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大侠传・玉金环录》玉金环录 第十五回 动以危词运筹白马 攻其无备巷战桃源(2)
缘进这窟窿,弯弯曲曲的,直到仙人岩才见天日。这一个绵贯数十里的长洞,也不知是何年代?由何人穿凿而成的?凿成此数十里的长洞,有何用处?更无从稽考。广德真人这日探出了这仙人岩的后路,不禁大喜过望,当即召集他手下的会党头目,布置市惠愚民的举动。没经过多少时候,仙人岩里便发见仙人了。
广德真人原会些妖术,甚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凡是历来造乱妖人所有的本领,他无有不会。数十里远近,在一日之内的事,他都能捏指推算出来,丝毫不会差错。所以他在白塔洞观皆庙装神施水的时候,有许多求治瘟疫以外病症的,只须跪地默祝一番,他便能施治;间有路远推算不出,及他的能力所治不好的,就只得拿出没有缘的话来搪塞。
乡间小百姓是最易愚弄的,以广德真人的心思能力,又有无数奇才异能的会党头目帮助;是这般设成圈套,使一般最易受人愚弄的小百姓迷信崇仰,自是可以办得到的事。
广德真人在仙人岩装神的时候,就安排了好几个会党头目,杂在人丛之中。那个忽然倒地,满口胡说乱道的汉子,便是会党中的一个;在观音庙门外替刘贵赔银子的,就是张必成;连观音庙的庙祝,都是与会党中人通气的,所以向来庙里求水的人,说出那一番梦话。
那四大缸清水,从表面看去,只见人舀出来,不见人加水进去,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以为神奇得很,其实完全是捣鬼。前回书上不是曾说过的吗?观音庙后面是一座高山,山上从石缝中有清泉流出,广德真人只把清泉用竹管引到观音庙的后墙底下,大缸靠根安放着,缸底都有个小窟窿,接住竹管,却怕有人仔细看出破绽,特地用杨柳枝浮在水面,水里下了止泻的药末,不似在山时清澈;再由庙祝吩咐取水的人,取水时须虔诚默祷,不可忽玩。已经迷信的愚民,谁敢生疑,细向水中探看呢?
在广德真人的计划,原打算将地方人心收拾得大家都信仰他以后,再设计激成暴动,好乘便夺取桃源县城,做他发难的根据地;并料不到有曾彭寿求医母病的事。朱宗琪家的劫案,却是跟随广德真人在观音庙照顾一切的会党头目,见了刘贵挤倒馄饨担的事,知道朱宗琪是个刻薄成家的恶绅;有意乘朱宗琪带了当差的在观音庙的时候,打发几个会中兄弟去朱家,将财物抢劫一空。这李旷还在辰州,与刘婉贞居家安业。
广德真人逆料朱宗琪家财既被劫夺,又素来和曾彭寿有些嫌隙,其所以被劫后即全家搬到县城里居住,必是打算要求朱县官帮他认真办这劫案。地方上有钱的人,及平日与他不相得的人,必免不了受他的诬告,正好借这事激起一般人民反抗官府;因此暗中打发魏介诚去辰州调李旷等前来,以便乘时发动。
魏介诚从辰州回报广德真人,正逢广德真人在曾家替曾彭寿的母亲疗治背疮,就是前回书中所写曾彭寿出来迎接的飘逸少年。魏介诚独自行走得快,数百里途程,一日可到。李旷率领着二十四个把兄弟,每日须按程行走,因此迟到几日。
看官们看到这里,大概不用在下交代,已都知道那日从白塔顶上飞身下来,手舞流星,杀退众衙差,解救曾彭寿、广德真人的三个壮士,及四路鸣锣聚众的人,都是广德真人手下的会党头目;早已安排好了的。至于使流星的鸣锣的,究是何人?姓甚么?名甚么?因不关本书正文,毋须赘述。于今且紧接前文,叙述李旷等到白塔涧抵抗官兵的事。
当时李旷率领着二十四个把兄弟到曾家来,向曾彭寿略说了一番来历。曾彭寿教当差的招待众兄弟,在外面大厅上坐地,自己和成章甫引李旷入内室商议抗拒官兵的计划。
曾彭寿将与官兵对抗的情形说了一遍,道:“这些官兵,都是一班吃孤老粮的东西,还敌不了我们乌合之众。他们一营人、十几架大炮,堵住村口向村里轰击。我们认真上前动手的,尚不到一百人,其余的都在后面 喊助威;并且我们动手的人,仅有一半有刀枪棍棒等兵器,一半用的是锄头扁担。我们才冲上前去,他们便一个个手慌脚乱的逃跑;不但大炮没人顾得搬去,就是各人手里使用的兵器,以及头上的包巾、身上的号衣,都遗弃满地。照我们拾得的兵器、号衣计数,带了兵器穿了号衣逃回去的兵士,至多不过四、五十人;大约是站立的地方离村口略远些,一见我们冲出来,就争先逃跑的。
“据我想来,官兵受了这番大创回去,桃源县免不了连夜向长沙请大兵来剿,下次来的必不是这种不中用的东西。我们此刻虽已推举村里正派绅士到长沙,向湖南巡抚陈情去了;只是我们小百姓说的话,究竟能使湖南巡抚相信与否?敌得桃源县所说的话与否?此刻还不能料定。我们既已骑上了老虎,此时就必须趁大兵不曾到来的时候,先事准备防卫的方法。难得有老哥这般侠义的英雄,肯前来相助,想必有绝妙的方略,救我一村男女老幼的性命。愿闻老哥的高论。”说着,向李旷拱了拱手。
李旷也抱拳答礼说道:“我同会中兄弟,住在这村里的不少;我因得了他们的飞报,才星夜赶到这里来。这村里既打死了捕快,又杀败了官兵;我们虽自信是由桃源县那瘟官逼出来的乱子,并不是敢存心谋反叛逆。惟是事情已弄糟到了这一步,休说绅士说的话,湖南巡抚绝不肯听;就是一村的人,都自缚去巡抚衙门请罪,也逃不了叛逆的罪名。”
成章甫猛不防在桌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对呀!做官的都是一个窑里出来的货,有甚么好歹?‘官官相护’的一句老话,谁不知道?桃源县是湖南巡抚的属员,上司自然听属员的话,替属员作主;我们推举绅士去长沙省里陈情,不过是尽人事的举动。”
曾彭寿道:“我何尝不知道我们这边绅士的话,不容易使湖南巡抚相信;但是一颗石子打上天,终有落地的时候。这事闹到将来,说不定要闹到京里去;我桃源的人,也有做京官的,未必忍心望着家乡地方的安分良民,无端被恶毒的官府欺凌杀戮。那时若果闹到京里,皇上寻根觅蒂起来,我们曾推举绅士去巡抚部院陈情,无奈巡抚不分皂白,以致激成大乱;那时就不愁巡抚不受处分,而我们的脚跟便立得稳固些了。”
李旷道:“于今事情已糟到了这一步,将来闹到北京,是事势所必不能免的。不过我们既想闹到北京,凭皇上分一个曲直皂白,就得大家齐心努一把力;若不然,这一村的男女老幼,只须一会儿,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剿杀得七零八落,各自逃生不暇,还有甚么资格,配和他们为官作宰的,到皇上跟前辩论是非曲直呢?
“这白塔涧的地势,非与官兵持久抵抗之所;若死守在这村里,便是坐以待毙。为今之计,我们大家不图保全身家则已,尽可各散五方逃跑,暂时并没官兵拦阻。既为要保全身家,并已逼得与官兵开了一仗;就只有再进一步,星夜乘常德的大兵不曾调到,一鼓作气把桃源县城夺下来;同时分兵夺取石门、慈利两县。这三躲守城的兵力都极薄弱,乘其不备,拿取甚易。已得了这三县,大庸、桑植在我掌握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