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到了受害者,爱丽。我们只能把他留在这儿。走吧。”马雅说。
我知道她想离开,但不知道她是不是以为我是在提醒那个死去的人。
“她还想找我吗?”弗农说。
我抬头望着马雅,希望她能明白。
马雅四下望了望。“这儿?都塌了呀,太危险了。不过你知道,让它追着你跑也会比较有趣。到街上去叫它,我会松开链子。”
弗农跑开了,可我没有理会。我的注意力都在废墟下的那个人身上。我能嗅到恐惧,虽然那些灼热的化学品慢慢钻进我的鼻腔,就像臭鼬曾经冲着我喷出的烟雾一样。马雅松开我的项圈。“爱丽?弗农在做什么?他去了哪里?”
“嗨,爱丽!看!”弗农一边喊一边顺着街道慢慢跑。我望着他的背影:我想追过去跟他玩,但是我还有工作。我转身朝倒塌的废墟走过去。
“爱丽!不!”马雅喊道。
如果是雅各布,“不”这个词绝对会立刻阻止我,但是马雅从来没有用那样尖利的语调命令过我。我扑过去,钻进那个死人旁边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使劲往前挤。我的脚碰到了一块儿湿漉漉的液体,一阵刺痛。那些化学品的味道非常强烈,遮住了其他所有气味。我想起自己跟伊森一起玩拯救的游戏,回忆自己怎么依靠他在水中几乎轻不可闻的气味在深水中找到他。
我觉得呼吸困难,但还往里挤。凉爽的风拂过我的脸颊,我蠕动着钻进一个窟窿,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阵上升的气流带来一股比较清新的空气,可溅在我鼻子上的灼热的酸,依旧火辣辣的疼。
过了会儿,我看到一个女人蜷缩在洞里的一角,脸上盖块儿布。她望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汪汪叫了几声,但却没有办法回去带马雅来看。
“爱丽!”马雅一边咳嗽一边喊。
“回来,马雅。”弗农警告说。
我不停地叫。“爱丽!”马雅又喊了一声,似乎离我近了些。这一次,那个女人听到了她的声音,开始大声尖叫回应。声音里全是惊恐。
“有人在这儿,有人还活着!”马雅喊道。
我耐心地跟那个女人坐在一起。直到一个戴着头盔和面具的人将手电探进洞里,朝我们晃了晃,她的惊恐变成了希望。我流着眼泪,流着鼻涕,整个脸不知因为沾上了什么东西依旧疼痛难忍。很快,挖掘声和敲打声在四周回响,然后洞口上方出现了一束亮光,一个绑着绳子的人滑了下来。
女人显然从来没有过被绑安全绳索上的经历,当消防员将她绑起来拉出去时,她害怕极了,但是我演练过几次,所以轮到我时,我毫不犹豫地走进绳套里。他们将我从墙上挖的洞里拉出去时,马雅就在上面,但当她看到我时,她的宽慰变成了紧张。
“哦,上帝啊,爱丽,你的鼻子!”
我们一起跑向消防车,马雅跟一个消防员说了几句话,让他给我冲个澡,真是太丢人了!嗯,更像是刷洗,冰冷的水流过我的脸庞,使我鼻子上的灼热有所缓解。
那一天,我们又坐了一次直升机,接着是飞机,然后我们去一间凉爽的房间看兽医。他小心地检查我的鼻子,抹了一些药膏,闻起来糟透了,但感觉上还蛮舒服。
“是什么,那种酸?”兽医问马雅。
“我不知道。她会没事吧?”我感到了马雅的爱和担忧。她摸摸我的脖子,我闭上眼睛。我希望能用什么方式让她知道疼痛并没有那么糟糕。
“我们会留意感染迹象,但我觉得她会痊愈的。”他对她说。
在接下来两三周里,马雅常常轻柔地给我的鼻子抹药膏。埃米顿和斯特拉发现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常常蹲在桌子上看。就连叮铃当也爱极了这事。一闻到膏药的味道,无论藏在哪儿,她都会跑出来,用自己的脑袋蹭蹭我,还呼噜呼噜地叫。如果我躺下,叮铃当就会坐下来闻我,她小小的鼻子滑上滑下,甚至开始挨着我睡觉。
我简直受不了。
离开那些猫咪回去工作时,我终于松了口气。一到公园,我立马冲到沃里和比琳达身边,他们见到我也很激动。
“我听说你是一只狗狗英雄,爱丽!好狗狗!”
我摇着尾巴。我是好狗狗,这让我很激动。然后,沃里跑开了,比琳达和马雅坐在野餐桌旁。
“你和沃里怎么样了?”马雅说。我不耐烦地坐着——如果现在去追沃里,肯定能立马找到他。
“过了四号,他会带我去见他的父母,所以……”比琳达回答道。
“那很好。”
听到这些谈话,我咕哝了一声。人类有能力做许多了不起的事情,但他们常常只是坐着说话,什么也不做。“卧下,爱丽。”马雅说。我犹豫不决地卧下,直直地望着沃里离开的方向。
过了大概好几个世纪,我们终于可以去搜索了。我愉快地跑出去,没有减速,因为现在马雅完全可以跟上我的速度了。
沃里将自己的气味隐藏得很好,干得不错!我抬起鼻子,搜索他的踪迹。今天,空气中分散我注意力的气味很少,但我还是找不到沃里。我来来回回地走,不停跑到马雅身边寻求指令。她小心翼翼地在附近查探。我什么气味也没有找到,她将我带到另一个地方,我就在那儿试着找。
“怎么回事,姑娘?你没事吧,爱丽?”
真奇怪,虽然风是从他身后吹来的,但我是先听到他的声音,然后才闻到他。他直直朝我们走过来,我冲过去才知道就是他,然后回到马雅身边。她已经开始跟沃里交谈了,声音很大。
“我们今天状态不好。”她说。
“我猜是这样。我从来没见它失败过。嗨,爱丽,你怎么样?”沃里对我说,然后我们玩了一会儿木棍。
“告诉你,马雅。你将它的注意力从我身边引开。我会到那个山坡去,就在那儿,再稍稍折回来一点儿。十分钟后。”沃里说。
“你肯定?”
“它好几周没工作了,我们让它来个简单点儿的吧。”
我知道沃里离开了,虽然马雅递给了我一个橡胶骨头,现在又想从我嘴中抢走。我能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又藏起来了,这让我很高兴。最后,当马雅喊“搜索!”时,我急切地跑开,直接朝我听到他离开的方向跑过去。
我跑上一座小山坡,停了下来,有些不确定。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不知为什么,沃里这次能将自己的气味隐藏在空气中。我跑回马雅身边寻求指令,她让我朝自己的右边去找。我来来回回慢慢找。
没有沃里。
然后,她让我往自己左边找。还是没有一点沃里的痕迹。这一次她让我回到左边,跟我一起走,带着我在山脚转悠。当我找到他时,我几乎就在他身边——他动了,然后我才警觉。没有必要回到马雅身边,因为马雅就站在那儿。
“不太妙,是不是?”马雅问,“兽医说它现在应该痊愈了。”
“哦,再过一周吧,看看它会不会好一些。”沃里说。不知为什么,他很难过。于是,我用鼻子推了推他的手。
接下来的几周,我们没有太多工作。每次工作,沃里都会骗过我,将自己的气味伪装起来,结果我只能在他站在我眼前时,我才能找到他。
“爱丽被取消资格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你会丢掉自己的工作?”有一天晚上埃尔问。我不是脚丫子的超级粉丝,不过我还是任由埃尔脱掉鞋,用脚指头挠我的鼻子,好在它们闻起来没有以往那么糟。
“不,但我会重新获得任务。前几周,我一直做文案工作,但我真的不适合那个。我也许会外出巡逻。”马雅回答说。
埃尔偷偷将一小块儿肉扔到我面前,这是我喜欢晚餐时躺在他脚边的主要原因。我悄悄捡起来,斯特拉卧在沙发上很鄙视地望着我。
“我不愿意你去巡逻。太危险了。”
“埃尔伯特。”马雅叹了口气。
“爱丽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抬起头,但是埃尔没给我肉块儿。
“我不知道。它不能再工作了,嗅觉受到了很大的损伤。所以,它会退役,跟我住在一起。对不对,爱丽?”
我摇摇尾巴。她呼唤我名字的方式充满爱意,让我感到很愉快。
吃完饭后,我们坐车到海边去兜风!太阳就要落山了,马雅和埃尔坐在两棵树中间聊天,海浪轻轻摇摆。
“太美了。”马雅说。
我估计他们或许会玩玩木棍或是球什么的,但是我带着狗链,没有办法去给他们捡一个回来。他们无事可做,我觉得很糟糕。
埃尔突然变得很害怕,这立马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心开始怦怦跳,我都能听见。他的手在裤子上蹭来蹭去,我能感觉到他非常紧张。
“马雅,你搬到这儿时……有好几个月,我很想告诉你件事情。你真漂亮。”
马雅笑了。“哦,埃尔,我不漂亮,拜托。”
有几个男孩子在海边跑过去,拿着飞盘扔来扔去。我想起了伊森和那个傻乎乎的飞板。我很想知道伊森有没有来过海边,如果他来过,如果他带着那个飞板,还把它扔到海浪里,真希望它沉下去,再也别出来。
伊森。我记得他做任何事儿都会带着我,除了上学。我热爱自己从工作中获得的意义,但有一些日子,像今天这样,我会想起伊森,怀念自己只是一只笨蛋狗的日子。
埃尔还是很害怕,我好奇地望望他。他的紧张让我无暇再关注那些男孩子。有什么危险吗?我看不出来;公园的这一块只有我们几个啊。
“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女人,”他说,“我……我爱你,马雅。”
马雅也开始变得害怕。怎么回事?我坐直身子。
“我也爱你,埃尔。”
“我知道我并不有钱,我知道自己也不帅……”埃尔说。
“哦,上帝。”马雅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心脏也开始怦怦跳。
“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一生来爱你。”埃尔转了个身,跪在地上。
“哦,上帝,我的上帝啊。”马雅说。
“你愿意嫁给我吗,马雅?”埃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