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交尼克松,身价倍增
孔祥熙善于敛钱,也很会用钱。
他到美国后用很大精力研究美国的政治形势,逐渐筛选出了一批要全力结交的政治家,初出茅庐的尼克松就是有代表性的一个。
他派儿子孔令侃去和尼克松交朋友,在他需要的时候,不惜代价地给予资助,并且经常邀请他到自己新购的一所豪华别墅里做客。这所新房位于纽约长岛洛卡斯特谷菲克斯巷。那里风景优美,是全世界最有钱的人聚居的宝地。
尼克松年轻英俊,是强硬的反共派,孔祥熙认为他日后会大有发展,必在政界占有位置。可是在美国要在政界出头离不开金钱,尼克松缺乏活动经费。
尼克松想在政界出头但苦于没钱,孔祥熙有钱需要寻找美国政界靠山,双方一拍即合,很快成了密友。
1950年美国参议员选举,孔祥熙拿出了100万美元,打发小儿子孔令杰跑到洛杉矶,捐给尼克松做竞选活动经费。他还亲自出谋划策,动员了加利福尼亚州的华侨都来投尼克松的票,尼克松顺利地当选为参议员,成为孔祥熙在美国政界的一位代言人。
才华横溢的尼克松在政界平步青云,孔祥熙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投资正在产生效益。有了这样的王牌,他在美国的居留有了可靠保障,在败逃台湾的国民党人中也日渐重新抬高了身价。
青天白日旗在南京的总统府被解放军大炮轰落了,蒋介石又把它挂在了台湾的总督府上,总督府被改成了又一个总统府。200多万人涌入台湾,这个只有3万多平方公里的岛屿一下子热闹起来。由于陈诚的苦心经营,台湾已没有原四大家族中宋孔陈三家的市场,其他什么桂系、奉系、川军、滇军各地方势力也由于在大陆被老蒋推到前线,部队基本被歼,失掉了与老蒋对抗的本钱。已经下野的蒋介石又腰粗气壮起来,未经任何手续就宣布自己又成了总统。他声称这个小岛就是中华民国,并发誓要从这里出发,重新去收复大陆。
蒋介石忘记了,他此时不仅是中国政府通缉的战犯,而且国民党内也还有许多人不承认他的地位,甚至连过去长期支持他的美国人也没有把他看成一个政权的头目。
罗斯福总统由于卓越贡献和正处于世界大战期间,1944年打破美国宪法规定的一个人只能连任两届总统的惯例,第四次当选。但是没几个月他就病逝在任期内,副总统杜鲁门按规定继任总统。杜鲁门虽然仍然支持国民党政权,但却不支持蒋介石。他认为蒋介石独裁腐败,不符合美国民主政治的要求。蒋介石在台湾宣传自己在战争最后期间下台已经不算数的时候,杜鲁门仍然只承认李宗仁是民国总统。
当蒋介石好不容易把孔祥熙和宋子文都挤出执政的核心圈,使宋家只剩下一个宋美龄在身边的时候,他看出了自己其实是离不开宋家的。只有在美国受过教育的宋家兄妹能和美国人搞好关系,只在日本军校混过的自己和美国人经常是格格不入。没有了宋家就没有了美国的支持,在与中共对峙的情况下,失去了美国支持就无法生存。算清了账的蒋介石开始重新调整对宋家的关系。
蒋介石和美龄早已修好。他们年事已高,又处境不妙,不允许再闹离婚风波,况且多年的生活使他们都清楚除了感情以外,对方那里还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命运和利益已经把他们紧紧地捆在了一起。
自大陆溃退之后,失败的责任问题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内部的纷争,只要霭龄和祥熙不再直接威胁自己,蒋介石愿意借他们去压迫其他派系。这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局面——被蒋介石逼下台的孔祥熙又不断受到蒋介石吹捧,成了他开脱自己责任的招牌和打击他人的石头。
蒋介石对孔祥熙重新评价,委以“资政”头衔
忠心耿耿的陈诚已经把总督府修葺一新,并且辟地修建了江南水乡式的精致花园,好让心情灰暗的蒋介石尽量有一个仍在南京统治全国的幻觉。
1949年11月底,宋希濂兵团全军覆没,胡宗南40万大军土崩瓦解,卢汉12月9日在云南起义,白崇禧的几十万部队在广西被歼……美龄发现蒋介石突然变老了,步履蹒跚,腰也弓了,头上的白发是那么刺眼,盛气凌人、动辄发怒的乖戾脾气也变了,变得死气沉沉,经常一人向隅呆坐,很爱自言自语,不时咕噜几句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美龄感到必须给蒋介石一些鼓舞,使他从失败的沮丧中振作起来。
“老头子,杜鲁门虽然不喜欢我们,但隔着一个海峡,共产党没有强大的海军,一时总不会打过来,海峡两岸可能有相当长的对峙时间,我们现在除了加强金门、马祖等前沿岛屿的防卫,我看我们要加紧发展经济。只要人们丰衣足食,不再像大陆时期那样很多人饥寒交迫,我们就能争取人心,站稳了脚再图反攻……”
“发展经济?我们有从大陆运来的几百万两黄金,有从上海搬来的工厂设备,足以维持了。现在党内人心不齐,美国佬也不知哪天会抛弃我们,现在用很大力气搞经济,难解燃眉之急啊?”蒋介石另有想法。
“美国的态度确实令人头疼,但对这个杜鲁门我觉得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噢,对了,大姐现在美国结交了一批政界朋友,已经形成一股势力,有些人还很有希望不久后在美国掌权,这可是改变台湾目前处境的一线希望。可是……你……以前,对大姐和她那个孔圣人也太那个了,如果借用的话,恐怕还得……”美龄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
“嗯,说下去说下去!”蒋介石眼睛里有了光彩。
“这主要是看你的了。”
“大姐过去对我帮过许多忙,这次一定还会帮忙。嗯,庸之先生是理财好手,主持抗战财政很有成绩,我过去几次破例表彰,后来嘛,嗯,后来嘛主要是有些人挑拨,对大姐和庸之兄造谣中伤,我是完全不信的。唉,要是仍旧由孔先生主持财政,我就不会被共产党打得这么惨,这仗主要输在经济上啊!这都是党内那些不负责任的混账东西为争私利来回搅和搞坏的,我对他们是没有一点成见、非常信任的,你可以把我的这个意思转达一下,总归是一家人,还要同舟共济啊!”蒋介石脑瓜转得很快,听说霭龄有用得着之处,一反上次与霭龄谈话时的仇视、冷漠和绝情。
“达令,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多年的事实证明,蒋家和宋家,和则两利,分则两伤。你的这些话最好公开讲出去,先作一个姿态,也是对那段历史的一次澄清,对大姐也是一种安慰。”美龄抓住机会就不肯放过。
“好的好的,只要他们不回台湾跟我捣乱,怎么说都可以。后天有一个大陆失败检讨会,在会上我就着重讲讲这一条:孔先生被迫辞职,使我们财政一片混乱,是导致失败的重要原因。还可以借此压一压那帮老家伙,嗯,是不是?”
“很好,这是一个好的思路,省得那些人老是说军事指挥失误,那样说来说去,还不把账都算在你头上?不过,也不要忘了给共产党算上一笔,就说孔先生去职,是共产党的反间计。”
“好啊,我的达令!你到底想问题角度刁。”蒋介石一扫脸上的阴云,腰竟挺直了不少。
“什么‘我的达令’,达令是英文‘亲爱的’,跟中文搅在一起说可是不中不洋、不伦不类噢。”美龄一脸娇嗔。
“好的好的,表达意思嘛!”蒋介石眉开眼笑了。
“报告!顾大使急电。”二人正说得来劲,一个毕恭毕敬的侍卫官站在了门口。蒋介石接过电报,原来是驻美大使顾维钧拍来的。一看之下,蒋介石脸上的愁云又堆了起来,压得两条眉毛直往外突,嘴唇发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美龄接过来一看,顿时也怔住了,停了一下,她把电文啪地往桌上一拍,嚷道:“李宗仁也太过分了,明知你已经复正大位,他还想以总统身份去见杜鲁门,他现在还有什么东西能撑得起这个总统?”
“夫人,这不仅是栽我的面子,还关系台湾的前途,你马上到美国去,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阻止他!”蒋介石竹节般的手指在空中伸着、抖着。
“达令,我马上准备动身,不过……”美龄欲言又止。
“需要带什么,你讲你讲。”
“别的都暂时不要。只是此去必然离不开大姐协助,我们刚才议的事情要马上办才好。”美龄盯着蒋介石的眼睛,生怕他又变卦。
“你快去准备,马上走,马上走!我明天就发表孔祥熙先生为总统府资政,刚才议的意思还是放在后天的正式会议上讲,那样庄重、有分量,你该放心了吧?”蒋介石似乎有些不耐烦。
“这‘资政’是一个什么头衔?”美龄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名词。
“反正是好大好大的官呗,总不成还叫他来当院长吧?”蒋介石又有些激动的前兆。
“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啊。不过要人出力,总是要让人有那个心情。”
“好啦好啦,我懂!庸之兄是好说话的。哪像……”蒋介石把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
孔祥熙不服气:“既然承认过去对我不公,就该恢复我的职务!”
宋美龄星夜兼程赶到美国,一下飞机就去医院看望李宗仁。
李宗仁是去海南岛视察时,突患胃出血病倒的,他当时明知蒋介石在台湾宣布了复出,飞往美国做手术时却明令行政院长阎锡山以责任内阁立场处理国政,不许蒋介石插手。
美龄给李宗仁送上一大束鲜花和一堆高级补品,做出一副对李宗仁健康无比关切的神情说:“德公,你刚刚动过手术,一定要安心静养啊!一钻进政治活动的漩涡,恐怕要老病复发的呀!”
李宗仁自然明白美龄的意思,他苦笑了一下说:“夫人,我何尝不想安心养病,可杜鲁门总统来请,我硬顶着不去恐怕有失礼貌吧?”
美龄往沙发上一躺:“噢,杜鲁门怎么说的呢?”李宗仁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信,递给宋美龄:“这是艾奇逊国务卿写来的。你看看吧。”美龄接过来,只见上面写道:
总统先生阁下:
欣闻贵体于动手术之后日趋康复。迅速复原,早庆勿药,实所至祷!如贵恙痊可后,杜鲁门总统切盼能来华府一行,为贵我两国之相互利益,拜晤一叙也。
艾奇逊
美龄看到这封确实把李宗仁称作总统的信,手指不由微微发抖,但她仍强打精神说:“德公,你是党国德高望重的元老,希望能以大局为重。蒋先生已在全国军民拥戴下,复任总统之职。这是举世皆知的事,如仍以总统身份前往会见外国首脑,岂不是我民国有天出二日、分裂不和之象?因此蒋先生建议你以副总统身份,做他的专使,去同杜鲁门会见,这样我看是比较妥当的,你说呢?”
李宗仁听到这里,不由从床上坐了起来,义正词严地说:“蒋夫人,按我国宪法第49条规定,总统缺位时由副总统继任。正副总统均缺位时由行政院长代行权力,并由立法院长在3个月内召集国民大会,补选总统。蒋公在国家最危难时,卸任而去,把一个行将崩溃的摊子撂下不管,我按宪法规定继任总统,这是名正言顺、人人皆知的事实。现在蒋先生要复任总统,根据的是宪法哪一条?这国家首脑,怎么成了他不想当时就由别人顶着,他想当了别人就得随时让位,宪法岂不成了儿戏?别人岂不成了木偶?我想提醒你,我的总统是受之于宪法的,并非蒋先生私相传授也。”
一席话说得宋美龄脸红到脖子根,她没有想到李宗仁竟这样硬气,搬出宪法来作对。因为一时实在找不出像样的理由给予辩驳,只好唔唔两声,嘱咐安心养病之类,匆匆离去。
美龄找到驻美大使顾维钧商议对策。她说:“我想马上见到杜鲁门总统或艾奇逊国务卿,要他们放弃会见李宗仁的想法,他的桂系部队已经在广西被共军全歼,撤到台湾的部队都是蒋公的嫡系,李宗仁已成光杆一条,没有任何力量了。我要警告这些目光短浅的美国佬,他们如果放弃蒋介石,在中国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代表他们的利益,蒋介石的完蛋就是美国利益的完蛋,就是美国的失败和耻辱,就是美国多年来对华政策的破产!”
美龄越说越激动,似乎她面对的就是杜鲁门而不是顾维钧。
等她说够了,顾维钧才嗫嚅着说:“夫人,这些话很好,很有分量,但一定要当面给美国人说才行。我是绝对忠于蒋总统的,我一定设法周旋,让杜鲁门早日会见您。”
“好吧,我等着你的消息。”美龄已经有气无力了。
美龄住进了里弗代尔霭龄的寓邸,见一向好说话的孔老爹并不热情,便赶紧把和蒋介石达成的协议说了一遍。霭龄说:“老孔任职不任职是小事,关键是要对过去的事有个说法,姓蒋的听信一面之词,冤枉无辜,这要坏我们百年名声,他要把这件事说清楚,究竟是谁打的小报告,居心何在,我们到底是什么人,对他姓蒋的怎样,把这些说清了我们才好和解,才好合作。”
美龄说:“啊呀,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涉及别人的事就不要再追究了,把别人端出来并没有多少好处。只要他公开重新评价孔先生的贡献和业绩,就是对那些人的否定,也就是承认他自己听信谗言的错误,你们的名誉就正式恢复了,这不就很好了吗?”
孔祥熙说:“既然承认过去对我不公,就应该恢复我的职务,只给一个资政的虚衔,拿谁当小孩子哄呢!”
美龄说:“好了好了,现在他也遇到了大难处,杜鲁门连他的总统地位还不承认呢,我们要齐心协力帮他渡过难关,他的地位巩固了,你的问题才好解决啊。”
霭龄说:“也好,我帮他,我要让他看看我们到美国并不是避难行乞的,我们有实力,有发展,在这里比那些守在他身边的人作用并不小。”
美龄赶紧说:“那是那是,我从小就最佩服大姐,大姐从来都是有办法的人。”
一句话把霭龄说乐了:“我最佩服的倒是你那张小甜嘴,用着人的时候,一脸皱纹能说成一脸双眼皮。”
孔祥熙扑哧一笑,天大的事情就算化解了。
第二天,孔令侃带来一位英俊的美国青年。孔令侃介绍说:“姨妈,这位是美国参议员尼克松先生,他是美国院外援华集团的骨干成员。过去为争取美国对华援助出过大力。尼克松先生很欣赏注重实力的蒋总统。愿意为台湾的前途献计献策。”
尼克松向美龄鞠躬致敬,说了一通恭维奉承的话。美龄非常高兴,请尼克松坐下来畅谈,想听听他对目前这件事的主意。
尼克松说:“我过去听过你的演说,加深了我对中国的印象。我认为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人民很勤奋很勇敢也很聪明,中美两国应该携起手来,在世界上发挥重要作用。我不赞成杜鲁门总统目前的做法。但可惜我没有权,不过我可以呼吁新闻界人士和议员先生们向杜鲁门发难,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如果有一天我掌了权,我会改变现行的对华政策,采取有利于中国的措施。”
一席话说得美龄热乎乎的。她连连称赞说:“尼克松先生,你真是年轻有为,远见卓识,前途不可限量啊!今后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你,为你的政界崛起提供后援。”
此后尼克松上升很快。在当选副总统后,曾秘密到台湾访问,并在朝鲜战争爆发后参与了向台湾派驻美军的决策。1972年,在总统任期内,到大陆访问,与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进行会谈,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为中国唯一合法政府。承认只有一个中国,为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做出了贡献。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美龄刚把尼克松送走,顾维钧匆匆赶来了,美龄一看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情况不妙。但还是赶紧问道:“维钧,怎么样?”
顾大使摇摇头,叹了一口长气说:“杜鲁门根本不见我,艾奇逊虽然接见了我,却说,要把台湾建成一个民主政治的示范区,靠蒋先生是根本不行的。今日的蒋先生已经成了贪官污吏、反动政治的代名词。你瞧瞧,这……”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美龄用手揉着太阳穴,努力不使自己晕过去。半晌才喃喃自语说:“难道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一直默默不语的霭龄突然问:“杜鲁门要见李宗仁,要算两国总统会见,那么外交上应该通过什么途径?”
迷惑不解的顾维钧望着霭龄:“在外交礼节上应该通过大使馆呀!”
“那你愿意给李宗仁当这个踏板了?”霭龄不紧不慢地说。
“哎呀,我怎么会为他效劳?天人可鉴,天人可鉴!”顾维钧还以为霭龄要挑剔自己,赶忙表白。
“呵呵,不是那个意思。”霭龄一乐,接着又神秘地一笑说,“既然两国首脑会见要通过大使馆,我们不妨——”
霭龄一卖关子,美龄和顾维钧赶紧伸过来耳朵,催促说:“怎么样,你快说呀!”
霭龄却不说了,只是神秘地笑着。美龄一下子明白了:“噢,大姐的意思是说,让顾大使躲开,抽掉了踏板,他们暂时就不好相见了,是吧?”
霭龄还是不言语,顾维钧连忙说:“好主意!好主意!对,我明天就走,看他们怎么办!”
美龄说:“不,你今天晚上就走!让我们看看李宗仁这出戏怎么唱!”
顾维钧一走,美龄暂时松了一口气。她嘱咐孔令侃去买通记者,大造舆论,阻止杜鲁门会见李宗仁,同时派人密切注视李宗仁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