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教区很不幸,”海伦说,“据我所知,多尔蒂神父在许多方面都是位好神父,但一说到音乐,他就是最坏的神父之一。每周日他都会站在讲坛上大叫大嚷,说上帝会报复相信神话的人,还有随着邪恶舞曲跳舞的人。甚至在法案通过前,他就时常会在晚上突然冲进传出音乐的房子,威逼每个人离开。他曾将一个人的小提琴踩在脚下。但在所有的教民中,他最恨的是你曾祖父。”
“仇恨是相互的。吉吉……”海伦停下来,“我告诉过你你曾祖父也叫吉吉吗?我是用他的名字来给你命名的。”
“你没讲过,”吉吉说,“是别人告诉我的。”
“是谁说的?”
“别管他。继续讲吧。”
海伦犹豫着是否要强迫他说,最后还是放弃了。
“你曾祖父总是把门闩上,不让多尔蒂神父进来,任凭他在外面大叫大嚷地拍门,自己躲在屋里尽情演奏。然后,他每周日还是会坐在教堂里听神父愤怒地布道,好像一切与他无关。多尔蒂神父无法忍受这种冒犯,他习惯了别人的服从。那项法案刚一通过,他就告发了利迪家举行的家庭舞会。这不是唯一的一起控告,那年头有很多这种起诉,而且大多都胜诉了,人们被迫交纳巨额罚款。法案起了作用,可它对利迪家却没有用。后来,人们告诉你曾祖父,多尔蒂神父威胁他们,让他们出庭证明利迪家的舞会卖票收费,否则就把他们永远投入地狱。尽管害怕神父的威胁和压力,但没有人愿意背叛利迪家族,证明这个家族在当时是受人尊敬的。”
海伦又停下来,吉吉能看出她眼中愤怒的自豪感,然而,这种自豪感很快就消失了,她又转头盯着炉火,继续说:“可惜那是从前了。”
吉吉等待着。海伦深吸了一口气:“指控被撤销。你曾祖父和曾祖母举行了一场舞会来庆祝。那是一个漫长而炎热的盛夏之夜,人们从屋子里跳到院子里,乐队随后也跟了出来。每个人都说这次舞会美妙绝伦,没有哪次舞会能与它媲美。然而,多尔蒂神父出现了。
“盛怒的神父让你曾祖父无法继续演奏,他面红耳赤,身体愤怒地颤抖。
“‘ 你们以为我被打败了,是吗?’他吼道。
“多尔蒂神父年纪大了,你曾祖母担心他的健康状况,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她都不愿意他在我们家或别处心脏病发作。于是,她请他进屋去喝杯茶。
“‘ 我决不会踏进这间魔鬼的屋子半步,’他说,‘我要让你知道另外一件事,我要终结这魔鬼的音乐。’
“他从你曾祖父手中抢过笛子,大踏步地走出院子。你曾祖父跟了出去,但是——你要相信,吉吉——他是位绅士。尽管他钟爱这笛子胜过世上的一切,但他决不会用武力去抢夺。六十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多尔蒂神父拿着笛子从这所房子里走出去以后,人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什么?”吉吉问。
“他失踪了。从此没人见过他。”
“可是……你的意思是他们没有找到尸体?”
海伦摇摇头:“什么也没找到。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但不幸的是,镇上开始流传一个可怕的谣言。”
“说曾祖父杀了神父?”
海伦点点头。
“是他干的吗?”吉吉问。
“当然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吉吉。那不是他干的,虽然他憎恨当权者,但不会去杀人。”
“笛子有下落吗?”
“也不见了。再也没有人见过它。”
“真是奇怪,”吉吉说,“他怎么会消失呢?”
“我也和你一样不明白,”海伦说,“有时是会发生这种事,有人失踪了,人们四处寻找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吉吉转身重新审视照片。他的曾祖父身材魁梧,但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迹象表明他会犯下这样残酷的罪行。
“教区的人开始分化,”海伦继续说,“许多人反对利迪家,但更多的人仍是利迪家的忠实朋友。即使这样,那个夏夜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所房子再也没有传出过一个音符。一个多月后,盖瑞特·巴里出现在院子里,多尔蒂神父失踪时,他出远门了,所以刚刚听说这事。你曾祖父告诉了他事情的全部经过,他听完后说,‘这样一来,神父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不是吗?’
“你曾祖父问他那话什么意思。我小的时候,你曾祖父对我讲过好几次这个故事以及盖瑞特的回答——‘你们的屋子曾经充满美妙的音乐,而现在,留下的只有寂静。神父不只从你那儿抢走了笛子,吉吉。’
“你曾祖父坐着沉思了很久,然后,他站起来,走进用来办学习班的后屋。等他出来时,盖瑞特·巴里早已拿出风笛放好,外祖父也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小提琴,擦掉了上面的灰尘。
“吉吉,从那时起,音乐就一直回荡在这所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