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有了艺术,才使我们不只看到一个世界、我们的世界,才使我们看到世界倍增,而且,有多少个敢于标新立异的艺术家,我们就能拥有多少个世界。
——马塞尔·普鲁斯特
当有人说“约翰扔了一个球”时,你很可能会在无意识中为这个球假定一些特定的特征和属性,比如颜色、大小和重量。这些是你的默认假设,也就是我们在第一次介绍水平带理念时谈到的那种理念。你对球的假设可能来自你很久以前拥有过的一个球,或者是你最近拥有的球。我们的理论是,这种可选细节的联结通常很微弱,难以抵挡尖锐的现实,所以其他刺激会发现它们很容易分离或适应。这就是为什么默认假设只会产生不稳定的影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旦发现它们不对,我们也并不会太惊讶。各种框架会共享这么多K线属性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框架本身的终端所处的水平带就在K线附近,而这个K线的边缘表述的就是我们的预期和默认假设。
但到底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看真实的存在,而要使用默认假设呢?因为如果我们不做假设,世界就不会有任何意义。知觉事物“真实的样子”就像看没有信号的电视机屏幕雪花一样没有任何用处。真正重要的是要能够看到事物看上去像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脑需要特殊的机器用独特的“客体”来表述所看到的内容。客体的理念中就包含着许多“不言而喻”的假设,比如,假定它包含物质和边界,假定它在我们看见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假定它在之后也会继续存在。简而言之,它的行为会和其他典型的客体一样。因此,尽管从来没有同时看到一个客体的所有面,但我们总是假定那些没有被看到的面是存在的。我怀疑,我们知道或者我们认为自己知道的内容中,大部分都是由默认假设表述的,因为我们完全确定自己已经知道的内容太少了。
我们在人际关系中也会使用默认假设。为什么这么多人都相信星座,用出生月份来对朋友进行分类呢?也许把所有人分为12类,比起那些更少的分类似乎还算前进了一步。那么作家的作品是如何激活那些栩栩如生的特征的呢?认为用很少的词语就可以精细地描绘一个人,这种想法是很荒谬的。相反,小说家所使用的语言会激活庞大的假设网络,这些假设已经存在于读者的思维中了。要创造这些幻象,也就是激活未知读者思维中的未知程序,并让这些程序服务于自己的目的,是需要很多技巧的。实际上,作家这样做的过程中,会让事情比现实还清晰。尽管语言仅仅是思维程序启动的催化剂,但其实现实也是:我们无法感受它们真实的样子,只能感受它们提醒我们的内容。就像普鲁斯特后面接着说的:
读者在阅读的时候全都只是自我的读者。作品只是作家为读者提供的一种光学仪器,使读者得以识别没有这部作品便可能无法认清的自己身上的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