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想对风清巽撒娇,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她近来也不太了解风清巽的转变,他似乎变得更加深沉冷漠。
他现在的表情带着不置可否的矜淡神色,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痕,睨了雷天昊一眼,没有出声。莺莺根本捉摸不到他的喜怒。
“你怎么这么慢!”嵇律开口道。
雷天昊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迟到,笑了笑,自顾自坐下来。
“我在那里被绊住了。”他指指靠近滩头的方向。
“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你?”风清巽等人全转头瞧去。
“你们大概不相信,那边有个乐娘能把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喜怒哀乐全随着她的乐音起伏,她的乐悲,你则心酸,她的乐和,你则安详。我第一次碰到这种收放自如随心控制琴音的人,愈听愈舍不得离开,所以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说完,他斟了一杯茶润喉。
“真的?这里的乐娘有这般水准?”莺莺瞠起美目,狐疑道。
她本身的琴艺也是相当了得,如今听到雷天昊当面赞美那位乐娘,心中不服,不由得激起一较高下的傲气。
别说莺莺不相信,连嵇律、风清巽也半信半疑。
他们都听过柳雅茵的琵琶声,风清巽不相信有人能胜得了她,连皇上都因听了她的琵琶声,替她找了丈夫,她的琴艺还不了得吗?
而嵇律则暗忖着,这世上难道还有人能弹得和她一样好?
“你们别不相信,说好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你们瞧瞧,这左右茶棚子的人不是都往那边跑去了?”
这倒是实话,这边的茶客稀稀落落,好像不见了大半。这使得嵇律好奇心大发,想前去聆听一番。
“清巽,我们也去听听看。”他难得有兴趣地望着风清巽。
风清巽则显得兴趣缺缺,要听绝色乐音,他只消往后园走就行了,他很清楚柳雅茵天天在那儿弹琵琶。
“走嘛!走嘛,爷,我们去听听看嘛。”莺莺扭着妖娆的水蛇腰撒娇着。
“喂!你不去我可要去,我还想再听一听那世间难得几回闻的琵琶声。”雷天昊迳自往外头走。
见嵇律也跟进,风清巽耸耸肩,站了起来。
他们往滩头的方向走去,愈接近那茶棚人潮愈多。原先那家棚子已经挤到没座位了,先来的还可以向隔壁店家借板凳坐在门口,后到的,就委屈自己站着听。离那家店尚隔着两间茶棚的距离,竟全聚满了人。
他们一行人在稍远处站住,聚神聆听,果然悠悠一阵琵琶声传来,时而低回悠吟如临流落花,时而抑顿折颤似湍溪激石,游丝一缕绵长间,忽然如大鹏展翅高拔入云,凌空俯瞰,正令人心目一开时,却又转入沉浑,渺渺袅袅婉转悠长。
他们全被这琵琶声给震撼了,连莺莺也暗自心服,唯独风清巽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而嵇律则是疑惑地瞟了风清巽一眼。
耳旁有人正细细私喁着。
“那个弹琵琶的乐娘听说长得极美。”
“是啊、是啊!我刚刚挤到前头瞄了几眼,那一身的嫩白细肉,啧啧!美得好像细瓷碗,教人看了舍不得眨眼睛,还有那掐得出水似的十根手指,嫩得让人想上前摸它一把。”
“我看那茶棚的老板要发了,请来这么一位乐娘,吃喝都不用愁了。”
风清巽有些微微变了脸色。
雷天昊喜孜孜地对两人说道:“怎么样?值得跑过来吧?我保证你们一定没听过这么动听的乐声。清巽,听说你妻子也会弹……咦?你的脸色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杂七杂八的议论声中,刚巧传来清晰的一句:“真是难得,想不到这盲女眼睛看不到还能弹得这么好!”
嵇律吃惊地望了风清巽一眼,只见后者面色铁青,紧绷的颊边隐隐抽搐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雷天昊惊愕地看着风清巽大步向前走去,“怎么……”随即,他恍然大悟低呼:“呃……难道……”
嵇律轻点了下头。“正是,这琵琶声我听过,在……他家。”他指指怒气冲冲迈着大步走去的风清巽。
这时,琵琶声又再度扬起。有个脸上长满天花疙瘩的丑男人对着他同伴笑道:“如果这个盲女天天来这里弹琵琶,我就天天来捧她的场,搞不好还可以把她讨回去当小老婆。你看那张小脸蛋,啧!娇嫩得像刚出水的豆腐,真恨不得一口吃了她。”他色迷迷地盯着柳雅茵,只差嘴角没流下馋涎。
也活该这男子倒楣,只见风清巽眉头危险地锁拢,倏地站住脚,毫无预警的出拳朝这男人鼻梁骨挥去,那男人粗壮庞大的身躯瞬时向后飞了出去,强大的劲道同时压倒了三、四个人。
雷天昊与嵇律对看了一眼,也跟上风清巽,与他并排走在一起。围观的众人被他三人的气势给震慑了,不待兆邦他们开路,纷纷腾出一条路出来。
“呃?是混世太子?”
“天啊!真的是他们!”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们,惊讶地喊出声。
一如以往,“混世太子”这几个字,比衙役高举回避牌,大喊“肃静!开路!”还来得有效。
只见人群自动挤到两旁去,让出一条大大的路出来,他们一走过,人群在他们身后又聚合了起来,个个伸长脖子,想瞧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
柳雅茵刚感觉到四周气氛的改变,还未及猜测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葆儿惊喘的声音。
接着,她“啊!”惊喊一声,琵琶被人猝不及防地从手中抽走。
呼声未遂,一句低沉的猛喝已经在她头顶上爆响。
“你竟敢在这里抛头露面!”
“你……”她本能地一悚,惊嚅道:“你……怎么来了?”她身子往后缩,却突地被一把扯住胳臂,整个人被拖了起来。
风清巽捏紧手中纤细的手臂,下手的力道显示他的怒气已濒临失控的边缘。
“还不错!不用我自报姓名,总算还给我几分薄面。”他咬牙切齿地在她耳旁吐着冰霰似的字眼。
柳雅茵单薄的身子直抖瑟,被他几近苛刻的讽语吓到了。
“我……我只是在这里弹弹琵琶而已……”她不安地颤着羽睫。
葆儿瞧着风清巽森冷到了极点、惊怒到了极点的脸色,颤怯地开口:“姑……爷,我们郡主是……”
风清巽根本不让她有机会把话说完,单单用眼尾横睨她一眼,葆儿就吓得忘了要说什么。
嵇律与雷天昊都相当聪明的闭紧嘴巴,不发一言。
而莺莺则是有趣地瞧着风清巽失控的行为,心底微微吃起醋来,能惹得风清巽怒焰狂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四周围观的人,识相地跟他们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个个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就怕漏了哪句重要的情节。而这家茶棚子的主人则是脸色惨白地紧张瞧着事主儿,他方才还想延揽的女子,竟然是风清巽的妻子?天啊!佛祖可要保佑,保佑混世太子的怒火不会延烧到他身上来,他们一丁点的怒火就足以将他辛苦经营的小店给烧得精光啊……
风清巽饱含讥诮的重哼一声。“在这里弹琵琶?堂堂将军夫人什么时候改当起乐伎来了?”
乐伎?柳雅茵冷吸一口气,忍气吞声道:“你怎么讲得那么难听?只不过是弹几首曲子罢了。”手臂被他用力扭了起来,痛得她柳眉深颦,澄眸已略闪泪光,她暗自咬牙忍着。
她知道一旁有人看着,不想在这里丢脸。
“弹曲子?”风清巽纠结的浓眉不见舒散,反倒有愈攒愈深的迹象。“你究竟是想博得掌声还是想炫耀你了不起的才华?掂掂你的身分,别尽丢人现眼!”
他狠毒凉薄的话,让柳雅茵心中又寒又怒,心底一酸,冲着他气道:“你在意的究竟是我在这里弹琵琶丢了你的颜面?还是怕别人看到你妻子是个瞎子的丢脸事实?”
这话一出,嵇律与雷天昊各自翻了翻白眼,暗叫不妙。
果然,只见风清巽脸色骤变,一张俊脸气得五官扭曲,不仅额上青筋清晰可见,连咬得死紧的颊边也听得到咯咯切齿声。四周更是一片鸦雀无声,有人庆幸柳雅茵眼睛失明了,看不到风清巽此刻的脸色,否则定会被吓昏了过去。
葆儿却是暗自叫苦,柳雅茵要是看得见,绝对不会在这关头上还敢挑衅风清巽,这无疑是一头往咆哮的猛狮嘴里钻去。天啊!
风清巽冷笑两声,“说得好,好得很!”他眸里闪著令人生畏的寒光,一把拖住柳雅茵的手臂,转头向外走。
“啊?”柳雅茵喊叫起来。“放开我!”
兆邦跟在风清巽身边久了,不待吩咐,老早就把他的坐骑牵到门口。
“郡主……”葆儿无助地见到柳雅茵跌跌撞撞地被风清巽拖着走,才刚忧心地喊了一声,柳雅茵已被粗鲁地甩上风清巽那匹骅骝马背上去了。
接着风清巽脚下一蹬,转眼间,骅骝马已像疾箭一般跑得不见踪影。
“郡主……”葆儿喃喃地望着灰尘扑面的道路,绞着手担忧柳雅茵的安危。
※※※
被风清巽紧钳在铁臂里的柳雅茵一路叫道:“放开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她被风清巽这一路拖上马,颜面尽失,愤怒地要求他放开她。
“凭什么?”他双眸闪着戾光,愤怒地逼视她。“我看你压根就把自个的身分忘得一干二净!”他把她箍得更紧,嗓音显得阴柔且危险。“或是……你根本没把这个身分放在眼里。”
一想起那些围观者说的轻薄话,他就忍不住怒火攻心,恨不得摇醒这个无知的女人。
“身分?”柳雅茵气得丧失了理智,口无遮拦叫道:“我不知道我还有“身分”可言?在你眼中,我只是你一个可耻的污点,一个开不了口、甩不掉、带不出场的羞耻!我今天要不是一个瞎子,你会在意我抛头露面?会在乎我在哪里弹琴吗?你心中真正在意的,正是我这个人的存在!”
愈来愈浓的夜色,也掩不了风清巽脸上愈来愈明显的怒色。
柳雅茵的一番言论,将他的怒气逼到了一触即发的临界边缘。偏偏她吃了看不见的亏,只见她继续叫道:“怎么?不讲话吗?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不要跟我提身分,我根本不配拥有那两个字!”
重重的怒气从风清巽一张一翕的鼻孔中喷出,突地,他猛拉鞭绳,“嘶!”骅骝马长鸣一声,前蹄腾空,人立了起来,硬生生从疾驰中停住了脚步。
风清巽怒吸一口气,沉声道:“下去!”
他不由分说,把柳雅茵从马背上丢了下去。
柳雅茵还来不及思忖他要做什么时,就听到扬长而去的马蹄声。
她愣住了,他……
下一瞬间,她突然惊恐地醒悟到──他走掉了!
他竟然狠心地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就这样走掉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挑衅他,可是,他也不能就这样丢下她啊!
她僵硬而茫然地站在寂静里,一颗惊骇过了头的心脏,无力地往下坠,紧紧压住正在痉挛的胃。她不敢相信风清巽竟然会将她独自丢在这个陌生的荒郊野外。
可是话说回来,有什么是混世太子不敢做的事?
无助、害怕充斥着她每一条神经,将她彷徨的思绪填得更加慌乱不堪。
这里早就听不到白帝滩头的热闹声息,她知道马儿已转了无数个弯,从方才扫过脸颊的疾风判断,马儿跑的速度很快,这里距离滩头已经很远了。
她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旷野中分不清楚东西南北,想回白帝滩头也摸不到正确的方向,她唯一能确定的事是──她慌了。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体会到一个失明的人真正的恐惧滋味。
柳雅茵恐惧地伸出颤抖的手向四周摸索,周遭除了贯耳的咻咻风声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夜深风凉,她颤着唇,抖着瑟缩的身子,张着再怎么努力也看不到前方的眸子,被遗弃的泪水早就蓄满眼眶。
失明不是她的错,但是她却从十岁起就为它背负了所有的原罪。
她得不到真爱,也过不了正常的生活,更是无时无刻不在自尊与自卑中苦苦挣扎……
天苍苍,野茫茫,天广地阔,而此时此刻,她却走不出一个“悲”字。
恐惧终于战胜了卑微的自尊,她哭出了声音。
“不──”
她膝盖一软,跌了下去……
寂静中,她像是搭在弓弦上一触即发的箭,恐惧几乎绷断了所有神经,就在她往下瘫跌时,身子蓦地被人一把攫住,肢体碰触到的是一个坚硬的男子体魄,当下吓得她魂不附体,放声尖叫起来。
“闭嘴!”
经过了一会儿后,不耐烦的暴喝声才穿越浑沌思绪到达她的大脑里。
柳雅茵吃了一惊,这低喝声是……风清巽?是……他?
真的是他吗?她可怜兮兮地眨掉让自己羞耻的泪水,盛满惊疑的美丽眸子呆望前方。
她有没有听错?他不是早走了吗?难道说,他又折回来找她?可是她并没有听到任何马蹄声啊,莫非……他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她身旁?跑掉的只是他的马,而他……一直在戏弄她?
他一直在一旁看她的丑态?
风清巽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知道了。
没错,他是在惩戒她!任何敢激怒他的人,都要有承接他怒焰的勇气,纵使是她也一样。
他要让她知道,挑衅他不是件聪明的事。
柳雅茵却老羞成怒地用力挣脱他。
“你可恶!”
她气他的残忍,气他的故意,气他为什么要一再蹂躏她唯一拥有的自尊?从认识他到现在,她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尊,已被他践踏得所剩无几。
她推开他,叫道:“我不需要你来帮助我,你走开!”她索性豁出去了,不管方向,也不摸索,只顾着向前走。不管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荆棘密布,她只管跌跌撞撞地跨出去。她一心只想离开他,离开这个可恨的男人,只要能离开他,跌死她都无所谓。
风清巽眯着眼看她荏弱又倔强地跌了又站,站了又跌,他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出手拦她。
“你嘴里的自尊,只不过是个空壳子,表面豁达,其实你比谁都来得自卑,你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别人一把你当正常人看待,你就受不了了。”
风清巽冷冷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让她倏地站住了脚。
“怎么?听不得实话?”他挑着眉,讥嘲道:“你自小活在别人的关心里,却以为自己够坚强,不需要这些。实话告诉你,你自以为是的伪装实在脆弱得可笑!”
他知道他碰到了她的痛处了。
“你……”柳雅茵深吸一口气,气得刚刚才发誓不在他面前掉出的泪水又决堤了。
她当然知道风清巽讲得没错。他轻易挖出了她心底真实的面貌。可是,他怎么能这么残忍地戳破她?在她好不容易用自尊当护身符,自我保护了这么多年后,他竟毫不留情地当面揭穿她?
此刻如果她够冷静,她会发现风清巽的用心。可惜,她一点也不心平气和。
“你以为你是谁!”她反击道:“不要以为我们是挂名夫妻,你就有权这样对我!你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我讨厌你!”她暗恨自己的心还曾为那短暂的接触而悸动过。“风清巽,我真希望这辈子从没有遇见过你!这挂名夫妻,不做也罢!”
风清巽哪容得了这种叫嚣?
只见他闇眸掠过一道厉光,两指撮口,一声高亢嘹亮的哨音顿时响彻平野。须臾间,那匹通晓人性的骅骝马已奔至风清巽身边。
风清巽二话不说,飞身上马,往柳雅茵的方向奔去,到达她身边时,俯身将她粗暴地抓上马,扬辔疾驰,直奔至将军府。
他不管柳雅茵没意义的恫喝和怒叫,下了马后,专制地把她拖在身后,一路将她拉进她住的小屋。
柳雅茵一路被拖得七荤八素,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她已被甩开了。
她颠踬了一下,站稳脚,揉着被风清巽抓疼的手臂,那里早就没知觉了。
“这里是……”
“你的屋子。”风清巽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柳雅茵感觉他的人离她好近,她向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她的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风清巽单手抵住白墙,将她困在墙壁和自己的胸膛间,低头睨视她。
“要我告诉你吗?你的床在右手边,门在左前方,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你如果想逃,就趁现在。”他低柔的口气,含着一种令人心惊的诡谲成分。
“逃?”柳雅茵急喘了一口气,心中惊疑不定,心脏不胜负荷地大力跳动,只差没从嘴里蹦出来。
逃?她背抵着墙,又被他困住,根本逃无可逃。而且她不明白,她已经在自己屋子里了,为什么要逃?
她蠕动着嘴唇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他突然伸出手指轻抚她的下巴,惹得柳雅茵一跳。
她惊觉到他好高,她的头顶好像只到他的肩膀。他的体型带给她强大的威胁感,而他骇人的狂霸气息,正毫不客气地对她散发并强调这一点。
她宛如石像僵在原地,为何他轻如羽绒的触摸,却带给她十足的危险讯息?
“我同意你的话。”
他的语气让她警觉起来。“什……什么话?”她屏住气息问道。
“我同意你这个挂名夫妻不做也罢。”他重复她说过的话。
“你……要我离开这里?”她一时间感到迷惘,他带给她的感觉与他话中的含意截然不同,而他冷漠的声调,也多少让她心口痛了一下。
风清巽没有让她迷惑太久,他逼近他俩所剩无几的距离,慌得柳雅茵只能曲起手肘抵住他的胸膛。
“你干什么?你不是连挂名夫妻也不要了?”
“我正是要结束这种关系。”
如丝般危险的低语再度响起,她霎时恍然大悟,心底一悚,他……想……想要她?
“不……你放开我!”
来不及了,她弯起的手臂似乎完全发挥不了防御作用,只见他胸膛向后一退,她手臂的力道顿失,他却迅速攫住它们,十指交缠地把她的手腕钉在墙上。
“你似乎迫不及待想离开我,为什么?嗯?”他慢条斯理的声音暗融一股怒气。
屈辱的泪水莹莹灿灿挂在她的长睫下,她偏头闪避他逼近的脸,叫道:“不要碰我!”
“不碰你?”风清巽不怒反笑。“你倒说说看,我不能碰你的理由?”
“这世界上能碰你、有权碰你的人,只有我一个!你最好认清楚这一点再开尊口。”
柳雅茵感受到他的愤怒,却不明所以,她也没时间去探究,只知道自己虽然是他的妻子,却也是个瞎子,传闻混世太子个个风流倜傥,他是不会爱上她的,为什么他不干脆放过她,去找他的另一个妻子,他有一个自己订下的妻子,不是吗?
那女人才是他所爱的人,而她不是。
她心底萌生一股微妙的妒意,把自卑的酸楚发酵得更加膨胀。他既然无心在她身上,为何还要这般欺负她?
她大力扭着被钳制住的手,手腕处传来阵阵剧痛,她倔强地与他的力道相抗衡,一点也不在乎纤细的手腕有被折断的可能。
她的反抗让风清巽怒火陡升,他倏地低下头,用嘴含住她的唇,刻意带着一种驯服与惩罚,恣意辗压她柔软的唇瓣。
“不……”
他羞辱地敲开她的嘴,强行占领她的唇舌,带着狂霸之气,强势索求他想要的屈服与温驯。
“不要……”他的舌尖正在搅动她口中的气息,同时也成功地搅乱了她脑中的思绪。
风清巽根本不理会她微弱的抗议,伟岸阳刚的胸膛抵住她胸前那两团柔软的丘壑,他敏感地察觉到那两粒突出的硬蕊,正隔着衣料,接受他挑逗的摩擦。
“你的身体要我。”他笑得邪恶,语气既肯定又狂傲。
“不……”她惶恐地叫道。“你园子里已经有那么多蝴蝶了,为何偏偏要我这只飞蛾……不……”
他狂猛地把她的声音吞进他炽热的口中。
其实他也在问为什么?比她美,比她好的女人那么多,且全对他百依百顺,他为什么不去找她们,却一心想征服这个倔强、自卑又自傲的盲女?
可能是温驯的女人见多了,唯独她,她的不驯,让他愤怒之余也颇觉新鲜。
飞蛾?她是这样想的?她竟然妄自菲薄到如此地步?光从在白帝滩头引起的那场骚动来看,就可知道她有多大的魅力了。想到这里,却也让他忆起那些轻薄的话语。
可恶!
这个一心一意想跟他划清界线的女人,他偏不让她如愿!
他惩罚性的吻炽热、缠绵、霸气,吻得她晕头转向,把她清楚的意识全吻光了,柳雅茵只感到脸颊、耳根全在发烫,膝盖不稳地抖瑟着,他早已放开对她的钳制,可是她却浑然不觉。
他吻着被他吮得晶润红肿的柔唇,两指捻起一颗乳尖狎玩,邪佞道:“你要我,对不对?”
“不!不是……”
这话像除咒符似的将她从浑酣边缘唤醒,她顿时羞得抬不起头。
“我……不……”她想推开他。
“你的身体骗不了我。”他大手掌住一团软绵,煽情地绕着圈子缓缓爱抚,灼热的舌舔吻她红通通的耳朵。
“啊……不要这样……”她真的慌了,一颗心惶乱而不知所措。
她眼眸看不见东西,因此所有感官比别人来得敏锐,对他的触摸反应特别强烈敏感。
由于她娘去世得早,出阁时,她大嫂并没有把应该告诉她的儿女情事教她,因为她大嫂认为不需要。
而她现在却感到难堪了。
她疑惑地感觉到他用硬邦邦的东西贴着她腹部蠕动,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这具有律动性的挑逗动作让她呼吸急促起来,随着他的前后摆动,有一股暖烘烘的热潮自她的身体下处流出。
“不!不要!”她羞耻难当,不想让他知道她身体的变化。
她猝然全力推开他,向前逃开去,身子却撞上一旁的凳子,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