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日邝飞莺、侯丽珠、金燕,各自施展轻功,向谷内飞驰。
途中谁都不便回首,以免被人取笑,谁知进入谷中,一盏热茶过去,却不见游龙子黄小龙现身,三位姑娘虽是感到奇怪,仍未在意,总以为他定是跟各位前辈,研商对付“黑狱谷”的策略去啦!
及至红日衔山,暮彰苍茫,众侠方始发现游龙子黄小龙同长耳酒仙东方坤,俱皆不在谷中。
这可把几位姑娘们急坏了,纷纷主张出谷寻找。
半仙尼悟缘道:“定是酒鬼酒瘾来了,嫌谷中酒淡肴粗,把黄小龙拉到镇上去痛饮一番。”
以他两人功夫,即使遇上了黑水魔尊,一且联手,胜虽未必,当可自保,用不着派人找寻。
讵料,—夜过去,两人依旧消息渺然,金燕姑娘可沉不住气,还不等东方发白,便修扎停当,背起宝剑,向谷口行去。
谁知,她出得谷来,只见前面山径上,依稀有一条小巧倩影,正在飞驰。
心想:“这人不是飞莺,便是丽珠,大概也是出来寻找小龙哥的。”
念犹未落,前面那条倩影,忽然消失在雾影里。
金燕姑娘虽不是专门燃酸吃醋的脚色,但见别人这般用尽心机与自己向小龙哥争宠,无论如何心中总有点不对劲儿。
只听她琼鼻内哼了—声,展开轻功,朝前驰去。
就在这时,陡闻一声惨嗥,自危崖处传来,其音清柔而尖锐,在这凌晨之际,听得尤为清晰,死者是位年青女性,金燕姑娘大吃一惊,脚下一用力,像—支疾箭扑到危崖。
当她到达崖缘,对面崖上已有人正在动手相搏。而空中的山藤,却已断去一节,尚在来回恍荡。
再看那相搏之人,竟是邝飞燕和侯丽珠姑娘。两柄长剑,或如瑞柳飘飞,或如银虹乱击,匹练寒芒,电疾绝伦。
邝飞燕年纪虽小,却已得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真传,招招都是杀着,形同拼命。而且,嘴里还不断高嚷:“你为什么要谋害我的莺姐?为什么?为什么呀?”
金燕姑娘这时才算明白两人相搏之故,再仰首一察那山藤断痕,果然不是因吃不住力,而自行断裂,却是出于人为,藤痕犹新。心想:“假如自己早到一,那殒身削壁的,当不是飞莺而是我了?”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恨不得飞身过去,帮助飞燕姑娘将侯丽珠杀去。
旋又一想:“怪不得她昨日在我面前,说飞燕飞莺两姐妹坏话,原来她早就没有安好心眼。”
加以侯丽珠姑娘,急于解释,不愿使对方受伤,出招之间,颇有顾忌。是以节节败退,越发显得情虚。
因而,更使金燕姑娘对飞莺之死,出诸侯丽珠预谋深信不疑,不断向对峰的飞燕加油。
未几,无名谷中老少群侠,全都闻声来了。
金燕姑娘遂把事情发生经过叙述一遍,群侠一看山藤断处,果是新痕,这一来,更引起了群侠的激愤,有的叹息,有的怒骂,甚至有的恨不得荡过那十余丈宽的削壁,帮助飞燕小妹妹,把侯丽珠杀了。
琴侠邝步濂为人原本偏激,且又对这—双孙女儿视之如命,是以曾经踏遍天涯海角四处追寻。如今,飞莺竟遇此奇祸,那得不怒。冷哼一声,呼的一拳直向着怪书生侯纶捣去,拳风激荡,劲力狂涌,口里骂道:“养女不教父之过,莺儿既是死在你那贱婢之手,老夫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怪书生侯纶,早有防备,身形一幌,避了开去,道:“邝老前辈,你冷静点好么,不要被奸人利用了……”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金燕姑娘听得大起反感,蛾眉—挑哼说道:“侯前辈,你得说清楚,谁是好人?这样信口诬蔑,岂不有失前辈身份!何况,现场就在目前,谁人—手能掩尽天下人耳目。”
怪书生侯纶,无言可答,见群侠个个怒目相向,知此事已引起了公愤,自己又非琴侠邝步濂敌手,只得躲向活神仙司徒圣,及半尼悟缘身后。
这时,柳山飞狐楚,已与师兄天山三杰,设法将山藤接上,经试妥确能受力,与先前无异后,群侠方始—一荡过对崖。侯丽珠姑娘原盼群侠,为她洗雪沉冤,谁知竟没一人对她谅解,而邝飞燕又是彪悍异常,加以“飞仙缥缈神剑”招式奇妙,竟有些招架不住,—不小心,被邝飞燕姑娘—式“仙人指路”,滋的一声,挑破了长裙。
而周遭却暴发了一阵不断的喝彩。
她真是羞愤已极,心想:“我岂能在未见到小龙哥—面,就此死去。”
寻思及此,顿时劲力贯剑上,也把一套家传武学尽量发挥,可是,她此时已非飞燕敌手,十数招过去,又落下风。
怪书生侯纶,以—种祈求的眼光,朝活神仙司徒圣望去,希望他出来仲裁,因为,在目前的情况下,只有他才能解围。
陡地,嗖嗖连声,纵出三条人影,前面两人,群侠虽不认识,但后面一人却是游龙子黄小侠。
天山三杰,一见前面那人,着黑狱使者装束,以为是游龙子将敌人追来此处,一声吆喝:“好魔头,你走得了么?”
三人各自施展一记擒手绝招,向黑衫汉子抓去,出手如电,料必手到擒获。
谁知黑衫汉子身子的溜溜一转,三只手影眼看沾衣,忽被他脱出手去,说道:“雷大侠,你这是干什么啊?”
这分明是长耳酒仙的声音,天山三侠全是一怔,立刻跃退一旁。
四下一看,又无酒仙影子,雷朋扬声呼道:“东方前辈,你在那里?”
果然长耳酒仙的声音,就在黑衣汉子身侧飘来,说道:“我在人家肚子里呀!”
语声甫落,忽然黑衣人一鹤冲天,凌空飞起,可是原来的两只脚,却又钉窄地面,现出一个身长不满四尺的侏儒。
那位侏儒倏然双臂一振,全身骨胳,响起一阵轧轧之声,陡地高出两尺。
同时,双臂—伸,竟将空中坠落的黑衣人,接在手里,虽是易筋上武学,能练到如此地步,实非易事。
这好像魔术师在变戏法一样,刹那之间,一个人竟分为两,直把群豪噍得目瞪口呆。
再仔细一看,那人竟是苍穹三仙中的长耳酒仙东方坤,莫不发出一声欢呼。
活神仙司徒圣微笑道:“酒鬼,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候,人家都快要为飞莺姑娘坠崖惨死—事,闹得地震天翻,你还有心肠开玩笑!”
长耳酒仙东方坤,这才发觉群侠脸有怒色,百数十道目光,全投向在一个姑娘身上。
那姑娘不就是怪书生侯绘的掌珠吗?她什么事情得罪了大伙儿,以致引起群情激愤,难道邝飞莺之死会与她有关?游龙子黄小龙,却在听金燕姑娘,和邝飞燕姑娘,叽叽喳喳说个不休,游龙子黄小龙却是剑眉深锁。
于是他挟着无肢毒叟殷介说道:“老头儿,走!咱们也过去听听。”一纵上前。
其实,他这话等于白搭,说与不说都是一样,因为无肢毒叟既然无腿,由他抱他,还不是他长耳洒仙要到那里,无肢毒叟只有奉陪么?
他静静地站在—边,只听金燕姑娘说道:“小龙哥,假如那山藤是因腐朽吃不住力,飞莺姑娘跌了下去,那只能怪着运气不好,然而断痕犹新,刀迹宛在,这是出于人为的预谋呀!”
黄小龙不解道:“你说得虽是不错,可是侯姑娘要谋夺她什么呢?”
邝飞燕一抹泪痕,嗔道:“傻哥哥,当真—点都不晓得么?”
黄小龙茫然道:“我晓得什么呢?”
邝飞燕小鼻一耸,说道:“好!你且听来!”
她说到这里,转向侯丽珠道:“侯姑娘,你爱小龙哥么?”
侯丽珠当着群侠,怎好启齿?但她又不能否认,因为,她不知飞燕问这话的用意何在?如果谎言欺骗,显见自己情虚,于是点了点头。
黄小龙如何不知,说道:“难道这又有什么关联?”
金燕姑娘冷笑一声,说道:“谁说没有关联?要知有两人爱你,她便只有二分之一机会,三个人爱你。她更变得只有三分之一机会,如果她能借机会将其余两人消灭,那你不就是成为她独占的么?”
黄小龙虽颇聪明,但他的聪明,却放在拯救武林浩劫之上,对于儿女私情,却是不十分高明,闻言也不禁陡生疑云,说道:“丽珠,你老实说,那条山藤是否用剑削断?”
侯丽珠姑娘见他居然问出这种话来,不禁心也碎了!心想:“别人枉我还则罢了!难道咱们相处这些年来,你竟也不了解我的为人么?”言念及此,心中一酸,两道泪水从面颊上缓缓的流了下来。
游龙子黄小龙,微微—呆,喑忖:“莫非是你真的向飞莺—下了毒手?不然,为什么会如此伤心落泪。”
他那里晓得一个人在遭了不白之冤,受人嫌疑,什么辩护言词,均属无效。
何况,侯丽珠自尊心极强,知道再解释下去,别人也不会相信,徒自取辱,秀眉一剔说道:“小龙哥,我几时骗过你,关于邝飞莺姑娘坠崖之事,我也觉得莫明其妙,至于其他,恕小妹无可奉告。”
言讫,掩面飞驰,怪书生侯纶身形一长,跟着追了下去,临行时道:“小子,如丽珠丫头,此—去,有了三长两短,我姓侯的,自会找你算账。”
声音愈来愈小,渐渐杳不可闻。
邝飞燕这时便要仗剑追去,金燕道:“飞燕姐,人都去远了,追又何用?”
她忽然心有所感,说道:“看样子,她不像—个心肠狠毒的姑娘,莫非另有其人!”
邝飞燕心头一震,道:“燕姐莫非认为这是敌人的狡计?”
金燕道:“自然是啊!除此之外,那里还另外有可疑之人?”
黄小龙叹息一声,说道:“莺妹既不幸身死,就由我下绝壑去寻觅尸身,予以厚殓安葬,日后再查出用阴谋之人,为她报仇。”
琴侠邝步濂,那能经此打击,半日之间,好似衰老了十年,说道:“飞燕,别再淘气,爷爷就只你一个孙女了,你就同龙哥儿去到那绝壑将汝姐尸身运回,她本是武林中一个没没无闻之人,就将她埋葬在‘无名谷’吧!”
词凄言恻,令人鼻酸。
飞燕道:“爷爷!燕儿知道的,你就回谷去啊!”
琴侠邝步濂,无精打采,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朝阳升空的方向,一步—步的走去。
三人望着老人背影消失,聚在一起商议如何下到绝壑,寻觅飞莺姑娘尸身。
金燕姑娘向绝壑望了一眼,说道:“这大巴山,千嶂万壑,想达到下面,煞非易事,咱们不知道有无其他办法可想!”
游龙子黄小龙道:“办法是有,那就是用长绳垂下,不过,现在那里来的长绳呀!”
邝飞燕眸子—转,说道:“咱们何不就地取材,将树皮剥下,连同山壁上的葛萝,绞成长绳,最多一个时辰,便可完竣。”
游龙子黄小龙赞道:“好主意,咱们就这么办吧!”
三人各运长剑,斩伐数十株野树,剥下树皮,连同藤蔓,绞成六七百丈长—堆长绳。
游龙子黄小龙道:“我下壑去,你俩守在崖上,如果发现长绳一连拉动三下,便是我上来啦!”
言毕,便将长绳末端系在身上,并拔出背后的“碧玉剑”,攀缘下去。
这处断崖,乃大巴群山最为峻险之处,游龙子黄小龙到得两百丈以下,只见下面雾绕烟环,深不见底,削壁之上,没有任何可供落脚之处,如果绳索忽断,自己纵使习得“化影如烟游龙术”,恐怕也难保不受损伤。
他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潜运“上玄揭谛神功”,护住身躯,以防不虞。
—刻之后,他忽然隐隐闻得潺潺水声,预料行将降落壑底。
就在这时,他忽然脑海里涌升起邝飞莺生前笑貌,温柔娴静四字,这姑娘实当之无愧,自己一想不惟对她殊少慰藉,而且,她还是为了我,才被奸人暗算,他恍惚看到壑底,一堆血肉模糊的尸身,心头泛起—阵难过。
那知他微一疏神,面前掠过一缕红影,朝壑底激射。
这座绝壑,虽介于两峰之间,此时正是中午,阳光透岩穿壁直下,是以壑底景物,能够一目了然。
他正疑惑那缕红影,不知是宇宙中一种什么生物,其快速程度,几乎不是肉眼所能见到。
不由俯首眺望,讵知不望犹可,一望之下,只见绝壑遍地都爬满了碧鳞蜈蚣,和五彩斑澜的金鳞毒蟒。
平时,如果遇上了任何一物,都是伤脑筋的事,如今,壑底所集结的毒物,何止千百万条。
这样看来,邝飞莺的尸身,恐怕全都膏了碧鳞蜈蚣,或是五彩斑澜的金鳞毒蟒之吻。
就在他转念之间,身躯又继续滑下去二十余丈。
他这时,可有点着慌,暗自忖道:“这些毒物如是众多,漫说被其咬伤,就是空中流动的那些毒物喷出的毒雾,也会中毒而死。”
他本可连拉三次长索,被吊回崖上,但那样,岂不显得自己无用!
谁知这一犹豫,双足眼看便要落在一群碧鳞蜈蚣之中,赶紧用“碧玉剑”一点地面,腾身而起。左手趁势解去活结,朝一株野树跃去。
堪堪便要落在树梢,蓦地发现那树身之上,全纠结着海碗大的五彩斑澜恶蟒,不禁胆裂心寒。
幸他情急智生,左掌一推,一股劲凤激涌而出,“蓬”的一声,拍在树身上,人却借势腾起。
跟着双足一踹,一式“游龙太虚”,在空中游行一匝,只觉满坑谷全是碧鳞蜈蚣及金鳞毒蟒,惟一可供落足之处,便是壑中的一条深涧中央所凸起的一处崖石。
游龙子黄小龙,算好距离,冉冉落去。
那方巨石,紫红如火,倒颇洁净,当他刚刚站好,壑中立时响起无数咕咕、嘘嘘的怪叫,朝涧边涌来。
只见绿浪翻涌,金波耀目,片刻之间,碧鳞蜈蚣及金鳞锦蟒,已密密麻麻朝山涧涌进,真是洋洋大观。
照说,这些毒物,本可涉山而过,可是,奇怪得很,它们虽是闪着一对凶睛,红信伸缩,令人异常可怖,却都畏缩不前。
暗自忖道:“莫非那涧中之水,有着什么古怪?”
但见潺潺流水,清澈明净,深可见底,水中游鱼悠游自如,毫无异状。
旋又一想:“是了,定是这方紫红巨石,具有克制毒虫之效,否则,石上不会如此洁净。”
当他仔细审视,才发现巨石一角,正盘踞着一条长约尺余的“血龙”。
这条“血龙”,全身血红,头生双角,鳞甲满布,状甚玲珑可爱。
两只琥珀色的眸子,瞪视着自己,好似惊讶于人类的奇异。
游龙子黄小龙忽然童心大发,将“碧玉剑”插入鞘中,移步上前,微笑说道:“我名小龙,你是真正的一条小龙,咱们应该是好朋友呢!来,握握手好么?”
那条血龙双晴忽幻异彩,昂首摇尾,一声低吟,铿锵有声,朝游龙子黄小龙缓缓游去,伸出前爪,紧紧相握。
黄小龙轻轻一带,那条“血龙”便绕在他的臂上,宛如一条琥珀手环,美观已极。
这真是一件难以思议之事,黄小龙心想:“人言龙、凤、龟、麟,被称为天地间的四灵,看来确属龙可不错。”好不喜爱。
放眼一望,只见山涧两岸聚集的碧鳞蜈蚣,及五彩银鳞锦蟒,全部匐伏于地,凶威尽歇。
他这时才算明白这些毒虫何以不敢接近紫色巨石之故,不禁“哦”了一声。
旋又一想:“我到要瞧瞧这血龙的威力!”
心念及此,举臂一挥,并扬声说道:“红儿,快把左边一条金鳞大蟒内丹吸去。”盖知道这“血龙”威力再大,偎体积甚小,所食有限,因而才作如此吩咐。
果然,那条小小生物,龙吟一声,化一缕红影,朝左面大蟒激射而大,—时异声大作,有似风撼长林,万木齐振,红影未至。那大蟒早已吓得簌簌乱抖,僵卧不动,待得血龙游至身边。立即翻过身子,肚腹朝上,“血龙”用角一挑,那大如海碗的蟒腹迅即开裂,将一枚蟒胆吞入腹内。
游龙子黄小龙暗暗惊喜,旋又—声低喝:“还有右边那两条碧鳞蜈蚣……”
话声未落,那红影果然转至左边,如法泡制,把两只凶恶的毒蜈内丹吸食,然后—声长啸,回到游龙子黄小龙臂腕上。
不知怎的,绝壑中成千成万的碧鳞蜈蚣,及五彩金鳞锦蟒,一闻“血龙”长啸之声,如获赦令,纷纷沿着山涧,朝绝壑外面游去,井然有条不紊。
忽然,远远传来一声雕叫,绝壑上空,坠下两团黑云,穿岩下降,两翼扇起漫天狂飚,往蟒群扑去。
要知,这些五彩金鳞锦蟒,亦足深山绝壑凶猛之物,而是虎豹也要畏惧三分,若非“血龙”是其克星,怎会乖乖任其宰割。
现在,—见黑雕来犯,不由激起了凶性,咕的一声,立时结成一座长蛇阵,将胸腹以下,盘在地面,蟒头高高昂起,展开对抗。
游龙子黄小龙见这两只黑雕,身躯极大,单是翼展,怕不有一丈七八,双爪如铁,利啄坚逾金钢,两眼射出碧绿光华,极其盛猛,轮番向着驼阵冲去。
双方顿时搏斗得天昏地暗,群蟒虽是以众击寡,但黑雕却占了空中优势,使之防不胜防。
不过,这长蛇阵也是够厉害的,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攻击腹部,则首尾皆应,黑雕虽占优势,一时仍无法奈何!
两只黑雕见获胜无望,似不欲再打下去,双翅一振,冲霄直上,没入云中。
游龙子黄小龙心道:“想不到这金鳞毒蟒,竟是恁般厉害;如非‘红儿’是其克星,自己武功虽是不错,恐怕要想脱出绝壑,不葬身凶蟒毒蜈,殊不可能。”
讵知念犹未已,忽然空中怪声急唳,两头黑雕从云中猛扑下来,直向殿后的巨蟒扑去。
这时群蟒见黑雕已走,以为安然无事,蟒阵遂撤,谁晓得两雕竟是用诈,给群蟒来个措手不及。
那殿后的一只锦蟒,竟被黑雕攫住,双爪一分,那金鳞锦蟒,竟被开膛破肚。
如果那黑雕尽是啄食蟒肉还则罢了,奇怪得很,它不知从何处学得吞食蟒胆的技术只见它长嘴一啄,那一枚蟒胆,应势吞入腹内。
另一只黑雕也跟着得手,那巨蟒似已知道绝望,忽然咕咕数声,向着游龙子黄小龙立身方向,不住嘶声哀求。
游龙子黄小龙,俯首一望壁上绕着的“血龙”,四射怒光,知道它心中已是怒极,说道:“红儿,去救他们,如果打不赢,我来助你!”
“血龙”一声低啸,顿时身躯暴长一倍,搜的一声,向那最后攫住金鳞锦蟒的黑雕扑去。
那黑雕正庆得手,忽然眼前红影一闪,那条“血龙”已是破腹而入,一声惨唳,便已坠落地上,双翅扇动了几下,嗒然死去,两只钢爪不再有力,自然再也攫不住了。
锦蟒劫后余身,逃命要紧,眨眼窜去。
先前啄食蟒胆的黑雕,睹此情形,自是大骇,即使美食当前,也难以下咽了,双翅猛然一振,扶摇直上。
它逃走得不可谓不快,然而,“血龙”乃天地间灵物,一声长啸,穿空而起,倏隐倏现间,已将黑雕追着,那只黑雕迫不得已,返身再战。
黑雕虽是势猛力沉,转折灵活,但要比起“血龙”来,却是望尘莫及。
别看“血龙”肋下没有生翅,但他嘘气成云,在云彩中,若隐若现,变化莫测。
数合之间,那只黑雕便步它的同伴后尘,被“血龙”咬破腹部,坠落绝壑死去。
“血龙”想是大显威风,高兴之余,竟在空中演起“云龙九现”来。
游龙子黄小龙虽然也会使用,但这是武学上的招式,觉得没有这“血龙”使出之妙,遂不禁低喝了一声采。
“血龙”见主人激赏,状颇得意,一声低啸,复又回到黄小龙手臂之上。
游龙子黄小龙,这次来到绝壑,不但饱了眼福,而且,还意外地得到一条“血龙”,本应欢愉才是。
当想到邝飞莺姑娘惨死之事,便不禁涌起万分难过,同时,他又想到侯丽珠姑娘,定是蒙受了不白之冤时,更感叹世事无常。
陡地,他想起自己下壑已久,岸上的金燕,同邝飞燕小妹妹,不要在上面时间等得太长,遂从紫色巨石掠下对岸。
地上到处布满了一些亮晶的粘液,深恐不慎中毒,遂施展轻功,在没有毒液的空隙上,脚尖轻轻一点,沿着削壁寻去。
找了半个多时辰,竟不曾发现邝飞莺姑娘的尸体,心想:“要是真的葬身蟒腹,也不应连一点残骸也没有!”
他沿着削壁,朝前面走去。
此时壑中已趋阴暗,想是太阳已坠向西边天际,日力均不能及远。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阵沙沙之声,接着一人说道:“刚才所见碧鳞蜈蚣、和金鳞锦蟒,无一不是宇宙中绝毒之物,大概咱们的黑雕,吃得过饱,不能起飞了。”
他这时已有经验,知道这些武林人物,狭路相逢,极易发生冲突,何况对方双雕已死,更易引来纠纷,心想:“何不缘绳而上?”
他已无心再听后面那人说些什么,身形一闪,便朝垂绳之处掠去。
那晓得不迟不早,绳上吊下一个人来,那人本还相距四五丈,这一发现下面的黄小龙,—声欢呼,撤手丢绳,凌空扑来,娇声道:“小龙哥,快接住我。”
黄小龙暗道—声“糟了!”但他此时已无法可想,双臂一伸,同时纵上迎去。
邝飞燕柔若无骨的娇躯,立刻投入怀中,说道:“莺姐的尸体,你找到了吗?”
话声未落,两缕喋喋怪笑之声已自丈余之处飘来。
游龙子黄小龙抱起邝飞燕坠落地面,放下后,跨前一步,拱手说道:“想来阁下必是武林前辈,顷因敝师妹自崖顶不慎跌下,晚辈等前来寻找尸体,如有打扰之处,敬希原宥!”
他说得很有礼貌,两个怪人虽是残暴,总不能说丝毫不近人情。冷冷说道:“这不关老夫之事,你们自个儿找你们的尸体,少罗嗦。”
邝飞燕本想反唇相讥,一见小龙哥以目示意,便住口不语。黄小龙从这对话之间,已看清来人,左面是一个身材,像貌普通的中年汉子,看不出什么特征,只是两太阳穴高高冒起,作乡农打扮。右面发话之人,鹞眼高颧,面容瘦削,却是精芒暴射,穿一袭灰色儒衫,手摇摺扇。
以黄小龙近年闯荡江湖阅人之多,虽觉这两人比不上黑水魔尊彭岑老怪,但并不在咆哮夫人焦娇,及碧眼活佛之下。
是故落得借机溜走。
当他拉着邝飞燕向一旁走去,只闻那乡农打扮之人,粗嗄嗓子说道:“老楚,那女娃儿好像还不服气呢?”
原先说话那人“哼”了—声,说道:“这是她沾了那娃儿的光,如果她胆敢出言冒犯老夫,嘿嘿,你总晓得我那‘摧心透骨手’,来到中原,该也发发利市。”
邝飞燕虽不曾听说这“摧心透骨手”是那门子武功,顾名思义,想来必甚歹毒,不由打个寒噤。
黄小龙因她紧靠在自己身上,也感觉到了,遂附在她耳边低语道:“燕妹,别怕,有小龙哥哥呢。”
说话问,那两个怪人,已离开原来地方,朝山涧边走去,同时,口里发出啸声,显然是在呼唤黑雕。
黄小龙知机不可失,一拉邝飞燕手腕,掠回原地,将长绳连拉三下,沉声说道:“燕妹,快些缘绳而上,那两个怪物的双雕已死,说不定会立刻前来找麻烦。”
邝飞燕后而沉住气,道:“莺姐的尸体呢?”
黄小龙发急道:“快些上,令姐的尸体没找着,回头到崖上再作详谈。”
邝飞燕撒娇地道:“小龙哥,那怎么行,咱们应该祸福与共。”
就这么一延捱,那两个怪人,已是去而复返,那粗嗄嗓子的乡农怒吼道:“他妈的,是什么东西把老子的双雕全弄死了。”
另—人道:“咱们问那娃儿去。”
跟着便传来步履之声。
黄小龙慌急之下,抱起飞燕,便拉着逐寸上升的长绳,向崖上吊去。
还上升不到三丈,两个怪物,已相继抵达削壁,忽然发现长绳不见,继即仰首上望,同声道:“嘿嘿,两个小家伙,到也溜得真快。”
邝飞燕一张嘴那会饶人,樱唇—披,说道:“哈哈,即使咱们不走,两个老匹夫又待怎样?”
这一来,可把两个怪物激怒了。
那乡农打扮的说道:“本来老夫这次来到中原,可为还不到杀人之期,是以适才破格相容,没有想到尔竟是这般不识好歹,冲着你这贱婢之言,就非宰了不可!”
黄小龙心中叹息一声道:“这冤家结得真是不值。”
可是怀中的飞燕,琼鼻一耸,道:“别风大闪了舌头,有种,就上崖来,咱们等着你!”
她竟公然挑畔。
黄小龙不住央求道:“好妹子,少说两句可以吗?”
邝飞燕笑嘻嘻的说道:“小龙哥,只要是你的话我都听!”
黄小龙一怔。
就在这时,那乡农打扮的汉子,身形一长,—式“鹰隼出尘”,飞升三丈七八,呼的一掌劈到。游龙子黄小龙陡感一股热浪,向腿弯袭来,那敢怠慢,双脚一点崖岩,霍地拔升三尺,堪堪避过。
可是,这样一来,崖上拉的人,陡觉双手一轻,忽又猛然向下一沉,要不是事先将长绳绕过一株大树,上面拉绳的金燕,不被带下削壁才怪。
就这样,一个失手,黄小龙同邝飞燕两人,反而滑下去一丈,直吓得尖声惊叫。
两个怪物如果一同扑上,四掌齐发,就算黄小龙有天大本事,这时一手抱着邝飞燕,—手攀着长绳,即使不死,也要受到重伤。
那知鹞眼高颧文士,自恃身份,没有动手,只是不屑地说道:“如此脓包,居然大言不惭,真是妇人之舌,为害之阶。”
那乡农打扮的汉子道:“楚兄,你且评评俺农魔田尔耕‘洪炉掌’火侯如何?”
何字甫落,身形立挺,向上一掌发出。
黄小龙知道此时怠慢不得,立展“龙游大荒”之术,将“太玄揭谛神功”,从脚心“涌泉穴”迫出,顿时身形如鸢升天,长啸声中,挟着邝飞燕姑娘身躯,一鹤冲天而起,眨眨眼间拔高两丈。
邝飞燕—声不响,从小龙哥背后抽出“碧玉剑”,执在手中,待上升之势—竭即嚓的—剑,刺入壁中,两人就借这剑柄上的力量,提气轻身,浮在空中。
饶是黄小龙应变得快,衣服下摆,仍被掌风拂中,烧焦了一大块,不由骇然!
削壁下的农魔田尔耕,与那灰色儒衣文士,见少年陡然拔升两丈,避过“洪炉掌”,不禁各自“噫”了—声。均不曾料到这俊美少年,竟有如此佳妙轻功,如果换了自己,在此情形下,未必便能办到。
农魔田尔耕虽是破口大骂,暴跳如雷,然又奈之何哉,对方已升至八丈削壁。
蓦然,灰色儒衣文士鹰眉—掀,说道:“田兄,这样吧!让我助你一臂!”
农魔田尔耕,闻言腾起四丈左右,再被灰色儒衣文士,两掌一托,旋又升高两丈四五。
正要将“洪炉掌”透臂而出,忽见一缕红影,其疾如风,朝自己前胸射来。
他虽是具有罡气护体,仍然,御不住,一声惨唳,身子陡然下坠。原来,他已被“血龙”在前胸开了—口大洞,自背后穿出,焉得不死。
不禁把崖下的灰色儒衣文士,及黄小龙怀中的邝飞燕,一个在上面,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格格娇笑不止,一个在下面胆裂魂飞,那还敢再生事端,挟着农魔田尔耕尸身,悄然遁去,这一去,有分教!
正是:众魔犹自猖獗。
群邪又将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