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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大侠传・玉金环录》玉金环录 第十一回 当尸首群丐消怨 盗花翎卖解逞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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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某止不住怒气冲天,恨不得几拳几脚将这些化子打死,才出胸头之气。那个管事的人,毕竟年老有些见识,知道这些化子不是好惹的,其来必有准备,绝不是恃强所能了事的;当即将孟某拉劝进去,再出来向他们说和。无奈他们咬紧牙关,非当一千银子不行。仔细问那些叫化子所以是这般做作的原因,也就是为孟某平日过于吝啬,化子到他家行乞,不但讨不着文钱合米,十有九被孟某拿棍驱逐出来;远近叫化,凡是到孟家行乞过的,无不恨孟某入骨,所以有这般举动。

  “孟某既是生性鄙吝的人,情愿送了性命,也不肯出这一千两银子。弄到后来,孟某实在忍气不过,店里的伙计们也都觉着那些叫化可恶,由孟某倡首指挥,将那些叫化一顿打。叫化也不反抗,只留下死叫化,活的都发一声喊跑了。

  “孟某叫工人把死叫化抬到山上掩埋了,自以为这事用强办理得很好,以后没有再敢来讹诈的了;谁知就在这夜三更时候,来了无数的叫化,围住孟家当店放火,只烧得片瓦无存。孟某也被烧死在内;只孟某的老婆,因前两日带了个才三岁的女儿,回娘家去了,得免于难。

  “孟家的财产有十分之九在那当店里,这么一来,一夜工夫,富户就变成了穷家。孟某刻薄成家,得这么一个结果,知道的莫不称快。孟某的老婆娘家也甚清苦,不到几年,母女已无立足之地,竟至乞食度日。

  “一日,母女乞食经过一家饭店,见门外有许多车马仆从,料知是有官府在店里打尖。此时他母女肚中都饥火上炎,忍耐不住,只得挨到那店门口行乞。门外的仆从见他母女穿的褴褛不堪,提起马鞭就赶。马鞭打在他女儿头上,此时他女儿已有十岁了,无端受了这种凌辱,禁不住号哭起来。在这饭店里打尖的是谁呢?原来就是唐云轩。

  “那时唐云轩不知去那一县上任?打这地方经过,正在饭店里吃饭;忽听得门外小女孩号哭的声音,起身向门外一望,便看见孟家的女儿了。孟某的老婆虽生得奇丑,而女儿却明眸皓齿,娇小玲珑;褴褛衣裳,丝毫无损于他的丽质。唐云轩心想:穷家女子倒有生得这般美丽的!像这般娇小美丽的女孩子,穷到沿门乞食,已属很可怜悯的了;乞食而至于挨他们当底下人的马鞭,怎怪他羞得如此号啕痛哭?唐云轩正在这么着想,孟家的老婆已和打他女儿的仆从口角起来。

  “唐云轩忍不住走出来,将底下人喝住。原打算向他母女问问身家来历的,只因饭店里来往的人太多,孟家女儿又生得太美,恐怕有人疑心他为贪色起见,有碍官声。只从怀中摸出些散碎银两来,向孟某的老婆说道:‘我看你这婆子,不像是行乞了多久的。若是去投奔亲戚,没有路费,在途中流落了,这点儿银子,你们可以拿去做路费。赶紧去投亲戚罢!’唐云轩说罢,即将银子抛进孟某老婆所提的篮内。

  “他母女两个自是很感激唐云轩,正要叩头称谢,只见唐云干背后闪出一人;孟某的老婆一看,认识这人便是张邦远。张邦远已迎上来笑道:‘我道是谁在这里哭闹?原来是我的徒弟。好极了,今日才是你拜师学道的时机到了!’孟某老婆这才喜出望外,连忙向张邦远叩拜,并待诉说别后的情由。张邦远摇手止住道:‘不用说,我早已向你丈夫说过了,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原来唐云轩这时所聘保镖的人就是张邦远。

  “孟家母女从此就跟随张邦远学剑,后来把女儿嫁给唐云轩做妾,孟某老婆也就跟着女儿生活。唐云轩有了他母女,以为用不着另聘标师;其实他母女并没有了不得的能为。

  “惠清老法师探听了孟某一家的结局如此。见孟某既已惨死,妻女流落他方,原没有报复的念头了;无奈此番倒被他母女伤了老法师几个徒弟,迫得老法师不能不下手;然仅把唐云轩在雅安搜括的贪囊倾了出来,并不曾伤害他母女。”

  魏介诚说到这里。性清头陀向惠清和尚问道:“张邦远不就是三十年前在天目山的花驴张果老吗?”惠清和尚笑道:“不是他还有谁呢!在三十年前提起花驴张果老的威名还了得,于今死了不到十年,江湖间后辈知道他名字的都很少了。”

  性清头陀笑道:“孟家母女既就是花驴张邦远的徒弟,‘冤有头,债有主’,便劫了他的银两,也不亏他。”说时随掉转脸望着魏介诚道:“你只知道老法师和孟某有嫌隙,就以老法师这次是报孟某的怨;却不知道老法师和张邦远的嫌隙,比孟某更深。孟某不过是很小的嫌隙,已有那些叫化报复过了,用不着再报复。老法师这次的举动,你不知道其中还另有原因呢!你曾听说过两江总督衙门里失窃黄马褂三眼花翎的案子么?”

  魏介诚道:“不曾听人说过,大约不是近年间的事吧。”

  性清头陀道:“事情已有十二、三年了,只是直到这次,才有这报复的机缘。曾忠襄做两江总督的时候,老法师的徒弟刘峙岳,在忠襄跟前当巡捕,很能得忠襄的欢心。刘峙岳那时年轻气壮,仗着一身本领;加以湘军在江南的气焰,大概免不了有些在外面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的行动。这日刘峙岳和几个同事的在街上闲逛,走到一处,见有无数的闲人,围了一个大圈子,在那里瞧热闹。刘峙岳也不知道圈子里是干甚么的?分开众人进去看时,却是两个后生在那里卖艺。

  “这种在江湖上卖艺的人,南京城里每日至少也有十多次,算不了希罕。刘峙岳因不知道许多人围着看甚么?才挤开众人去看,既看明是卖艺的了,就懒得立住脚多瞧,随即打算回身走出去。谁知他不急急的回身想走倒没事,他这么望一眼便掉转身来,反惊动了那两个卖艺的后生,实时将不曾演完的技艺停了,慌忙收拾包袱;神气之间好像以为刘峙岳看出了他们的根柢,不能不急图脱身的一般。

  “许多看热闹的人,见卖艺的技艺不曾使完,因刘峙岳一来就慌忙要走。南京人认识刘峙岳的多,也都想到有甚么原故;又因两后生收拾包袱,没有技艺可看了,大家一哄而散。

  “刘峙岳一看了两个后生这种情形,不由得起了疑心。暗想:‘这两个东西绝不是正经路数,不然为甚么一见我便这般慌张呢?我倒要留他的神才好。’再看那两个后生已各自驮着一个包袱,匆匆的向城外走。刘峙岳益发生疑不肯放手了,略向同事的说了几句情由,即独自跟着那两个后生追赶。两后生的脚下真快,转眼就走出了城。

  “论刘峙岳的功夫,原可追赶得上,只是仅觉得两后生的形迹可疑,并不曾拿住他们为非作歹的凭据;只能紧紧的跟在背后,窥探他们的举动和藏身之所,不能因其形迹可疑,便动手前去捕拿。才跟到城外四、五里,人烟稀少之处,只见两后生忽然就一棵大树底下,坐下来歇憩。刘峙岳见他们坐下不跑了,也待藏身两后生不看见的所在窥探;还没来得及,就被那后生看见了。两人同时向刘峙岳招手道:‘好朋友,请过来!何必是这么藏藏躲躲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