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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蒙难日“七二八” 大自然警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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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一场无法预料、无法阻止的浩劫。

可是,大自然又确实警告过。如果,在当时有一位能够纵览方圆数百里、通观天上地下种种自然景物的巨人,那么,对于地震前夕出现的不可思议,甚或是带有魔幻色彩的自然界的变异现象,他一定会感到震惊。正是这些大自然的警告,使得那些于灾难发生之后重新搜集起它们的地震学者们毛骨悚然并陷入深思。

只是,对于“七二八”来说,这一切都太晚了。

恐怖极了的鱼

唐山八中教师 吴宝刚、周萼夫妇:

1976年7月中旬,唐山街头卖鲜鱼的突然增多。他们只是奇怪,多少日子里难得买到新鲜鱼,为什么今天特别多,而且价格非常便宜。

“这是哪儿的鱼?”

“陡河水库的。”卖鱼人告诉他们“,这几天怪了,鱼特别好打。”

这一对夫妇当时怎么也想不到,一场灾难已经临头。几天后,他们于地震中失去一儿一女。

据蔡家堡、北戴河一带的打鱼人说:

鱼儿像是疯了。7月20日前后,离唐山不远的沿海渔场,梭鱼、鲶鱼、鲈板鱼纷纷上浮、翻白,极易捕捉,渔人们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好运气。

(戟门河闸附近,光着身子的孩子们用小网兜鱼,鱼儿简直是往网中跳,数小时就兜到几十斤鱼。)

唐山市赵各庄煤矿 陈玉成:

7月24日,他家里的两只鱼缸中的金鱼争着跳离水面,跃出缸外。把跳出来的鱼又放回去,金鱼居然尖叫不止。

唐山柏各庄农场四分场养鱼场 霍善华:

7月25日,鱼塘中一片哗哗水响,草鱼成群跳跃,有的跳离水面一尺多高。更有奇者,有的鱼尾朝上头朝下,倒立水面,竟似陀螺一般飞快地打转。

唐山以南天津大沽口海面,“长湖”号油轮船员:

7月27日那天,不少船员挤在舷边垂钓。油轮周围的海蜇突然增多,成群的小鱼急促地游来游去。放下钓钩,片刻就能钓上一百多条。有一位船员用一根钓丝,拴上四只鱼钩,竟可以同时钓四条鱼。鱼儿好像在争先恐后地咬鱼钩。

失去“理智”的飞虫、鸟类和蝙蝠

唐山以南天津大沽口海面,“长湖”号油轮船员:

据船员们目睹:7月25日,油轮四周海面上的空气咝咝地响,一大群深绿色翅膀的蜻蜓飞来,栖在船窗、桅杆、灯和船舷上,密匝匝一片,一动不动,任凭人去捕捉驱赶,一只也不飞起。不久,油轮上出现了更大的骚动,一大群五彩缤纷的蝴蝶、土色的蝗虫、黑色的蝉,以及许许多多蝼蛄、麻雀和不知名的小鸟也飞来了,仿佛是不期而遇的一次避难的团聚会。最后飞来的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虎皮鹦鹉,它傻了似的立于船尾,一动不动。

河北矿冶学院教师 李印溥:

7月27日,他正在唐山市郊郑庄子公社参加夏收,看见小戴庄大队的民兵营长手拿一串蝙蝠,约有十几只,用绳子拴着。他说:“这是益鸟,放了吧。”民兵营长说:“怪了!大白天,蝙蝠满院子飞。”

(无独有偶,就在那几天,天津市郊木厂公社和西营门公社都可以看见成百上千只蝙蝠,大白天在天空中乱飞。)

唐山地区迁安县平村镇 张友:

7月27日,家中屋檐下的老燕衔着小燕飞走了。

(同时,唐山以南宁海县潘庄公社西塘坨大队一户社员家,屋檐下的老燕也带着两只剩余的小燕飞走了;据说,自7月25日起,这只老燕就像发了疯,每天要将一只小燕从巢里抛出,主人将小燕捡起送回,随即又被老燕扔出来。)

宁河县板桥王石庄社员:

7月27日,在棉花地里干活的社员反映,大群密集的蜻蜓组成了一个约30平方米的方阵,自南向北飞行。

(同日,迁安县商庄子公社有人看见,蜻蜓如蝗虫般飞来,飞行队伍宽100多米、自东向西飞,持续约15分钟之久。蜻蜓飞过时,一片嗡嗡的声响,气势之大,足以使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动物界的逃亡大迁徙

唐山地区滦南县城公社王东庄 王盖山:

7月27日,他亲眼看见棉花地里成群的老鼠在仓皇奔窜,大老鼠带着小老鼠跑,小老鼠则互相咬着尾巴,连成一串。有人感到好奇,追打着,好心人劝阻说:“别打啦,怕要发水,耗子怕灌了洞。”

(同时,距唐山不远的蓟县桑梓公社河海工地库房院子里,那几天有三百多只老鼠钻出洞子,聚集在一起发愣。)

抚宁县坟坨公社徐庄 徐春祥等人:

7月25日上午,他们看见一百多只黄鼠狼,大的背着小的或是叼着小的,挤挤挨挨地钻出一个古墙洞,向村内大转移。天黑时分,有十多只在一棵核桃树下乱转,当场被打死五只,其余的则不停地哀嚎,有面临死期时的恐慌感。26、27两日,这群黄鼠狼继续向村外转移,一片惊惧气氛。

敏感的飞虫、鸟类及大大小小的动物,比人类早早地迈开了逃难的第一步。然而人类却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来自大自然的警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场毁灭生灵的巨大灾难已经迫近了。

不可捉摸的信息

大自然确实是在警告人类。

唐山东南的海岸线上,浪涛在发出动人心魄的喧响。7月下旬起,北戴河一带的渔民就感到疑惑:原来一向露出海面的礁石,怎么被海水吞没了呢?海滩上过去能晒三张渔网的地方,怎么如今只能晒一张渔网了呢?海滨浴场淋浴用的房子进了海水。常年捕鱼的海区,也比过去深了。距唐山较近的蔡家堡至大神堂海域,渔民们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从来是碧澄澄的海水,为什么变得一片浑黄?在不平静的海的深处,就像有一条传说中的龙尾在摆动,在搅动着海底深处的泥沙。

据一位当时在秦皇岛附近海水里的潜泳者说,他看见了一条色彩绚丽的光带,就像一条金色的火龙,转瞬即逝。

水!水也在向人类发出警告!

唐山地区丰润县杨官林公社一口深五十多米的机井,从7月中旬起,水泥盖板上的小孔“嗤嗤”地向外冒气。7月25~26日,喷气达到高潮,20米外能听见响声,气孔上方,小石块都能在空气中悬浮。

在唐山地区滦县高坎公社也有一口神秘的井。这口井并不深,平时用扁担就可以提水,可是在27日这天,有人忽然发现扁担挂着的桶已够不到水面,他转身回家取来井绳,谁知下降的井水又猛然回升了,不但用不着扁担,而且直接提着水桶就能打满水!那几天,唐山附近的一些村子里,有的地方,池塘的水忽然莫名其妙地干了,有的池塘却又腾起济南趵突泉那样的水柱。水!忽降忽升的水!它是在向人类传递大自然的什么信息啊?!

人类有时也收到了大自然的信息,可这些信息是那样的不可捉摸。

距唐山二百多公里、海拔一千三百多米的延庆县佛爷顶山上,有一台测雨雷达,附近还有一台空军的警戒雷达,26日、27日,都连续收到来自京、津、唐上空的一种奇异的扇形指状回波,这种回波和海浪干扰、晴空湍流、飞鸟等引起的回波都不相同,使监测人员十分惶惑。京、津、唐一带,什么时候出现了如此奇特的一个磁场呢?

人们就在那样一个强大的磁场中毫无知觉地穿行着。

7月27日,唐山北部一个军营里,几个士兵惊叫起来。他们发现地上的一堆钢筋莫名其妙地迸发出闪亮的火花,仿佛有一个隐身人正在那里烧电焊。

在北京、唐山,半夜,不少人家中关闭了的日光灯依然奇怪地亮着。

在通县,有人发现一支卸下的20瓦日光灯管在闪闪发光。27日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日子。

在唐山林西矿矿区,飘来了一股淡黄色的雾。这是一股散发着硫磺味的“臭雾”,它障人眼目,令人迷茫。人们被那股异味熏糊涂了,他们已经看不清这世界的面目,更弄不清大自然正在酝酿着一场什么样的悲剧。

如果这一切奇异的信息都能及时地被搜集、被集中、被输送、被处理,那么,关于灾祸的描述也许完全可能是另一个样子。遗憾的是机会丧失了!人们眨着大惑不解的眼睛,迷迷蒙蒙地,不知不觉地走到了7月27日深夜。

大毁灭前的“七二七”深夜

唐山市郊栗园公社茅草营大队 王财:

深夜12点钟看完电影回家,看见出门前总赶不进院子的四只鸭子,依然站在门外,一见主人,它们齐声叫起来,伸长脖子,张开翅膀,奓撒着羽毛,摇摇晃晃地扑上前。王财走到哪儿,它们追到哪儿,拼命用嘴拧着他的裤腿。

滦南县东八户大队 张保贵:

7月27日深夜,久久睡不着,老听见猫叫。他以为猫饿了,起来给它喂食,猫不吃,依然叫声不绝,并乱窜乱跑。

(同时,唐山市栗园公社的王春衡亲眼看见,他二大爷家里养的一只一年多的母猫,隔着蚊帐挠人,非要把人挠醒不可。)

那一夜,唐山周围方圆几百公里的地方,人们都听见了长时间的尖利的犬吠。

唐山市殷各庄公社大安各庄 李孝生:

他养的那条狼狗,那一夜死活不让人睡觉。李孝生睡觉时敞着门,狗叫不起他,便在他腿上猛咬了一口,疼得他跳起来,追打这条忠实的狼狗。

丰南县毕武庄公社李极庄大队 刘文亮:

7月27日夜里,他是被狗叫吵醒的。当时,他家的狗在院内使劲挠着他的房门。他打开门放狗进来,狗却要把他拖出屋去。

唐山市遵化县刘备寨公社安各寨大队 张洪祥:

他家的狗也不停地狂叫起来,一直叫到张家的人下了床,狗在张洪祥的兄弟的腿上咬了一口,像要引路似的,奔向屋子外。

丰南县兰高庄公社于北大队 王友才妻:

那天晚上由公社回家,刚走到门口,家里的公狗突然从门口向她扑来,阻挠她进院。

大厂回族自治县陈福公社东柏辛大队 李番:

他亲眼看见他家的母狗把7月15日生的四只小狗,一只一只从一个棚子里叼了出来。

香河县周元大队 苏玉敏:

苏家的母狗,把7月21日生的三只小狗从窝里一个个地叼到空场地上,它甚至还刨了一个坑,把它们安放其中。

夜越来越深了。这是一个充满喧嚣的夜,7月28日就在这不安的气氛中来临了。

1时30分,抚宁县大山头养貂场的张春柱被一阵“吱吱”的叫声惊醒,全场415只貂,像“炸营”似的,在铁笼里乱蹦乱撞,惊恐万状。

与此同时,丰润县白官屯公社苏官屯大队养鸡场也出现一片混乱:1000只鸡来回乱窜,上窗台嘎嘎怪叫。工作人员给它们喂食,它们毫无食欲,愈来愈慌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逐它们,有一二百只鸡在鸡舍内扇翅惊飞!

与此同时,丰润县左家坞公社扬谷塔大队饲养员陈富刚,在一个马车店里正起来喂料。他发现骡马在乱咬乱踢乱蹦,怎么吆喝也不管用。3点多钟,60辆马车的100多匹马全部挣断了缰绳,大声怪叫着,争先恐后跃出马厩,在大路上撒蹄狂奔!

与此同时,唐山地区昌黎县虹桥公社马铁庄大队的李会成亲眼看见:邻居家的二百多只鸽子突然倾巢而出,飞入房顶上空,盘旋着,冲撞着,久久不肯下落!

离那个恐怖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滦县安各庄的几个社员,惊叫着从一个水池里跳上来。那池子的水是从近旁一口热水井里汲取的,平时水温48~49摄氏度。这天凌晨,他们几个出夜工的小伙子跳进池子洗澡,水竟已烫得无法忍受。他们纳闷、他们骂娘,他们独独没有想到,大地的震颤就在眼前!

就在眼前了。昌黎县有几个看瓜的社员,看到距离他们二百多米远的上空忽然明亮起来,照得地面发白,西瓜地中的瓜叶、瓜蔓都清晰可辨。“怎么,天亮了?”丰润县一位中学生,揉着惺忪的睡眼,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他见窗外十分明亮,连黄瓜架上的叶子都泛着白光,但一看表,才3点多钟。正奇怪,天色又变暗了,屋外又如墨染一般。

那一刻,大地正沉浸于一片毁灭之前的宁静之中。

显然,在唐山地震前,许多人都接收到了大自然的警告信号。但是这些信号具有“不唯一性”——天气闷热也会使鸡犬不宁,连日多雨也会使井水突涨,人们也正是用最寻常的经验解释了那些“异常”。人与动物最本质的区别在于思维,思维使人类获得经验、获得逻辑、获得所有被称之为科学的一切知识,然而这一切同时又障碍了人类的本能。知识使人类变得敏锐和坚强,知识也使人类变得聋盲和脆弱。

1978年美国地质调查局出版的《地震情报通报》中,刊印了一张幽默照片——一只闭眼张口、惊恐惨叫的黑猩猩,照片上方写着:“为什么我能预报地震,而地震学家们不能?”

这是人类的自责。然而人们常常忘了:人是社会的动物,即使在同大自然的斗争中,人也只是作为一个整体,才能显示出他们的力量。当人各自为战的时候,也并不比动物有更多的优越性。仅仅依赖本能,人甚至远不及动物。在地震这样重大而又神秘的自然灾害面前,人们没有形成一个防范的整体,没有相应的通讯渠道和手段对自然界的异常信息进行及时的收集和处理,他们怎能不被突降的恶魔各个击破?

永远记住大自然的警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