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七天后,宰相和公主终于回宫探亲。
皇宫大院礼节甚多,夫妻俩先向皇上磕头请安,接着见太子,一家人难免要叙旧一番——虽然赵星绒实在没什么旧好和这些人叙的,但表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
皇上见到多日不见的爱女,眼里满是笑意和疼爱。
自幼与哥哥相依为命的赵星绒,没体验过被父母疼爱的感觉,所以每次见到皇上对她露出慈爱的微笑时,心里总感到好温暖。
如果皇上知道他的亲生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会不会难过?
当今天子五十有余,眼角已有明显皱纹,她最看不得老人家伤心难过,既然她仍处于这个时空,就尽可能的扮演好这个角色。
所以当皇上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时,她也趁机关心一下龙体。
“父皇日夜为国事操劳,如今女儿嫁作他人妇,不能常伴父皇左右,还希望父皇多多保重龙体才是。”
她发自内心的关心他,虽然彼此接触的时间很短,但从对方疼爱她的眼神中不难看出,皇上的确是一位好父亲。
皇上听了,龙心大悦。记忆中的女儿,向来刁蛮任性、胡作非为,见了他,总是求这求那,几时听过她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
看来将女儿嫁给蔺爱卿,是明智之举,至少从前嚣张的小女儿如今变得懂事。
赵星绒看向一旁的太子,就见他从头到尾冷着脸,当蔺远彦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
外界都传他们两人关系密切,看来并非子虚乌有。
赵星绒不禁大感头痛,没想到蔺远彦男女通吃,除了太子,还有怡香楼的紫嫣姑娘,看来嫁给一个太吃香的丈夫,做老婆的可痛苦了。
聊些家事之后,皇上便将话题扯到了国事上。
“蔺爱卿,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朕,朕实在不知当说不当说。”蔺远彦微挑眉,恭敬中又显出几分慵懒。“皇上说这话可折煞为臣,皇上心头有什么隐忧,臣定当竭力解忧。”
“朕知道,这几年南朝经济逐渐走向繁荣,和蔺爱卿的努力脱不了关系,但如今我国大部分的经济命脉都被北国人所掌控,朕不得不担心,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将来会不会大大影响我南朝国力?”
蔺远彦听后,微微一笑。“皇上过于担心了。事实上臣倒觉得两国之间相互往来,有利于国运发展。皇上想想,南朝与北国皆是大国,无论占地还是国势都十分相当,但因为之前并无往来,反倒给了一些小国趁机作乱的机会。所以臣主张促进两国经济往来,我南朝商贩进入北国,而北国商贩进入南朝,这样一来,不但可以促进两国的经济增长,还可以增强我南朝的气势和地位。”[群聊制作]“可是,现在南朝大部分巨贾豪绅都是北国人,朕是怕……”“父皇,这您就不懂了,虽然南朝大部分商户都是北国人,但据儿臣调查,这些商户全都是正直商人,父皇您也知道,我国在经济上一向薄弱,这几年若不是蔺大人从中促使两国发展,南朝的国库哪能像现在这么丰盈。”一边的段宁康连忙帮腔,字里行间中,全偏着蔺远彦。
皇上听太子和宰相同时帮他分析,而且说得头头是道,紧皱的眉头不禁舒展几分。
赵星绒对他们这些所谓国事是半点兴趣也没有,本想起身离开,可碍于自己的身分,又不好擅自做主,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听他们从南朝说到北国,再从北国说回南朝。
不过太子那一副维护蔺远彦的模样,倒是引起她的好奇。
不知是不是她观察有误,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不太自然,蔺远彦依旧是一副清淡冷漠的模样,但太子就不同了。
他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是南朝未来的国君,可言谈间却总能有意无意的表现出对蔺远彦的恭谨和敬畏。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蔺远彦才是两人里的攻?
就在赵星绒震惊于自己的猜测时,只见一张温柔的笑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宁善,你不是一直嚷着要喝宫里的梅子酒吗?这是我刚刚特意向皇上为你讨来的佳酿,要不要尝尝看?”
她怔愣好长一段时间,眼前这个满脸笑容,而且还语带宠溺的男人,是她认识的那个蔺远彦吗?
还有,她什么时候嚷着要喝梅子酒了?
一脸不知所措的她,手突然被对方抓了过去,被他轻轻掬在掌心之中。
“怎么了?是不是想让为夫亲自喂你喝才肯罢休?”说着,他还伸出长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以示对她的宠爱。
一旁的皇上见状,只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给女儿找了个疼她爱她的夫君。可段宁康见两人如此亲昵,握着杯子的手不禁暴出青筋,幽深的眼神,让人心生畏惧。
赵星绒总算明白,蔺远彦打算在皇上和太子的面前演场夫妻恩爱戏码。
皇家官场,向来尔虞我诈,虽然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想演这出戏,但潜意识里却无法抗拒他的热情。
“多谢夫君体恤,这宫里的梅子酒,一向是我的最爱,本来还怕父皇怪罪我贪杯,但既然是夫君的一片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她调皮的眨眨眼,露出小女儿般娇态。
至少在外人眼中,两人是郎有情、妹有意,恩恩爱爱、情比海深的模样。“哈哈哈……”皇上见状,不禁朗声大笑起来。“蔺爱卿,朕这个刁蛮女儿从小就不服管束,自嫁给你后,却变得懂事得多,朕看你们如此恩爱,心里真是高兴,永福,公主驸马今日回宫省亲,传朕旨意,今夜宫内大摆宴席庆贺。”“老奴尊旨!”皇上大悦,身为奴才的自然也跟着开心。
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比如太子段宁康,从头到尾始终冷着脸,一副愤恨不平模样。直到皇上略带指责的目光落到他脸上,他才不情不愿的扯出一记微笑。
“皇妹与妹夫这么恩爱,的确是我南朝的福气,父皇,儿臣今夜要与驸马不醉不归。”他虽然面带笑容,可笑容中却掺杂着几分凄苦。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结果到了晚上,皇宫内院大肆举办酒宴,庆祝公主回宫。文武百官接到邀请,也纷纷而至,给予祝福。
赵星绒对于这种官场的虚伪实在没什么好感,酒过三巡,便藉着小解为由,离开了嘈杂的宴客地方。
没想到在外面随便逛了一下,她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那就是——她不小心迷路了。
不知不觉,她竟顺着一处小路,走到了一个幽深的宫殿前。
殿门口处香雾缭绕,四周散发着香气。
抬头一望,这座大殿的牌匾上,写着“昭仁殿”三个大字。
带着几分好奇,赵星绒踏进殿内,才发现殿里摆满了祖宗的牌位,上面刻着南朝历代皇帝的名讳。
原来南朝的昭仁殿,竟是祭拜祖宗的地方。
她本来对这种地方毫无兴趣,正欲转身离开之时,却看到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美人图。
那美人骑在高高白马上,手执马鞭,年约二十岁左右,容貌秀美端庄,眉宇间散发着霸气和英气,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赵星绒被这女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霸气吓了一跳,明明只是张图,可见画者在画她的时候,有多么用心,将神态、表情画得如此逼真。
只是她越仔细看,越发现这画中女子有些眼熟。
那五官精致深刻,气质中虽染着霸气,可眼神中的清冷和淡漠,却让她想起一个人,蔺远彦。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好大一跳。仔细一看,这女子与蔺远彦果真有几分相似。
可是,这昭仁殿祭奠的不都是南朝皇室成员吗?
那这个女人又是谁?
因为晚宴盛大,一行人留宿皇宫。
隔天清晨,蔺远彦带着公主拜别皇上太子,准备回府。临行前,避免不了皇上的一番叮嘱关心,还对公主耳提面命,要她好好侍奉驸马。
赵星绒不禁感慨,身为古代女子,无论千金贵族还是小家碧玉,皆避免不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命运。
更要命的是,蔺远彦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了,专挑在太子面前,对她表现出一脸柔情蜜意、呵护关怀的模样。
她心里虽不是滋味,但仍陪他演戏。
离开皇宫,面对那奢华的八人大轿时,她不禁皱起眉头,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也许蔺远彦真的很注意她的表情变化,居然柔声的问:“宁善,你是不是不想乘轿子回去?”
面对他殷切的询问,以及太子如鹰般锐利的注视,赵星绒只能苦笑。“每天吃饱睡、睡饱吃,太久没动动身体,倒是有些僵硬了,所以我想……”“好,那我陪你散步回去,反正皇宫离相府也没有多少路程。”这番软声细语,不但令赵星绒心里警钟大响,就连段宁康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蔺远彦不理会他人诧异的目光,道别了前来相送的太子,又遣退了轿夫,真的扶着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出皇宫大门。
两人表面上装出恩爱夫妻的模样,心里却各怀心事。
对于赵星绒来说,此番进宫,蔺远彦之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殷勤呵护,必有计谋。
而对于蔺远彦来说,他已经成功的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唯一没想到的是,段宁善居然这么配合,陪自己演这场戏。
直到踏出宫门,走上热闹的街道,他才终于打破沉默,“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我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或者说外面的一些传言,对你已经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赵星绒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内心深处竟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这大概就是女人的天性,即使她并非属于这个时空,可和蔺远彦已有过肌肤之亲,无论这种亲昵是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心境上总会产生微弱的变化。
而且此番入宫,就算再笨的人,也看得出太子对他的态度根本不同于普通的君臣关系。
紧抿着唇,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失落流露在脸上,只微微扯着笑容,看似不甚在意。“如果是你不想多说的,我不会多问,况且男男相恋,在历代史上也不足为奇。”
蔺远彦突然笑出声,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的思想倒是很开放,可惜,事实并非你想像的那样。”她的心再次被他的话勾起兴致,尤其是他脸上的笑容,不若以往的冷淡疏远,反而给人一种很想亲近的感觉。
“大概是八年前,太子奉皇命出宫办差,途中遇到匪人袭击,我当时路见不平出手相救,所以他为了报答我对他的恩情,才将我引入朝堂,一路封为宰相……”状似漫不经心的一番话,倒是解释了他与段宁康留给外界的猜忌。
赵星绒不懂一向自恃清高的蔺远彦为何向自己解释,难道在他心里,她的地位已经产生了变化?
回想之前几次在皇上和太子面前,他总会对自己泛起那抹特有的温柔笑容,以及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关心呵护。
这一切,即使只是假象,仍令人心动。
尤其是关于他与太子之间的绯闻,由他亲口解释,竟让她心头一暖。
还有上次她为了救卓小福时腿抽筋,也是他奋不顾身的出手相救,事后,他又细心的帮她捏腿按摩,难道这一切,真的全都是装出来的吗?蔺远彦这个人,总觉得他很神秘,时而善良,时而邪恶,让人捉摸不定。
但不能否认的是,她的心,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混乱,只见一群恶霸,正嚣张的向两旁做生意的小贩收取保护费。
在这个时代果然有这种人渣,那群身材壮硕的男子一个个脸露凶相,言语粗俗,蛮横的用武力来压榨那些小商小贩。
这里的小商贩大概一直被这群人欺压,纷纷拿出自己襄中的银两交给对方。
那群人拿到银子,脸上露出贪婪的邪笑,之后他们走到一个老奶奶的摊位前,将老奶奶团团围住。
那老奶奶是卖柴的,瘦小又佝偻的身子,每天要扛着这些柴火来到市集变卖,以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让人看了都感到心疼。
面对几个壮汉子无理的要求,老奶奶不禁浑身颤抖,含泪连声哀求道:“几位大爷,老身从清晨到现在连一捆柴也没卖出去,实在拿不出银两给你们交差,还求几位大爷放过老身。”
“少他妈废话!快点把你身上的银钱都交出来,否则从明天开始,你就别想再在这里摆摊卖柴。兄弟们,去搜她的身!”
“不要……不要啊……”
赵星绒见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刚要上前阻止,身子就被蔺远彦牢牢扯住,她不解的瞪他,他却对她摇了摇头。
就在那群恶人试图欺负老奶奶时,那群恶人的头目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那人痛苦的捂着双眼,叫得十分凄惨。
“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居然敢用石头打我?”
赵星绒不敢相信的张大嘴巴。那人刚刚还好好的,可此时此刻却眼睛流血,分明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击中,惨不忍睹。
再看向身旁的蔺远彦依旧保持淡笑,但他的右手悄悄收回衣袖。难道刚刚的暗器,是他发的?
那几个恶人见头目的眼睛突然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暗器打伤,吓得脸色惨白。
但他们毕竟在外面混,知道肯定有人在暗中搞鬼,这人既然能无声无息的将老大的眼睛打伤,功夫肯定十分了得,于是一群人不敢久留,扶着受伤的老大冲破人群,逃命要紧。
赵星绒险些被他们撞到,幸好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扯到怀中,牢牢护住,才避免摔倒的恶运。
“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我身边吗?”
头顶传来蔺远彦无奈的低训,但口吻中带着几分娇宠呵护。
闻言,她心儿一跳,脸颊也染红了几分,抬起小脸,轻声细语问:“刚刚是不是你出手偷偷帮了那位老奶奶?”
蔺远彦扶她站稳,回了她一个不着痕迹的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咱们该回府了。”
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赵星绒就这样被他强行牵着走。
虽然他外表冰冷,可温热的掌心却给人一种安全感。
轻咬着唇,回想他刚刚那不太明显的笑。那笑容很浅,可却如春风拂过她的心。蔺远彦,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转眼间已经是一个多月,自从宰相与公主回宫探亲之后,原本针锋相对的情况似乎已经好转。
虽然蔺远彦仍旧为了国事操劳,经常在书房偏厅入睡,但每天都会尽量与公主一同用膳。
饭桌上也不再像以往沉默,反而不时传来公主的笑声,肯定是宰相又说了什么,惹得新婚妻子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而宰相也一改往日的冷漠态度,时不时的与妻子探讨天文地理,但偶尔又会因为一点小事而争得脸红脖子粗。
见主子笑了,下人也会笑;见主子皱眉,下人也偷偷跟着皱眉。
总之,自从宰相娶了公主之后,原本崇尚宁静的相府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某天午后,蔺远彦乘着轿子从宫里回府,远远就听到一群小萝卜头有说有笑的声音从佣人房方向传来。
府里的下人多半已经成亲生子,他对待下人也不刻薄,只要他们够忠诚老实,携家带眷的他也无所谓。
所以下人房那边,平日里常有小鬼头出没,这其中也包括卓管家的儿子卓小福。
最近公务繁忙,他已经连着几日留宿皇宫,与皇上太子探讨国事,好不容易忙完了一个阶段,在皇上一句“莫要冷落了朕的宝贝女儿”口谕下,他终于得空回府。
那群小孩子的笑闹声本来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是声音中竟夹杂着段宁善的说话声。是他听错了吗?
带着几分疑惑,蔺远彦命轿夫停轿,循着声音,竟被他看见这一幕——
段宁善正穿着一身朴素干净的衣袍,长发高高绾于脑后,挽起衣袖,拿着一支画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东西。
四周有七、八个小萝卜头直盯着白纸看,片刻工夫,那画纸上便出现了两只栩栩如生的小猫小狗。“老师好厉害!”
孩子们无不拍手叫好,眼里全是羡慕和崇拜的光芒。
她将画笔放至一旁,笑眯眯的给孩子们讲这两种动物的特性和习惯,还教他们怎么饲养猫狗,以及该如何对待小动物……
蔺远彦发现自己竟被她脸上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迷惑了。
那张记忆中骄奢放纵的面孔,曾几何时,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这么清纯可人了?
生动的目光,温柔的微笑,娇嫩美好的嗓音,虽然身处下人房,而且还穿着粗布衣裳,可那张沐浴在阳光下的笑脸,竟越发尊贵逼人。
她软声细语的回答小朋友们提出来一个又一个无聊的问题,而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鬼,完全把她当成了和善可亲的大姐姐,毫无忌惮的扯着她的衣袖,口口声声喊她老师。
不知是哪个小鬼眼尖,竟然发现了他的存在。“大人……”顿时,七、八双乌溜溜的大眼全望向他,当然也包括眼中带笑的段宁善。
那群小萝卜头见到他,纷纷起身跪好,嗫嚅的请安,刚刚的无邪笑脸顿时消失不见。看来他平日做人满失败的,否则这些孩子怎么就这么怕他。
见妻子专注迎视他,他努力保持冷漠的表情,将刚刚的动容和欣赏,全隐藏起来。
“今天怎么有时间回府?”赵星绒明显一楞,三天前他被皇上召进宫,说是东北部几个县城受灾,大臣们皆被宣进宫议事。
整整三日未见,心头倒是异常想念。
闲来无事,她发现府里这些小孩子平日没人照管,大字又不识几个,便兴起当他们老师的欲望。
也许是她天生喜欢与小孩子接触,又十分享受教学的乐趣,所以很快地这些孩子便不再畏惧她。
几天相处下来,他们已经习惯叫她老师。
既然被发现了,蔺远彦索性走到他们面前,伸手道:“都起来吧,以后在府里不必有这么多规矩。”
孩子们是起身了,但畏惧他是主子,全都噤声,不敢说话。
赵星绒见状,不禁皱眉。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蔺远彦肯定是平日过于严肃,才会把小孩子们吓成这样。
笑嘻嘻的她弯下身,投给小鬼们安抚的笑容,“小福、小亮,现在是休息时间,你们两个是大哥哥,就由你们带着其他弟弟妹妹出去玩好不好?”经过赵星绒的教导,卓小福的自闭症已有明显好转。见老师这么看重自己,他自然乐于领命。
见高高矮矮的一群小鬼离开,蔺远彦才回神望向她。“没想到你竟然还会作画。”
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虽然线条简单,却异常生动。
赵星绒柔柔一笑。“图画很多时候可以陶冶心灵,而且不同的画风和色彩,也展示画者的想法和当下心情。”
那几年儿童美术心理学可不是白学的,而且经过这几天和小朋友的接触,她发现古代的小孩子更加纯净可爱,让她好想当他们的教师。
见她说得眉飞色舞,一脸自信,他忍不住想打击她。
“不过是一幅画而已,怎么可能会展示出内心想法?”“相同的画面,如果由不同的人画出来,表达出来的概念也不尽相同。若你不信,可以随便画,或许我能猜到你内心的想法。”见他敷衍的笑笑,赵星绒不禁微嘟红唇。[群聊制作]“怎么?莫非你怕了?”蔺远彦哼了一声,拿起她的画笔,在画纸上,随便勾了几条,竟是一只小小的燕子在吃虫。
仅是几笔,而且画得并不逼真,他倒想瞧瞧,这样能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赵星绒对着那画研究片刻,细长的柳眉微微拧了拧,随即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打量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干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要权有权、要势有势,分明连天下都可以掌控在手中,可为什么你仍旧不开心?”
她的话令他微怔。“什么意思?”
“不同的人即使做出来相同的画,所表现出来的心里暗示却是不同的。就像你画的这个燕子吃虫,虫子就放在它面前,可它却只看不吃,这个画暗示你内心是孤独的,你渴望被爱,渴望自由,渴望这个世上可以有人真心真意的去呵护你、疼爱你——”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蔺远彦打断她的话,可心里却因为她的解释而愕然。
她当真如此厉害,竟能将他的内心世界看得如此清晰透彻?
赵星绒倒也不生气,就像对待一个无礼的小孩子一般,对他笑笑。
“或许我说错了,反正不管怎样,人要活得开心最重要。”她笑笑拍拍他的肩,“今日既然回来得这么早,不如尝尝我的手艺如何,玉米蛋花汤,包君满意。”
此刻蔺远彦心情更复杂。
宁善,你越善解人意,我……反而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