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佛手》千佛手(62)
铁铮强微感诧异地道:“谁?”
“苏玉,我的女儿!”
“找她作甚么?”
“杀她。”
“师父对女儿也下毒手?”
“住口,尔后有疑莫问。”
“徒儿遵命,她住在那里?”
“不知道。”
“那叫徒儿何处去寻?”
“天涯海角。”
“如果找不到?”
“你那麒儿弟弟终生成哑,一辈子不能离开‘棋盘谷’。”
“这个……”
“去是不去?”
“去!去!去!”
“哈哈哈……”断足老人突发狂笑,笑声和泪而下,凄厉至极。
铁铮强一看师父伤心癫狂之态,知他受了莫大刺激,他要杀女儿苏玉,可见苏玉必有该杀之处,不然,“虎毒尚且不食子”,说不定师父的断足也与他女儿有关了。
他在低头沉思着,断足老人也在昂头默想着,此刻,被困石牢,被点了“麻”“哑”二穴的麒儿却痛心疾首,几致当场晕倒。
他心里叹息地道:“苏玉?敢是‘生死鸳鸯’的苏玉?如是她,我麒儿害了强哥,又害了那一双爱如金坚,誓同生死的夫妻了。”
这当口,忽见断足老人,以无尚玄功,振起长衣的下 ,在方圆十数丈的石洞内疾如脱弦般飘浮游走。
倏的,他身似陀螺,愈旋愈快,像是一团旋风也似起伏着,身法诡异,快的益发出奇,尤其每一旋转间,就是一片“呼飒卡察”之音,宛似风爆劲炸,煞是惊人,又见铁铮强紧跟其后,双肩摆动,身子旋转,也依样葫芦的狂驰疾奔。
他恍然而悟:莫非怪老人教强哥轻功?
他是习武之人,油然生出习武偏好,使他强打精神望去,他逐渐忘了心中的悲痛,他被断足老人这手出奇超世的轻功身法震住了,也吸引住了。
又听到断足老人一面游走,一面解说,指出这种身法运功时的机窍,以及“心”“神”“步”法精奥要诀。
他不期然的默记心头,同时脑中电转,暗道:“没有腿的老人展开此身法,犹如电掣星移,倘若有腿的人学了这本事,岂不可追云捕月?”
此刻,断足老人忽然飘身坐椅,一付肃容的向着铁铮强说道:“强儿,方才所传轻功,乃是为师断足之后,在此‘棋盘谷’内朝看晨烟起,暮观云雾收,因而悟解出的一种‘烟云飘渺’身法……”说罢喟然一叹又道:“本来为师想传你些掌上功夫,但时不我予,为师决不允许苏玉多活一天,是以匆匆完成你‘烟云飘渺’式身法,早日将苏玉给我抓来!”
铁铮强不安的道:“苏玉师姐谅来也是武林高手,光凭身法行吗?”
断足老人脸色一沉道:“你只要说出奉了苏恨公之命,谅她天胆不敢反抗!”
“苏恨公?是师父的大号了?”
“这名字已经二十年没有人呼唤了!”
“关于削耳劓鼻一事?……”
“在第三件事未完成前,怎可令你难见天日?俟苏玉来到,杀她毁你,一齐下手。”
“不怕弟子去而不返?”
“为师早已看出强儿是信人,必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然,现放着这么多徒弟,也用不着你呀,哈哈哈……”
一阵苍凉笑声过后,精芒电转,声严色厉道:“去吧!去吧!”
铁铮强伏地一叩,又走到麒儿石牢窗口道:“麒弟弟,愚兄定会找到苏玉救你的……”
麒儿有口难言,目溅热泪,他想说:“千万别去,不能因我而害好人!”
但心声难予表达人意,他望着铁铮强挺起胸膛,大踏步走了,他忖道:“强哥,我麒儿今生今世也无法报答你了!”
***
秋去冬来,腊梅飘香,时光有若白驹过隙,铁铮强已然离开棋盘谷快三个月了,三月来,时东时西,他走遍了穷乡僻野,踏遍了通都大邑,始终没有发现苏玉究在那里,他沿途呼唤着苏玉姓名,他并高叫着奉了苏恨公之命!
显然,他与苏玉素不相识,只有用这笨法子碰运气!
苏玉名列八绝之内,自非等闲人物,他的呼叫,引起武林人注意,有人盘问他,但也有人陷害他,因为“生死鸳鸯”苏玉及其夫婿厉鹏,树立过不少仇敌。
他历经艰险,终仗着“烟云飘渺”身法,保得性命,但也正因为此,真的将“生死鸳鸯”夫妇们引来了。
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他行至一座狭隘的山道口处,蓦地,十数名劲装大汉向他攻来。
他进退维谷,虽有极高的轻功身法,也经不住十数名高手的前后夹攻,忽然,两名脸上伤痕累累,一穿白麻衣,一着黑丧衣的丑恶男女,由空而降。
两男女瞬间解了他的围,也在出手顷尔光景,将十数名大汉格毙于狭谷之内。
他望着这双救己有恩,却杀人不皱眉的“魔头”,又愕然,又怔然,当两男女说明了身份,他赫然而悟了,敢情“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双男女竟是“生死鸳鸯”厉鹏和苏玉啊!
同时他也明白他夫妇的心狠手辣──原来这干暴徒,都是“崆峒派”弟子,他等对付自己,也是为了企图消灭“生死鸳鸯”的。
于是他将奉恩师之命,欲见女儿苏玉之事,说了一遍。
但他隐瞒了苏恨公见女杀女的重要关节,他显然为的是麒儿他深恐原委道出,苏玉一个不愿,前功尽弃。
山风愈来愈大,雪花愈舞愈狂,迷茫的山野,充满着无边的凄凉。此际,三个人缓缓而行,谁也不肯说话,每个人的心情,宛似天候般的阴沉着……阴沉着……
铁铮强本是个刚直而厚道的人,为了救麒儿,逼他作下平生以来第一件违背良心的事,他知苏玉一见苏恨公,就是幕父女相残的人间悲剧,可是,又叫他如何善其终?
苏玉似也意识到未来命运的惨酷,她黯然了,她那双仍属美而且秀的剪水双瞳,闪着泪光,泪光充满了孺慕心声,也参杂着恐惧之色。
厉鹏手挽爱妻纤腰,紧紧的,像是怕失去她似的,一付丑脸,无比的沉重。
雪更加大了,由星星粒粒,变成了一片。
山路益发难走了,顷刻,竟然是无路可走!
敢是代表着人生的路程吗?
忽然,酒香扑鼻,酒帘招展,在大地浑然一色中,赫的,有一家过路小店号呈现了眼前。
厉鹏道:“玉妹,铁小侠,喝一杯再赶路?”
两人没有表示意见,其实,跋涉了半天雪地,肚子里真要装点东西了。
及至走到小店一望,仅有一间客座,设备亦极简陋,但条案上却摆着刚烧好的鹿肉,引人垂涎欲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