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英裔印度人是如何在没有冰的情况下维持生计的,以及那些现在仍住在乡下的人又是如何在没有冰的情况下生存的,对于今天很容易就能使用冰库的人来说是个谜——他们已经认为冰绝对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用品,偶尔有几周供应不足,就会悲叹艰苦难耐。在有冰库的镇上(有些镇在凉季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是例外),每个家庭每天都要消耗几磅冰,人们几乎不喝没有预先放冰块降温的水;而白酒和啤酒也要为了保持凉爽而放在冰盒子里。
埃德蒙· C. P. 赫尔在他 1874 年出版的《欧洲人在印度》一书中写了以上内容。紧接着,赫尔描述了冰的重要性和给人的奢侈享受,这是今天随处都能见到冰箱的我们难以想象的。安德鲁·温特(Andrew Wynter)在他 1866 年发表的题为《我们辛勤的社会工作者》(Our Social Bees)一文中描述了当有孩子问他杯子中的冰从哪里来的时候他可能会做出的回答:
在很遥远的新大陆,有一个长在深山中的巨大的杯子,有几百英尺那么深。这个杯子通常装满了晶莹剔透的水,这水在冬天就会冷冻结冰,巨大的船只驶来这里,把它运到世界的每个地方,这样,每一个人,当他和你一样感到酷热难耐的时候,就能品尝到一丝可口的冰凉。
多数情况下,这个孩子很可能以为我们在给他讲神话传说,做梦都想不到我们所说的是每天的实际情况。这只水晶杯指的是文翰湖(Wenham Lake),位于马萨诸塞州新罕布什尔的山谷中。这个湖不大,面积仅有 500 英亩①,湖水由发源于山脚的泉水供给:里面的水是如此纯净,以至于分解鉴定的时候,无论是悬浊液还是混合液当中,都检测不到任何异质元素。
温特紧接着解释了 19 世纪的冰农场是如何给欧洲人供应足够的冰,让他们的饮料整个夏天都保持凉爽的。
但是,这里的水结成的冰在后来闻名世界,尤其是享誉英国,并不仅仅是因为其水质纯净:在美国也有很多这样的湖泊能生产同样优质的冰,这些湖泊实际上可以被称为冰农场,供国内消费;而文翰湖生产的冰之所以如此出名的真正原因是文翰湖的位置靠近海滨,这让它所属的公司能够轻而易举地把冰运到世界各地。这个湖在波士顿东北方向 18 英里②的地方,通过有支线直达此湖的东方铁路运输,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达波士顿的码头。因此,从实际目的考虑,可以说这冰就是在货船旁边结成的。
自此以后很长时间,美国的冰块贸易达到了我们想象不到的规模。美国人在冬季消费的冰量和夏季几乎一样多。每顿饭的饭桌上都有冰,这是他们所有饮料的组成部分。在英国,酒店老板会告诉你 2/3 的顾客点的是热白兰地加水;而在美国酒类专卖店,人们通常点的都是一杯加了冰球的雪利酒、鸡尾酒或薄荷朱利酒,但是不论是哪种酒,都含有冰。
冰在美国的总消费量一定是非常惊人的,因为在波士顿一个城市每年就消费 5 万多吨冰——这比整个英格兰的消费量多得多。因此,在美国,冰的产量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具有重要意义;因为它更容易因天气改变而遭到破坏,甚至比稻谷更容易受影响,因此,在切割和储藏冰的时候用了十分精巧的设计,其速度和规范与我们处理国产冰的简单粗暴方式(即用竿子将冰敲碎,铲挖不规则的冰块的做法)形成了鲜明对比。
紧接着温特描述了如何采冰。
首先,正式开始采冰行动的标志是在光滑的冰面上划出 3~4 英亩范围的区域;这条界线是由一个又小又锋利的手钻沿着冰面切割而成的,在切割过程中会扬起发光的冰屑。这条 2~3 英寸深的界线可以用来指导马拉的做标记的机器,机器从这条线旁边穿过,切割出相隔约 21 英寸的平行的两条线。之后划出类似的线,直到整个冰面都做了这样的标记。现在,马拉着犁将这种凹槽加深到 6 英寸。从恰当的角度可以进行类似的过程;这样在切割完毕后,整个冰面就被切分成边长约 21 英寸的正方形了。
下一步是把这些冰块分离开,然后把它们捞出水面。为了实现这一目的,需要使用一种特殊的锯子,如果能够切下一整行正方体,剩下的部分借助冰铲(一种楔形工具)就很容易分离,使其浮出水面。这种冰铲一接触凹槽,这些冰块就裂开了,非常容易——但天气严寒时才能实现这个效果,否则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冰融化时很难处理。现在要把漂浮的冰块封装保存;为此,要在冰块边缘建一个较低的平台,这个平台上要有能浸到水中的铁质斜面。送冰人十分灵巧地挥舞冰钩,将这些巨大的冰块猛拉上这个斜面。当平台上装满冰块后,冰块会被转移到雪橇上,拉到围湖边建的冰库里。
冰库本身就值得注意;冰库主要由松木做建造材料,墙壁是双层的,两墙相隔大概两英尺,中间填满了锯末这种完全不导热的材料。
当需要装运冰时,要用密封的卡车装载,卡车会立即沿路线将冰块运到波士顿,甚至直达货船。当把冰块装到船上后,人们会用锯末小心翼翼地把冰块包装起来,尽可能避免接触外面的海风。但是,尽管尽最大的努力做了所有可能的防范措施,浪费 1/3 甚至一半的现象也时有发生。
把冰块运到目的国家后,再把冰块储存在公司的仓库里。这些仓库建在支撑滑铁卢路的拱座下,这些拱座靠近桥的部分至少有 40 英尺高、70 英尺长……那些好奇的旅客,也许会想一探这些仓库的真面目,却发现除了大堆大堆的锯末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从他嘴里呼出的哈气能让他意识到周围的低温。在这个季节,有时这里能储存将近 2 000 吨冰,而且其重量不会损失太多。
这种对旧时开采和储存冰块的回忆提醒我们,我们现在的生活有多么现代化,只要溜达到厨房打开冰箱,就能找到需要的冰块。但不知怎的,总觉得这种方式与用不远万里穿越陆海运来的美国湖冰给饮料降温的方式相比,就没那么奇妙了。
① 1 英亩约等于 4047 平方米。
② 1 英里约等于 1.609 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