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三六
§第十四回 两心如一
龙姑微嗔道:“三哥老拿我当个无用的女娃。以前你自信我不过,这半年多常在一起,也打了好多次猎,本领虽比你差得多,寻常蛇兽也难伤我。我又比你细心,连惊险的事都未怎样遇过。你一人耳目有限,有我在旁,到底添个帮手,真要有什凶险,祸福与共,我更喜欢。万一有什不测之事,不说别的,只要过了十天半月不见你人回来,我早急死。也不怕你看轻,我不似别人那样心志不坚,易受摇动,已早打定主意,不问你把我当成兄妹也好,朋友也好,反正死活都在一起,永不分离。莫非你那么聪明的人,还看不出来?”
李强早知龙姑情有独钟,无如玲姑改嫁以来,万念皆灰,一心一意把全付心力,为同村土人谋求福利,已定终身不娶,只为龙姑情分大深,不忍明言,引使伤心,于是迁延下来。老想遇见机会,婉言解劝,谁知双方相处越久,情分越厚,龙姑人又庄静,只管情深义重。除却出入相偕,不肯离开,不带半点轻狂,也未表示过一点意思,始终没法出口。断一想,难得双方志同道合,将来率性结为兄妹也是一样。近两月来,细查龙姑,不特心细胆大,毅勇耐劳,不畏艰难,每日随同自己背人苦练,武功体力更是强健,飞刀投箭已然百发百中,最难得是两心如一,无论多么艰难险阻的事,随同下手,从无倦容,委实是个极好帮手。
她固不肯离开自己,偶然因事分离上个把时辰,也自想念,仿佛少了一件重要东西;无她在侧,无形中少去一种力量,好些不惯。尤其近半年来,无论饮食衣物,均由对方照管,不用自己分心,成了习惯。平时不甚在意,去冬度岁,龙姑料理家事、年景,有三四日未在一起,又病了两天,便觉孤单无趣,好些不便。当日原因森林之行太险,又当仲春草长之时,林中除大量猛兽而外,更有蛇蟒毒虫,恐同犯险,故加劝阻,本心没想离开。及听龙姑这等说法,分明生死相从,除自己外,誓不再嫁,想起前后经历,好生惶急,但又不忍明言见拒,自吐心志。
龙姑见他呆住,微笑问道:“你讨嫌我么?”
李强虽然心志坚强,说一不二,无如男女相处,易生情愫,何况对方品貌端丽,情深一往,双方心志相投,身又孤单,忽然多此一个有情有义、照护周至的知心伴侣,人非木石,早已感动,无形中早种下爱根情苗,不过刺激太深,胸有成见,尚未打破而已。及见龙姑说时,虽带笑容,眉宇间隐含凄苦,秀目流波,似有泪意,心中老大不忍,忙接口道:
“二妹不要多心,我是在想森林黑暗危险,怕你受伤,不大放心。像你这样能干胆勇的女中英雄,哪里找去?你又对我极好,心中只有感佩,如何会有讨嫌二字?实不相瞒,以前我虽蒙你照看,不似这半年来亲近,好些事都是自己动手,尤其那一群羊,要分却我不少精神。每次入山,先要把它藏好,还须费上两天功夫,存下吃的,还不能走得太远,人更孤单,遇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自从有你一路,样样方便,省事省力,不论多远,都可以去。走到路上,说笑高兴,也不觉闷。说句笑话,这都是你惯的,害得我离开你还不行呢。”
话未说完,龙姑两行清泪已忍不住,挂了下来。
李强不知龙姑心中感动,乃是喜泪,心中越慌,不知如何安慰才好,由不得把手一伸,搭向龙姑肩上,方觉对方肌体丰柔,但有一种弹力,比起玲姑又自不同。龙姑原与李强并肩斜对,相隔甚近,平日蓄有无限热情,吃对方伸手一搭,少女娇羞,初受温存,心中乱跳,头脑一晕,玉颜红生,立足不稳,身子往侧微歪。李强恐她跌倒,再用手一揽,龙姑心情迷惘,由不得就势侧向李强怀内,羞得低着一颗头,不敢抬起。男女情爱,原重含蓄,尤其初恋时节,暗中具有一种极微妙的热力,互相吸引,不由自主,稍微依傍亲热,便有说不出来的情趣。李强创巨痛深,此时虽无他念,心情却极矛盾。一面只管拿定主意,一面却觉龙姑可怜可可爱,好到极点。尤其春阳之下,抱着这半身软玉,明知不应如此亲热,但知对方情痴爱重,误认自己同样心意,先不忍自行推拒,使其难堪,爱苗却在无形滋长,觉着对方实是可爱,也自不舍推拒,只得任她依在怀内把话说完,连问:“二妹,何故伤心?”
龙姑低声答道:“想不到你也爱我。”
话才出口,头更抬不起来。
李强闻言,心中一荡,几次镇静,想要婉言劝说,无奈口张不开,手更不由自主,抱持越紧。龙姑也渐渐把整个身子贴向怀内,那一双丰盈柔嫩而又有力的手臂,也渐渐随同抱持之势,环绕过来,将李强抱住。李强觉着龙姑,双手抱向腰背之间,也由松而紧,前胸紧贴怀内,暖烘烘、柔腻腻的,另有两个软玉,具有一种从未经过的情趣,心跳之声,隐约可闻,不由周身发热,几次思潮起伏,想要开口,均没有那股勇气。低头一看,龙姑埋头怀内,只见前额映着朝阳,带有一种艳光,秀发如云,稀疏疏蓬起了几根,少女天然之美,比起那日玲姑梳装盛饰,又自不同,忍不住低下头去,亲了一下;觉着对方胸前,起伏不停,心口不住乱跳,知其情绪热烈,又羞又喜。
猛一转念,想了这半年多,朝夕同游,连手都不曾握过,心中的话,尚难出口,对方本是立志委身,誓不他嫁,经此一来,如何还肯嫁人?何况今天,又是我无意之间发动,对方外表温和,性情刚烈,婚事不成,便不送命,也必从此苦痛,岂不是我害他?想了又想,无计可施。再一回忆,龙姑前后相待情意,村中男女婚姻原可自主,不似今日这样亲热,还可遇机设法开导,照此情势,如何负心?念头一转,慨然说道:“好妹妹,我真好些对你不起,千万不可伤心。今日便求妹妹,将来嫁我,但有一件该死的事,必须说在前面,还望二妹原谅答应。”
龙姑初受对方温存,也说不出是喜是忧,是惊是爱,倚在李强怀内,软绵绵和吃醉了酒一般,正觉心中舒服爽快,什么念头都没有,闻言不禁大惊,正在惶急心跳,听完未句,才放了心,也忘了害羞,抬头笑道:“哥哥,我样样都答应你就是。”
话未说完,李强见她泪痕未干,满脸惊喜之容,比起平日更加娇媚可爱,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又亲了一下,听完,越发高兴,抱着龙姑,连亲不已,口中说道:“二妹真好,我真感激你。”
龙姑也就不再低头,红着一张脸,紧闭双目,任凭李强亲热了一阵,低声笑道:“三哥有话快说,我想听呢。”
李强随把龙姑扶抱到小石上面坐下,两次欲言又止。龙姑笑道:“你心中的话,我全知道。那日你们见面所说,我已听去。只要人家有一半分对得起你就行。你不好意思出口,我代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