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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岳道阶法师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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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九月在普陀山作──

南岳自慧思大师以来,称为僧海,教宗诸祖,历朝光阐其间,道香芬馥播天下,山中人亦弥重乎实学真修,首出之硕僧,往往为一代师,万世法,我心仪之者多矣。想见流风遗韵,千古宛然,孰谓今末法之时哉!而顷年则我阶公当推僧海一人矣!公名常践,生平服膺灵峰,故自号八不头陀。国中士夫咸颂之曰晓钟,谓公之说法,如破晓霜钟能惊觉人之甜梦也。二九三一年,天童安传冬戒,我预受焉,而公实为我七尊证师。尝忆佛成道日然顶,公与我奘翁同为维护。次日、我奘翁率之丈室礼公,始了了亲瞻道貌,近聆法音;然闻根鲜通,未甚领会!二九三三年,重至天童听公说妙法莲华经,时公已世寿三十九,戒猎二十矣。次夏、又听公说大佛顶首楞严经,我之研佛教义,盖权舆于此。由是与公浸稔,尝昕夕侍从数月,公每称我有玄奘、窥基之资,诲之独勤,而获闻公之本事亦详。

公家世衡山许氏,幼以喜阅神仙传,怀出世志渐深。亲族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语责难,迫之娶妇,遂逃家断发。明春辄得戒于师碧崖老人,老人亦湘中巍巍一大师也,禅行清超,道俗肸向,公依之数载,佛法之正见斯植。已而执经从默庵法师受学。默庵法师乃湘僧近百年来最有学行者,尤善天台、慈恩宗义,慈恩宗义重光震旦,公与默庵法师为力亦多也。默庵师范南岳祝圣寺,从学者常数百人,今湘中法师大都出其门下。公独倾心法林道人,法林道人亦最公善,同参一室,获益在师友之间,公尝誉我谓能似之云。惜龙象之才,盛年化去,言之每嗟叹不已!按护法、僧肇论师,其殂落亦在方壮之岁。我尝见法林道人手钞普门品,齐捷圆润,固我所夐不能逮;使春秋稍富,安见无护法、僧肇之造诣哉!公既深入默庵之堂奥,复遍览大藏,咨参寄禅安诸名宿,道誉隆起。所至请分席教授学者,公欿然不自足,遁迹闭关于岐山,寄禅安和尚为封关。狮吼声下,百法门千性相等碍膺之物,涣然冰释,畅快无以名状;回视文字,一一空寂灵动,了然自知佛法真有不思议事也。自是禅教双融,日进深邃。公以教授新戒多,故谙悉律仪,持律仪亦精严。二九二八年,住持金钱山报恩寺。公追溯源流,乃奉碧崖老人、默庵法师、寄禅安和尚为得法师。讲经参禅,开戒兴福,种种佛事,无不举行,人天耳目为涣然一新。

次年、因募请龙藏,杖锡东游。时寄禅安住持天童,爰请公开讲阿弥陀经疏钞、听众常三四百人。公益人心切,虑学者不得其门而入,暇辄聚有志者为说相宗八要、教观纲宗、性相通说诸典,恣学者为疑问,务令了解。每次讲期中率以为常,投公学慈恩、天台宗义者,若圆瑛、会泉等乃遍于浙、闽间。次夏、讲成唯识论七塔寺,重兴七塔寺慈运老人,化隆德厚,公亦事以师礼云。又次夏,天童讲法华,则我参听之第一年也。公是时常往返湘、浙,说教授戒无停岁。

二九三四年秋,南游星州槟榔屿,朝仰光大金塔,遂晋礼南东天竺诸佛迹。赉玉佛像六,红白黄舍利无数,并贝叶梵书,佛教各种名迹图,天竺、缅甸僧伽之法物凡若干事,至次年春回国,江、浙、湘、鄂间道俗,咸踊跃欢喜而生敬仰。夫公以孑然一身,言语不通,援侣遥绝,旅钵又甚清苦,顾能运是累累者以出入数万里风波中而归,不得不谓之坚诚卓越,有玄奘三藏之冒险精神者也。

二九三六年春,迎清帝所颁龙藏自燕归奉金钱山。时京中法源寺主,慕公道行,欲延为法嗣,光显祖庭,公亦悯北方僧俗沦晦,思有以宣扬佛化,慨然允之。而金钱山众又坚留之,公遂以一身而主南北二刹,且分受诸方讲经之请,劳瘁宏法,不敢自逸也。

法源寺为都城首刹,文海聚公所建之皇戒坛在焉。庶俗瞻风,万流仰镜,公为主持,乃相得益彰。士夫之通洽渊懿者,若蒯若木、梅撷芸、雷道衡、严几道、徐花浓、王书衡辈,莫不推公为宗主,提倡学佛,京人士心理为一大变化,公因是亦稍疏南行矣。  民国成立,天童安长南省诸僧众,先设立佛教总会于上海;公闻风应之,爰立佛教总会驻京机关部于法源寺,教会遂普及二十二省。是岁冬,天童安为教务抵京,公迎居法源寺,访之者户限为穿,未几圆寂,政府非常感动,佛教会势因之一张,亦公预为之地也。公扶龛至天童,次春奉入冷香塔。旋回京发起佛诞二千九百四十年纪念大会,救亡济存,福国利民,时民国二年也。首先得孙少侯赞助,王书冲为文播散中外,诸士夫争先恐后,称扬尽致。缘是大总统以至南北名士,新旧政客,二十二省苾刍、苾刍尼、沙弥、沙弥尼,蒙藏呼图克图、喇嘛、王公,洎在京诸外邦寓公,罔不入会。辟法源寺为会场,会场执事者皆沙门居士之眉目,始四月一日至八日,连日开会,观光来会者雾堆云集,群叹为未曾有事!神州华民之心地中,乃各各永留一释迦牟尼佛之印文,此为公第一大功德,亦佛教史一最大光荣也。我适以事系沪,未预斯盛,然其事固尝详纪之佛教月报。

自公宏教都中,北省僧伽蓝受学界、政界、军界占夺者,多得保全。公护持三宝,意而有勇,傀然无畏。前年、调集入民国来二十省僧伽蓝之被民贼寇掠者,状内务部求回复。内务部长朱启钤难之,呈大总统袁世凯,批下令寝其事。未几,日本之交涉起,有要求至中国传布佛教一条,政府商请公在京大宏经教,令各部总长以下,咸列席听讲,并调查全国僧产,切实保护。默察斯时,政府之当局者鲜有诚意,不欲我优越闳洁之佛教,为彼阘茸翦劣之政府,以利诱作一时之用,故坚不之允。政府因别请谛闲、月霞二师,而公则与梅撷芸等独立一法师养成所,以专造就说教人才,是时已开办岁余矣。先是公返湘,祝圣寺适虚丈室,缁素遮留公为主席。公方以金钱山未能退居为累,苦辞再四,不获已而允之。幸祝圣寺职守井然,各事其事,主持者端拱无为,故公依然得至京中,竟法师养成所之业也。

公今夏受四明报恩七塔寺主道亨请,说大佛顶经,法筵既罢,遂过我普陀锡麟庵禅关,抵掌剧谈两日夜,舌不停掉,古今东西胜世黑白诸事义,意之所到,无不淋漓痛畅;行业之隐微者,亦倾囊倒箧而出,我固甚喜披露之以待公检点也。公告我智胜寺有家乘,每三十年纂修一次,今值纂修之期,公为之主持,谓当属知我者叙我之事以入之。我因之自任为公作传,公亦笑颔而不我拒。公我同系智胜寺,按谱寻之,公为我派世祖也。公又告我今冬须至南岳开戒,盖诸弟子为公预祝五秩者,闻之益令我养然憾未能即随公杖履,出没衡峰七二间,观僧海之澜,纪昙华之瑞也。公离普陀弥月,殆已在岳云深处。秋水一涯,惟公道重!佛历二九四三年九月一日,太虚谨作于普陀锡麟禅院万绿轩。

按:此为民五之作。梵月律师钞寄请续后念年事成全传。余以今昔文思不类,难以呵为一气。又因邵述、陈铭之珠玉在前,追攀莫逮,不如就前作存之,留一泥爪,爰覆阅以归之。民二六、七、五,太虚识于庐山大林寺。(见海刊十八卷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