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枕头,洁白的床单,厚重的窗帘,复古的吊灯和落地灯,经典的美式沙发……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我正从某个星级酒店房间里的一张床上醒来。
我拍着脑袋从床上起来,好半天回不过神。
昨晚做了一场梦,这一场梦做的很长很长,高中时期度过的每一个欢乐的痛苦的节点,我都记得如此清晰,甚至怀疑所有的事情只是发生在昨天。眼周围的皮肤甚至耳后、发丝都有些微湿,我伸手抹了抹,梦里流下的眼泪尚未干涸。
已经很久没有在再为以前的事情如此忧伤了,想不到却是在梦里。
我自嘲地笑了笑。
床头摆放着我的手机,手机还插着充电器,这么贴心的举动不是小白就是佳遥。然而当我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这装修怎么的都得是五星级啊!这一晚怎么的都要睡了姐姐一千块出头啊!
我掀开被子,下了床,手机开机后毫不犹豫给佳遥拨了个电话,结果这货关机。我又给小白去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小白激动的声音一下子冲击进我的耳朵里:“许大设计师,你酒终于醒了?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激动的事情要跟我汇告啊?”
“激动?是挺激动的,差点没脑溢血了!我说你们两个败家娘们呀,找个快捷酒店给我住住
就好啦,搞毛星级饭店?不知我最近败多了东西手头很紧么?”
“你要求真多咧!有地方睡觉还逼逼!昨天就该让你整的跟《夏洛特烦恼》渣男主一样,在马桶上过一夜。你知不知道,昨天佳遥挺个大肚子找你多危险啊?你说一句在洗手间,你特么知道饭店里有几个洗手间么?近的你不去,你偏找那么远的……”
“昨晚被灌成那副德性,鬼知道发生了什么?哪还分得清洗手间远近,以昨晚那状态我能安全抵达洗手间,我就该偷笑了,好么?”
我扒着跟鸡窝似的头发走出房间,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寻常普通房间走出门就是走廊了,这走出去还有一间,哦不,前面还有……我狠掐了一下大腿!OMG!这两个小婊砸居然给我开了个总统套间!这得多少钱?至少得三千块以上吧。
顿时,我一口老血从胸口之处涌上来,直接在电话里吼了起来:“我昨晚不就跑厕所跑远了点让你们难找了么?所以你们就给我开了个总统套间?妈蛋!不找快捷酒店找个五星级的我忍了,还特么给我开个总统套房,你们两想死是不?”
我正咆哮着,前方客厅有个人突然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看了我一眼。我顺着望过去,竟是发型梳得一丝不苟的蒋精英小姐。
“蒋……蒋小姐?”我顿时在心里哔了狗了!这蒋精英怎么会出现在我订的房间里?昨天才第
一次见面,不过是一起跑了个工地而已,我跟她的关系好像没有熟到能告诉她我睡在哪里吧?况且我昨晚醉得跟条死狗一样。
当视线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我内心不再是哔了狗,而是草泥马集体呼啸狂奔而过。沙发里还窝着一个人,还是个男人,确切的说不是别人,正是我昨完梦了一晚上的男人。康家伟,哦不,人家现在叫康谨承。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一头自由奔放的卷发。他眉峰微微挑起,一双幽黑晶亮的眼眸正凝视着我,竟然比上学时间还要深遂迷人,削薄的嘴唇勾勒出一条上扬弧线,性感的声音跟我很随性的打了个招呼:“醒了?”
呵呵!如果眼前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我一定觉得要疯了,但是他和蒋精英小姐面对面坐着,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甚至完全没可能。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除非我是在做梦,因为唯一的联系只有我。
“小白,你嗷两声让我听听,我要确定我现在是不是还在做梦?”如果小白嗷了,那么眼前这总统套房什么的一切都是在梦里而已。
然而小白破口大骂:“嗷你妹!你昨晚喝的酒到现在还没有醒么?师傅不在么?师傅要是看到你这德性,还以为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蛇精病又加重了……”
小白后面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
进去了。因为我面前的蒋精英小姐突然收起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恭敬地对康谨承说:“康总,我先回去,有事手机联系。”
“康……康总?”我看了一眼某个坐在沙发上很随性交叠着双腿正在看戏的人。所以康谨承,他就是昨天那个连五分钟上洗手间都不给我的康总?我闭起眼睛,然后睁开眼,看到他微笑着冲着我点了点头。
次奥——我简直不敢相信这都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消失了八年,让我魂牵梦萦了八年的团胖,竟然成了我要去巴结讨好的万恶的房地产商。我这脸没有洗牙没刷,最邋遢的模样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最要命的是,我居然还当着他和蒋精英的面为了快捷酒店房间和五星级房间,普通标间和总统套间的问题各种纠结,然而我却以为我是做梦,其实我是清醒的。我居然是清醒的!为什么我是清醒的?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自己再敲晕过去。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蒋精英小姐利落的收拾东西。
蒋精英非常礼貌地道:“许小姐,麻烦借过。”
我下意识地往一旁退了一步,她微微颔首过向往门口走去。我心虚地叫了她一声:“蒋小姐……”
“昨天康总走得比较匆忙,今天康总有时间,许小姐可以慢慢跟康总介绍贵司。”她走了一半,回头又补充,“啊,请许小姐今天当没有见过我。”说完,她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我勒
个去!这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啊。她不会以为我是个很随便的女人吧?下次见再谈公事得怎么办呀?
蒋精英走了之后,偌大的房间里顿时一下子沉寂下来,我拿着手机的手不停地打着颤,腿也发软地打着晃。我抬眸看向康谨承,所以,昨晚是跟这货睡在一房间了?根本就不是小白和佳遥为我单独开了房间,而是这那两个二货直接将我卖给他了?我扫了一眼手机,与小白的通话已经断了。
“昨晚睡的还好么?”他忽然站起身。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想了想有些不对,“不,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昨晚某个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将一杯白酒当作白水硬喝了下去,然后倒在洗手间里向一位孕妇求救,我刚好出门接电话,刚好就遇到那位孕妇向我求救,出于爱心关爱孕妇,所以我就将某个人从洗手间里救了出来。”
佳遥是个孕妇,挺着大肚子想要弄走我这个醉酒的人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小白作为主持人忙着招呼同学,如果她扔下一堆同学跑出来照顾我,那么我躲在洗手间里的电话也就白打了。只是我出来的时候,明明瞧见他和徐婧婧他们一桌人谈笑风生,怎么就这么巧遇到佳遥向他求助呢呢?虽然他平铺直叙整件事,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那个……昨晚……你睡在哪里?”我小心
翼翼地问完,不忘呵呵干笑两声。
“你说呢?”
我眼睛瞟了一下里间卧室,他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然后补刀说:“其实本来我打算另开一间房,但是某个喝醉了的人一直拉着我的手,叫我别走,所以我就只好留下来了。”
我挺直了胸膛坚定地道:“不可能!我酒品很好的,喝醉酒除了乖乖睡觉,什么事都不会干。” 好心的留下来了……好心的……多么云淡风轻的一句“好心的”。这哪里是好心的?分明是居心叵测!
我话音刚落,他将手机屏幕划开,播放了一段时视频。视频中我闭着眼睛歪躺在床上,一只手却扯着他裤腰上的皮带口齿不清地道:“不……许走……不让……你走……给我……留下……”
明明穿着酒店的软底拖鞋,我的腿居然还软了下,脚崴了下。我对我的酒品绝对的自信,但是这段视频彻底毁严了我的自信。
“昨……昨晚,没没……没发生什么事吧?”我顿时变成口吃,手捂着领口,身上还是昨晚的洋装,看着样子应该是没有被脱下。
“你是在期待有什么事发生么?”
听他这么一说,那就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他不知在何时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我被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防备地说:“你!离我远一点!保持三米……不对,至少五米以上距离!”
他
摊了摊手,笑着说道:“我以为八年不见,你会很想念我。没想到一夜又打回到解放前啊。”
一刹那间,回忆就像是空气里弥漫着花香的味道一样,一点一点地散开来,沁入心扉。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当年我唾弃他,让他离我远一点的画面。
我不禁失笑,半嘲半讽地算是说了自己的心声:“我想你你不想我,又有什么好想的呢?”亏他好意思问这个问题,八年的时间,他可以找着我我却没法找着他,他可以联系我我却没法联系他,整整八年了,他什么都没有做。
“我很想你。”他低沉着嗓音道。
很想我?我没料着他这么直接地回答。我抑制不住干笑两声,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然而他一脸真诚地凝视着我,倒不像是在说假话。
“晶晶,我真的很想你。”他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且毫无预示的一把拉过我,将我抱进他的怀里。
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直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万万没有料着八年未见,再相见,他竟会给了我一个拥抱。梦里,记忆里,八年前我和他有过最亲腻的举动,也只是在生病时依靠过他宽厚的肩头和结实的后背,这个温暖而用力的拥抱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要表达什么,但不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他可知道这样的拥抱对我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我伸手将他挡开,略带尴
尬地笑着说:“果然是在美帝生活了八年的人啊,打招呼的方式都变得不一样了哈。”
“是么?那还没有完呢。”说完他的双手按着住我的肩头,将脸凑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你你你……你够了,咱中国人受不来美帝那一套。”我吓得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脸,手机都扔飞出去。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逗乐。”他放开了我,双眸幽黑晶亮,眉眼之间的笑意更浓了。那神情仿佛在说“逗你玩呢”。
“哦,你比以前要狡猾很多。”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一只手随性抄着裤兜口袋,看得来又帅又随性,嘴角微扬的弧度格外魅惑迷人。不知是因为这酒店楼层太高的原因,还是什么,我越发觉得空气变得稀薄,仿佛随时都能窒息。
忽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我心颤了一下,顿时回过神。这可不是只是一通电话,而是氧气。我顿时觉得自己又鲜活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捡起手机。然而当看到手机来电显示是公司的电话号码,我内心一声哀号,一定是昨天的酒混多了,以致于我竟然忘了上班这么重要的事。
我连忙接起,是Maple姐:“晶晶啊,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刚大老板问你人呢?我就说你去客户那了。”
“谢谢Maple姐,麻烦转告一下李师兄,我正在跟奥美的人谈事,我忘了请假了。”我有些心虚,一边说着一边
捋着头发,不忘偷偷瞄下站在对面的人,人是奥美的人,但是压根就没有在谈公事。
挂了电话,我望着康谨承呵呵干笑两声,索性聊一下公事吧,“那个……不知蒋小姐有没有把我做的方案给你看过?”
他微笑着回道:“看过,但是现在是我的私人休息时间,我不想谈公事。”
我面部肌肉微微抽搐。方才蒋小姐走的时候,明明说了他有大把的时间听我介绍,这才过了没几分钟吧,就变了脸。资本家的嘴脸,就是典型不要脸。骗子!
我咬着牙道:“即然是私人休息时间,那我就不打扰康总了。谢谢康总昨晚的慷慨相助,至于房费……”
我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打断:“不用了,没有多少钱。”
没有多少钱……多么轻描淡写的语气。我终于理解有钱人为什么这么招人讨厌了,因为动不动会发出那种“老子不想下凡”的讯息。
“OK!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厚脸皮占便宜了。多谢。我还有事,先走了。”我抓起包包,转身向客房门走去。
就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道:“一起吃个午饭吧。”
我从鼻孔里冷嗤一声:“哦,不好意思,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不想谈私事。”老板最爱我这种上班不干私事的人。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温润而富有磁性,“我点了午餐,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有吃饭,肚子应该饿了。”
恰巧与此同时
客房的门铃响了,我顺手打开门,一位侍者推着餐车进来。侍者将所有餐盘摆放好后便又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四处飘散着食物的香气,让我禁不住咽了下口水,肚子也跟着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就算是工作,你也不急这一会儿吧。很多时候,生意都是在吃饭的时候谈成的。我今天可以为你破个例。”他引诱着我,示意我坐下。
闻着食物的香气,我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蠢蠢欲动。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不是被他的破例所吸引,而是被面前的牛排所吸引。
我小碎步移过去,坐下拿起刀叉,正要切牛排,他忽然将我面前的盘子端过去,一刀一刀仔细地切着牛排。我静静地看着他切完之后,又放回我的面前,无比绅士,而我就像是被宠着的公主似的。他背着我去医院看病,温柔体贴照顾我的回忆又一次涌上心头。八年了,这一点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变。我手握着刀子,用力地按在我不停扑通扑通跳动的胸口上。
“这里的牛排不错,多吃一点。”他看着我的姿势,不禁莞尔,“你这样子很让人费解。”
他是怕我一不小心将刀自插在胸口上吧。我握着刀子的拳头在胸口上拍了两下,“感谢康总的招待!”
七分熟的肉配着黑胡椒酱汁,超级棒。
他弯了弯唇角,“你我之间就算是八年未见,也不用‘康总’这
么生分的称呼寒碜我吧?”
“那我要叫你什么?方便面?可惜现在你的头发已经拉成了拉面。总不能叫你拉面吧?叫你家伟吧,一想到你现在那洋气的名字,就没法叫出口。”我揶揄他。不仅这么多年不联系,就连改了名字我也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作为当年暗恋联盟战队的一员,我现在还能如此平静地坐在这里和他吃着饭,一定是被他的美貎迷惑了。其实我很想问他,为什么一走这么多年,招呼都不打一声?也不联系?然而内心骄傲又矫情的我,依如当年一样,他不主动说,我宁可埋在心底,也绝不问。
他笑了笑,忽地放下刀叉,正式地向我介绍:“康谨承,健康的康,谨慎的谨,承让的承。”
我对上他墨黑的眼眸,眸底幽深如潭,清晰地倒映着我的影子。我深深吸了口气,不禁也笑了起来。方才有些赌气,此时此刻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也微笑地自我介绍:“许晶晶,言午许,亮晶晶的晶。”
他笑了,又道:“你们公司的资质报告我看过了,但是根据公司的业务流程,甄选设计方案由我们公司后期工程部的马经理负责,所以竞标的事,请与马经理联系吧。他会根据公司业务流程,最后确定是否选择用贵公司的设计方案。”
我正享受着美味的牛排,被他这一番话说的一下子呛住。我别过脸猛地咳嗽。
他起身走过来
,轻拍我的后背替我顺气,然后又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我好容易平静下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道:“不是你亲自审核么?我昨天去你们公司,就是找你们工程部的马总呀,可是又说转给了蒋小姐负责。昨天下午一直是蒋小姐带着在工地进行现场测量的啊。蒋小姐不是你的秘书么?”
他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道:“是吗?也许他们弄错了吧。蒋小姐是我的秘书,也有可能是马总拜托她帮忙的吧。我通常只在确认的项目上进行最终审核签字,具体过程不过问,甄选设计公司是工程部的事。虽然是老同学,但是公司有公司的制度与流程。我可以给你精神上的鼓励与支持。”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什么鬼?精神上的鼓励与支持,这是逗我玩么?
“方便面,你让蒋小姐把我叫上楼,其实就为了利用那五分钟提前看我一眼吧?”憋了这么久,我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他嘴角轻扬,不置不否地笑了笑。
这时,我的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是高湛。我接起,高湛焦虑的声音随即传来:“你总算是开机了。”
我看了一眼康谨承,站起身走向窗户边,道:“手机没电了。”
“昨天你突然走了,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也发了好多信息,生怕你出事。后来佳遥跟我说你酒喝多了,打车回家了。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就好了?非得逞强。现
在好一些了么?头疼不疼?”高湛的语气从紧张到慢慢平缓温和。
“没事没事!睡一觉后就又生龙活虎是条好汉。”我捋了捋头发,看来佳遥为了让我和康谨承能共处一室,做了不少工作。
“听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舒服就休息一天,别去上班了。”
“嗯。你什么时候走?”
“等下就走了。本来还想约你吃午饭,你手机到现在才开机。”
我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对不起啦!我送去送你,你在哪个火车站?”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昨天喝那么多酒。”
“嗯……那好吧,等你下次回来,我请你吃好吃的。”
“嗯。”
“一路顺风。”
我挂了电话,仔细一看,果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高湛的。划开手机,微信上也全是他的留言:“你去哪了?刚喝那么多酒,你没事吧?”“佳遥说你喝多了,怕出丑丢人,所以偷偷跑回家了。”“回家后给我信息。”“睡了?醒了给我回个电话。”“你怎么手机又关机了?”“开机后给我回个电话。”
我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抡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关心着我,然而我却没法给他任何回应。我自认是个心硬的人。上了大学之后,第一年的情人节他不远万里从北京赶回来向我表白,但被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无法允许心中住着一个人却和别人交
往。此后,每一年的情人节他都会不远万里从北京跑回来,就为了送一束玫瑰花给我,然而我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拒绝他,直到毕业,他终于没再送花了。我以为他终于累了或是有了喜欢的人,然而,他不再送的理由只是不想我有负担而已。因为我,他都没有一个好好恋爱的大学。
我滑开手机,给小白又去了个电话,“你知道高湛几点的火车么?在哪个站乘车?”
小白道:“好像是两点半左右。在南站乘车。”
我挂了电话,还有一个半小时,现在打车去火车站能赶上。
“不是说工作时间不想谈私事的么?”康谨承略带嘲讽的声音突然飘来。
我转身看向他,这个万恶之源的男人。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若不是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不要脸,我甚至会觉得他在吃醋。
“总裁大人,现在是下午一点,我私人吃饭的时间。”我挑眉瞥了他一眼,不忘补充,“再说了你又不是我老板。”
“我是你老板想要合作的公司的老板。”
“……你赢了。”一下子戳中我的死穴。算你狠!
我擦了擦嘴,背上包包,没时间跟他斗嘴,我得立刻赶去火车站送高湛。
“我送你。”他忽然拦住我道。
我质疑地看着他,“你送我?你才刚回来,N市早就不是八年前的N市了,你确定你送我?”
“有司机。”
“出租车更快。”
我再三推托,然而他用他
那霸道总裁的气势力压我,硬将我塞进了他的车。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酒店。
也不知怎的,明明不是高峰期,可路上的车子就像是知道我要去送人故意作对似的,就连红绿灯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我时不时焦虑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康谨承感受到我的焦燥,忽然道:“还记得八年前,我们两就是这样坐在车子的后座。”
我怔了一下,偏过头看向他。我和他并排坐在后座,陌生而又熟悉的情景再一次重现。没想到他也还记得八年前。
“没想到你还记得。”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对司机道:“老赵,尽量快一点。”
司机点了点头,车速较之前快了一些。
没多久车子终于到了火车站,时间已经是两点。我急忙奔向售票窗口,办了一张爱心卡,便一路狂奔向候车大厅。进了候车大厅,我便摸出手机给高湛去了电话:“高湛,我在火车站候车大厅了,你在哪个检票口?”
电话里明显一滞,高湛意外而惊喜地声音回道:“27号检票口。”
挂了电话,我扫了一圈大厅内检票口指示牌上的数字,27号口在大厅的最里方向。随着咱大中国的高铁技术越来越发达,这火车站造的都跟飞机场似的任性。我一路狂奔,终于在27号口见到了高湛。
他立在行礼箱旁,一脸惊喜地望着我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么?”
“送送你。”
我平缓了气息。庆幸终于赶上了。
“熊帅和大鹏他们刚走。”他望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欣喜,“我挺高兴你能来送我。”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哪次回来我不送你似的。”
时光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相当美好,当年青涩的美少年长成了帅气迷人的精英人士。依如当年一样,一大把漂亮的妹纸追着他跑。有的时候,我多么希望还能再回到当初那个美好的年代。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双眸望着我身后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
“高湛。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康谨承高大的身影就立在我的身后。我以为他送我到车站后就随司机离开了,但怎么也没料着他也买了爱心卡进了候车大厅。
“并没有好久不见,昨晚我们刚见过。”高湛一双浓眉深深拧起
“但是没有来得及深聊。”康谨承伸出了右手。
高湛伸出手回握,乌黑的双眸却瞅着我,眼神略带哀怨,问道:“你们……是一起来的?”
我紧捏了一下拳头,心中一万个内疚,我真的没有想到康谨承这货会跟过来。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跟他……”
其实我刚想说和康谨承在一起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可刚开口说了三个字,谁知康谨承抢先道:“我们正在希尔顿谈公事,接到你的电话,晶晶想要来送你,所以我就送她过来。”
我
回眸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在“希尔顿谈公事”?!谈公事就谈公事,为什么一定要说出在哪里谈公事?这任谁听到“希尔顿”三个字,能第一反应那是在谈公事么?
果然,高湛双眉深蹙,目光锐利,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我咬着牙道:“他们公司是我们公司的客户。”
康谨承又道:“目前还不是,只是你努力的目标。”
我去!这是什么话?说的像是我在出卖色相拿到项目似的。我回首又恶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会死吗?
高湛望着我们俩,面部生硬,神情尴尬,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幽怨。
我咬着嘴唇,想解释,但是显然说什么都无事于补。我现在很后悔,也许我不应该赶过来送高湛。
这时,广播响起:“旅客朋友们,请注意!开往北京的GXXX次列车开始检票。请前往27号检票口检票……”
这一声广播,顿时化解了僵持的气氛。
高湛强扯了一抹笑意,对着我笑道:“晶晶,我走了。下次回来再见。”
我连忙说:“嗯嗯,等你下次回来,我请你吃好吃的。”
高湛拉起行礼箱,就在我以为他要转身的时候,他突然放下行礼箱拉杆,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抱入怀中,在我耳边轻轻低喃一句。
我顿时石化了。
很快,他放开我,重新拉着行礼箱,潇洒地转身走向检票口。
而我目瞪口呆地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 像个傻瓜一样看着
他,冲着我微笑地挥舞着手走进检票口,直到那英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转过身,另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挡在我的面前,“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我跟你很熟吗?”我很生气地道。
“作为曾经肩并肩作战过的老同学,我以为很熟。”
“呵!你以为?你以为就可以乱说话了么?曾经那也是八年前的事。谈事就谈事,你为什么要说在希尔顿?”我恼怒地说道。
“难道不是在希尔顿么?我只是陈述事实。”他耸了耸肩,表现得一脸无辜。
没办法交流了。我深吸一口气,道:“我原谅你在美帝待了八年,已经忘记了我泱泱中华的说话艺术。”我捏着拳头,生气地向出口走去。
他突然又追问:“你这么紧张,他是你男朋友么?”
我思绪微滞,倏然顿住脚步,很快恢复常态,道:“是不是我男朋友跟你没关系。”说完我继续往出口走去。
走了没几步,我便被他拉住,道:“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甩开他的手。
很快,他又一把抓住我的手,不容许挣脱,将我一路拖到停车场,将我塞进车内。至始致终我没有吭气,直到车子停在了公司楼下。
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们公司的地址,也许是之前提交的公司资料,他百忙之中记下了。我迅速下了车,快步走向大楼,但走了没有几步,我回过头,又走向车子
跟前,他摇下了车窗。我微微弯下身,冲着道:“康家……康谨承,谢谢你。很高兴,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而你也没有忘记我这个老同学。再见!”
说完,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近办公大楼。我从不知道我是这样一个执着的人,直到昨天在同学聚会上终于看到他,埋藏在心底的思念才从我的指尖微痛的一点一点渗透出来,原来他走了这么多年了,而我始终都没有忘记过他。昨天那并不是一场梦,而是藏在我脑海里最深处的记忆。如今时过境迁,除了身份地位的变化之外,他也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熟悉的团胖。今日他还能逗笑,许是想重回当年的美好时光,然而我发现,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随意逗乐的傻姑娘了……
八年,阻隔的不止是时间和空间,也许还有心间。
我自嘲地笑了又笑,心中却是无比酸涩。收拾好心情,我快步走进电梯。
刚到公司坐下,一个电话进来。盛世嘉廷的老板要求再改设计图,关于每平方最低3000元的单价虽然无法再降,但是要求我必须花3000元一平方的钱装修出5000元一平方的效果。
我一边揉着我隐隐抽痛的太阳穴,一边没好气地回着电话:“我说李经理,你们老板是不是觉得我五行缺心眼,命里缺根筋,所以怎么的一定会接下这单?麻烦你转告你们老板,
你们家这单姐姐我不接了,爱找谁找谁去!”
我“叭”地一声挂了电话,吓了旁边Mapple姐一跳。
徐刚冲我紧起一根大拇指,“有钱!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