殷鑑不遠，可不戒哉？今我國之於彼賊，以讐則一天難共，以義則百世必報。非特殿下之讐，乃祖宗之讎也。苟曰力未足，則蓄憾積怨，姑爲自守之計，籲呼天朝，以待拯濟之日，猶之可也。今也，進不能攻，退不能守，錯慢失措，媕娿度日，謀及軍糧，則付之於無可奈何，議至羈縻，則諉之以國勢危迫。羈縻一誤，轉爲跟隨，跟隨一誤，轉爲書幣，卑辭厚禮，以乞憐於讎賊之庭，嗚呼！其忍以祖宗陵寢之讎，爲薄物細故，而捐之哉？尤有所不忍者，臣等伏見其書契，具御諱而直書，尊秀吉爲殿下，末復以齎持土宜，跟冊使前去爲辭。是可忍爲，何事不可忍爲？臣等於此，不覺痛哭，直欲縊死而無知也。嗚呼！殿下之身，祖宗所托之身也，殿下之位，祖宗所居之位也。奈何忘祖宗之讐，忍書名之辱，甘心通好，恬不爲恥？就令緩禍目前，盡如廟議，天下後世，謂殿下何如主？嗚呼！天意未悔，彗孛示警，人心益悖，嘯聚構逆。此豈非朝廷擧措，下乖人理，上拂天心，以至三綱斁絶，義理倫喪而然耶？臣等竊恐大防日毁，國勢日弱，將至於土崩瓦解，而無以爲國也。嗚呼！狂瀾旣倒，一葦難抗；矢發絃上，勢莫追回。大事去矣，言之何及？今日之論，亦涉無益，而猶且區區不知止者，唯望聖上，痛斥群議，快賜一兪，不遠而復，則旣絶之綱常，庶幾復續，而他日復讎之擧，應在於是。伏願殿下，留神焉。」答曰：「廷議已定，更無可爲。」
7月22日
○丁亥，都承旨吳億齡啓曰：「今此逆賊，實曠世所未有之變。幸賴神靈默佑，得以登時勦滅，國家之慶孰加於此？告廟之禮，似當親行。敢稟。」傳曰：「豈有如此前例？不可爲。」
○左副承旨申湜啓曰：「告廟社、頒敎等事，今當捧承傳，而但逆魁以李夢鶴爲首乎？韓絢爲首乎？敢稟。」傳曰：「李夢鶴起事，似當爲首。然問于大臣爲之。」回啓曰：「問于大臣，則兩賊同爲賊魁，而原情則韓絢，似當爲首；以起事顯然者言之，則李夢鶴當爲魁。《大明律》，犯罪者，以造意爲首。以韓絢爲魁，爲當云矣。」傳曰：「未可以韓絢、李夢鶴等竝稱乎？」回啓曰：「上敎宜當，故兩賊竝書入啓矣。」傳曰：「知道。」
○義禁府啓曰：「李夢鶴頭與手足，已爲上來。依法梟首于鐵物前路，過三日後，傳示四方。敢稟。」傳曰：「依啓。」
○夜，一更至二更三點，密雲，彗星不得看候。
○都體察使柳成龍啓曰：「從事官韓浚謙牒呈內，平安道出身武士防守之弊，怨讟極天，不可殫記。內地則已矣，江邊出身，則前日爲兵之時，各有保率，備給糧餉，且常留在本堡，不見防戍之苦。一自登第之後，盡去保率，名之曰出身，分防之役，前後相望，旣無元定番次，疏數出於一時之意。昌城以下出身，則當冬合氷之際，分防於境內諸堡，解氷之後，又令分防於水上諸堡，秋冬之交，又使移防於滿浦諸鎭，一握之米、一尺之布，皆無出處。親負戎器，自備糧餉，長立戍所，在家無日。若使此事，不早變通，則萬無支保之勢。凡在聞見，不勝寒心。江邊一帶土兵，精悍勇健，鮮有倫比，而居在絶域，不霑王化，艱苦萬端云。臣前此亦聞平安道出身怨苦之弊，已爲啓請處置矣。其後又聞平壤等處出身之人，或有自縊者，或有掛其紅牌於官門而脫身逃去者。所聞駭愕。今據韓浚謙牒報，則其致此，無足怪者。大抵道內出身之人，皆平日有取才軍士也。前則各有奉足，以備資糧，又爲番次，往來有時。一自出身之後，無保率可以相資，無番次可以遞休，一年之間，長在道路防戍之役，不遑暇食，揆之情理，極爲矜惻。臣求所以處置之策，而未見便宜。不過因前日更給戶奉足，又使徵發之際，定其疏數，如前日立番，次第以休，其力則庶可小愒矣。如此然後，赴防之時，則爲之計仕，以爲去官之階，已出六品而爲實職者，始免其防守，而收其保率，以給他人，則民情稍似便宜。今日之所以處此者，唯此而已。請令兵曹，急速商議擧行，以紓邊民倒懸之苦，何如？」傳曰：「依啓。」
○兵曹判書李德馨啓曰：「臣橫被兇賊不測之言，神魂震越靡定，連日待命于闕下，伏蒙命召，不敢退伏，冒昧來詣。但偃然供職，有同平人，極爲未安。惶恐踧踖，敢此陳達。」傳曰：「已有前旨，卿宜克遵，豈可待命？兵曹劇務，尤不可曠廢。其放心供職。」
7月23日
○戊子，朝，王世子問安。
○赦頒，敎中外。議政府率百官，上箋陳賀。〈權停禮爲之。〉 ○敎中外大小臣僚、耆老、軍民、閑良人等。
王若曰云云。《春秋》嚴討逆之法，渠魁咸服於常刑；雷雨霈宥罪之恩，眚災宜滌於洪澤。擧邦同慶，渙號斯頒。顧予渺末之資，叨受艱大之寄。七廟遭播越之辱，讐憤尙戴一天？萬姓當蕩析之期，征徭今浹五歲。豈意梟獍之惡，敢逞兇悖之圖，乘運數之艱屯，藉召募而嘯聚？結叛主避役之黨，推爲僧俗將軍；置掛榜選兵之人，標作文武從事。迫脅邑宰，括民丁而益兵；搶奪印文，收官庫而爲餉。揚言三百隻舟師之截路，疑懼群情；詐稱曰五道同日而發軍，誑惑衆聽。兇鋒猝陷於五邑，賊焰甚張於半旬。托官軍將應伽倻，謀計甚譎；通反書密結衣帶，情形難逃。犯洪陽而逼城，勢將莫遏；指京都而約日，耳不忍聞。天網高懸，豈容亂賊假息而偸活？國祚靈遠，幸賴祖宗遺澤之尙存。綠林之徒纔崩，黃巾之首已擲。爰具五刑之論，快示獨抑之誅。於戲！有功當享殊榮，爲惡難免顯戮，惟慮潢池之詿誤，盡被崑崗之烈炎。玆撫定其脅從，庶普囿於德意。禍福惟其所召，尙看顯身而流名；反側咸與惟新，期見息肩而按堵。玆故敎示，想宜知悉。
○右副承旨申湜啓曰：「今方書寫敎書中。已典刑罪人，竝皆列錄，而朴承立今又典刑。此則何以爲之？」傳曰：「竝入之。」
○忠淸道巡察使李廷馣書狀：
洪州牧使牒呈內，州囚賊儻林彦茂、李光春、李命福、李命禬等，押領械送。洪州牧使素得民心，故雖當倉卒之變，民不叛去，上下協力，嬰城固守，以致賊徒驚潰，元兇授首，此誠國家洪福。守城將士，不可不特施恩典，自朝廷酌量擧行。
啓下推鞫廳。〈當在推案上。〉
○忠淸道巡按御史李時發書狀：
臣本庸愚無狀，因朝廷乏使，久在此道，積累如山，日竢嚴譴，而莫大之變，出於道內。不能察於幾先，使朝廷羞辱，至於此極，臣罪萬死。賊儻李龜取招時，私語於臣軍官李大樹曰：「逆魁聲言言內，本道御史亦欲相應，而我不許之云云。」臣聞此言，驚愕隕越。臣之愚衷，天日所燭，而今聞臣子所不忍聞之言，何敢容立於天地間乎？請就司敗，以正朝刑。
啓下推鞫廳。
○夜密雲，彗星不得看候。
7月24日
○己丑，兵曹判書李德馨上疏；
臣伏以罪禍餘喘，得罪倫紀，不意寵過災生，名汚賊口，至于累遭，憺裂魂飛。將歸司敗，以待邦憲，伏蒙宣命促召，勉之供職，感激惶懼，涕淚自逬。抑逆賊之事，耳不忍聞。人臣之姓名，旣發於其舌，則便是罪網中人。雖如靑天白日之昭昭，而虛實未暇論也。身心戰盪，若將無以自立於天地間，則仍據重秩，晏然察任，寧有是理也哉？臣之待命于闕下者，已浹累日矣，職務之曠廢解弛者，亦多矣。在公有疎解之虞，在私增淵谷之患，心焦氣塞，飮泣罔措。伏乞聖明，憐察情勢，亟遞臣本職，以授可堪之人，則國事修擧，臣亦得以小安於愚分云云。
答曰：「此豈與辨？不可待命事，已有前旨，今復陳疏，何其不遵旨意，不顧職務，至於如此？卿宜放心，更勿待命，速去辦職。」
○掌令尹泂來啓曰：「朴振國、尹英賢等拿來之命已下，而政院與禁府，置之相忘，慢不擧行，至於十餘日之久，其委棄君命之罪，大矣。豈但推考而已哉？請禁府堂上色郞廳及其時色承旨，竝命罷職。自前御史，必以曾經臺侍，差遣者，所以重其體面，彈壓列邑也。今者，各道災傷御史，或有未經臺侍之人，物情皆以爲未便。請命改差。黃海道御史洪致祥，素乏人望，不合繡衣之任。竝命改差。兵興五載，遠近凋弊，物力之蕩竭，民生之怨苦，未有甚於此時。如非急時之擧，一切停罷，以紓民力，可也。今者以年分覆審，旣遣御史於八道，又以科擧，分遣京試官，列邑奔走供億之際，貽弊於民必多。況嶺南一道，方與賊對壘。開場時，聚會武士於一處，則防備亦甚虛踈。請今式年科擧，姑令退行。」傳曰：「已爲推考，罷職過重。餘依啓。」
○兵曹啓曰：「濟州武科別試初試規例，以鳥銃十五分，貫中三十分用之乎？」傳曰：「依啓。」
○敦寧都正黃愼書狀：
平調信招李彦瑞，出示玄蘇手札，親自讀過，彦瑞就見其札，則關白與沈〈惟敬。〉副使相見歡喜，延登七層樓上，淸爽透肌。關白親提錦衣，覆副使背，副使曰：「此衣短甚，不堪着。」關白笑答曰：「若嫌其短，請付孩兒着之。」且令其子，出拜。副使贈唐畫一幅及香扇等物，關白之子卽入，持寶畫，回禮親呈。副使曰：「這樣小兒，能曉禮貌云云。」厥後關白又請遊海上，滿座皆以金盤、金器排設。
○推鞫廳啓曰：「伏見忠淸巡按御史李時發狀啓，以逆賊李龜取招時，私語相應之言，驚愕隕越，措躬無地，席藁待命云。逆賊，虛張聲勢，欲以誑惑衆聽，朝廷已知其意，不必以此待罪。以此意回諭何如？」答曰：「依啓。但鞫廳時，別無現出於賊招，不可待罪。以此爲諭。」
○義禁府啓曰：「逆魁等所居處，破家瀦宅事：『李夢鶴所居鴻山及韓絢所居之邑革之之事，何以不爲察行乎？此等事，令該司察爲事』，傳敎矣。逆魁李夢鶴所居鴻山地家舍破家瀦宅事，則忠淸道觀察使處行移，本縣革罷事，則令該曹施行矣。韓絢則本以京中居生人，沔川地流寓，故其家舍，令當部聞見牒報之意，亦已捧甘結，而沔川郡非其本居之地，似不可竝爲革之。敢稟。」傳曰：「破家瀦宅事、鴻山革罷事，捧承傳施行。沔川，賊作謀於此，似不得不革，然議大臣爲之。」
○推官李山海、柳成龍、尹斗壽、金應南、鄭琢、尹自新、大司諫李墍、大司憲柳永慶、右承旨李光庭、問事郞廳尹惟幾、尹昉。
○傳曰：「林億明等，依事目，先爲磨鍊，速爲論賞。」
7月25日
○庚寅，兵曹啓曰：「林億明，〈首殺賊魁李夢鶴者也。〉旣爲免賤，書吏入屬，則是乃平人云云，傳敎矣。問于大臣，則林億明先斬賊首，依事目授嘉善無妨。金慶昌，初甚附賊，及其事急，然後始出此計，似爲自免之地。與林億明，自始欲爲圖賊，而終得成功者有異。自古如此之人，先儒待以不死。今則一等，只陞一級爲堂上，亦非不足。」傳曰：「雖是賊黨，捕捉賊魁，則不可以初附賊，而降論其功也。億明自始欲圖之言，亦何足信哉？不須論圖賊附賊，第斬賊魁，以獻其功，則只但論其功而已。不如是，後日誰肯出死力，斬賊以獻哉？昔李施愛時，李雲露、李珠，乃是賊將，初非不附賊之人，而以捕賊之功，皆陞嘉善封君。〈封君則依俙，未能記憶。〉今引先儒之說，似竝陞嘉善。」
○逆賊破家瀦宅事承傳，傳曰：「逆賊等云，則承服罪人，似當皆爲之矣，只以逆魁家爲之。」
○備忘記曰：
政事時，兩曹中雖下直，不得先自出去事，曾有傳敎，而當日政事時，吏曹先出去，至爲非矣。行公推考治罪，色吏囚禁治罪。
○義禁府啓曰：「破家瀦宅事、鴻山革罷事，捧承傳施行。沔川，賊作謀於此，似不得不革，然議大臣爲之事傳敎矣。議于大臣，則皆以爲韓絢，旣有京家，沔川亦非元居之地，則其與鴻山，似爲有間。大臣之議如此，伏惟上裁。」傳曰：「知道。」
○右參贊李恒福啓曰：「臣再於昨日，因兵部差官之語，略陳不可不去之意，自上有不必去之一敎，臣不敢更煩天聽矣。第在今彼處，雖無日日大段酬應之事，周旋料理，預先措置之事，亦多有之，而天使若聞南邊無一箇接伴之人，則不唯與當初所言，大相有異，必將以朝廷欠崇尊天使之意，頗爲缺然。此亦未安。且黃愼，不久過海，釜營消息，無由得知，各陣出入偵探之言，類多不信，難以取實。臣若必不得已而不爲下去，則文官之無故在兩南者，或多有之，先以臣從事官啓下，自此差送數三通事，擇其中伶俐可信者，入送釜營，稱以沈千總差備，凡有所聞，劃卽馳通于從事官，使之傳報于都體察使，一一啓聞，一邊與本道監司，商議措置，則似爲得宜。此若非便，則陳遊擊接伴官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