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山回村子里去吧?”安格斯说,“看看德瓦尼抓住那只羊没有。”
“我搞不懂他干吗要动手抓羊,”吉吉说,“难道他不能远远地就把它变成羊皮鼓吗?”
“他变过一次,可羊皮鼓却滚下山,滚到了大海里,他只好等鼓晾干了再用……他说它是故意滚下去的,它之前从没有那样干过。”
“听上去倒很有意思。”吉吉说。
他拿起小提琴,安格斯把狗抱到怀里。他们一起从山坡上下来,从那片奇异的红色树林上方经过,在吉吉的世界里,那里是他的家。安格斯向右边的山路走去,可吉吉还是想再看看这个地方。
“我去看一眼行吗?”他问。
安格斯看上去很焦急:“这只狗太重了。”
“你要是愿意,可以先走,我会赶上你的,不会待太久的。”他笑了,“实际上,我不会浪费任何时间。”
但等他向树丛边走去时,安格斯还是跟着他走过去了。这些红色树木十分高大,枝繁叶茂。
“这是什么树?” 吉吉问。
“枫树,” 安格斯回答道,“不过,那是你们的叫法,你们那儿的最后一棵枫树在1131年被砍掉了。”
“真的吗?那是怎么回事?”
“这种木材的音响效果非常好。你们原来的教堂和音乐剧场都是用这种树建成的。它能把整座建筑物都变成一个乐器,美妙极了。”他回忆着,“但就像一切美好的事物一样,它简直供不应求。它可以用来做乐器,我们叫它‘铃铛树’。”
吉吉把手放在离他最近的红色树干上。
“在树下吹几段吧。” 安格斯提议道。
吉吉举起笛子,吹起一首乐曲。整棵树都随着音乐产生了共鸣,空气中充满了甜美悠扬的和声。
“哇!”他兴奋极了。
“你们的世界里有个人用它做小提琴,” 安格斯说,“他偶尔会派个学徒到这里来取木材。他是个意大利人,我记得他叫托尼,托尼·斯特拉迪瓦里。”
“是不是叫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吉吉怀疑地问。
“是这个名字,我曾有一把他做的小提琴,我把它留在某个地方了……”
“可他都去世两百多年了。”吉吉说。
“噢,是吗?”安格斯说,“我可不知道这些人现在都怎么样了,你在这里可真有用处啊。”
吉吉又对着树吹起来,然后再次停下来听树的共鸣。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可爱的姑娘,”安格斯接着说,“事实上,我很爱她,但当我再回去找她时,她已经……太不幸了,你们麻瓜总是活不了太久。”
吉吉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想:安格斯真幸福,可以在两个世界里随意走动,而自己却要永远留在这里,真是太不公平了。
他在树林里漫步,树林中间有间农舍和他在这里见过的其他房子一样,看起来更像是空洞洞的岩石而不是房子。它好像是所空房子,他不想走进去,就在外面看了看。他无法把这座建筑物与他出生之地联系起来,直到他来到应该是刚建好的那些屋子的地方,他看到在另一棵枫树的树干上,挂着一只熟悉的袜子。
安格斯来找他时,他还站在那里。“你还没有看够吗?”安格斯问道。
“可以走了。”吉吉说。他正打算跟着安格斯离开,突然听到了,或者说他认为自己听到了音乐声。他转过身,低头朝着又小又黑的门廊侧耳倾听。声音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那是什么?”安格斯问。
“音乐。”吉吉说。
“我不相信。”安格斯说,“好了,我们走吧。”
“不,我能清楚地听到这里有音乐的泄漏点。”
“你不是不相信那些废话吗?”安格斯说,“你不可能听见麻瓜们的音乐。那只是老奶奶们的传说。”
可吉吉确实听到了,开始是一部六角手风琴,然后是两部。他听出了那旋律,是他正在学习的两首吉格舞曲。他也听出了是谁在演奏,这两人的演奏他可是听了很多年了。
特纳奥格失去了它诱人的魅力。他转过身,目标明确地穿过树林,向来时的路走去。
安格斯手里抱着狗急急忙忙地跟在后面,边走边问:“你上哪儿去?”
“回家。”
“别傻了,吉吉。”
吉吉毫不迟疑地赶路。“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傻,安格斯·奥格。他们还活着,我能听到,我妈妈和我妹妹在拉六角手风琴。”
他已经走出了树林,开始是大步流星地走,最后是跑向了山坡上的环形城堡。
“吉吉,等等。”
吉吉不理睬他,安格斯差点骗他留了下来,很可能还想再骗一次。
“吉吉,你属于这里。”安格斯大声叫喊着,但吉吉知道自己属于什么地方,不会再上当了。除非安格斯把他变成一只乌龟,这是唯一能阻止吉吉回家的办法了。随安格斯的便,他不在乎,他要回家。
但安格斯的下一句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带上布莱恩!”
吉吉站在山坡上等着安格斯,他当然要带上布莱恩,真奇怪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希望自己不用带布莱恩走,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结束它的痛苦。如果不是多尔蒂神父妨碍了它,它可能早就已经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多尔蒂神父。吉吉忽然没兴趣穿越密室了,他看着安格斯。
“我猜神父的尸体就在墙那边吧。”他说。
“是的,” 安格斯说,“真可怕啊。”
吉吉犹豫起来,特纳奥格重新开始诱惑他了。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安格斯·奥格发了善心。
“不,不用怕,他已经被运走了。吉吉,尸体被别人运走了。”
“你怎么知道?”
“有人发现了他,他们就把他运走了,这就是他的结局。”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能来去自由,”安格斯郑重地说,“一眨眼的工夫我们就过去了,再一眨眼我们就——”
“耶,太好了。” 吉吉叫道。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吉吉又被安格斯感动了,不由地说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你说话的样子开始像个神了。”
安格斯大笑起来。他们一起爬上山,回到环形城堡,设法把狗送进密室。在密室最里面的角落里,安格斯帮助吉吉抱好狗,拿稳蜡烛和笛子,再保持好身体的平衡。
“有空时再回来和我们吹上一曲。”他说。
“我会的,我发誓。”
“你可能会忘记。”
“不会的,我会努力记住的。”
“相信你记住的东西,吉吉,即使你觉得不可思议。”
要拥抱一个抱着猎狼狗的年轻人真不容易,但安格斯·奥格是个男人,也许还是个多才多艺的神。吉吉转身面对墙壁,对自己许下诺言,一定会重返特纳奥格。但这只灰色的狗,曾经跟着芬恩·麦克库尔从一个古老的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征战的狗,将永远地离开特纳奥格了。
“再见,布莱恩。”他悄悄说着,迈步向墙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