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凤引凰》逸凤引凰(92)
邓州,可能是中原地区,最小最小的州城。
在行政上,它是南阳府的府属州;在等级区分上,它是三等州,或者叫下等州。当然啦!谁也不会公然称自己的城声为“下等”,这只是官方文书上的称谓。
这座州城真是小,城周仅有四里地。幸好本朝洪武二年,加筑了一座外城,城外套城,城周十五里,因此内城西南隅的紫金山,成了州城的中心。
州境内山多田少,除了山还是山。外城的街道,民居散落街巷参差不齐。
邪剑舒徐的家,位于外城朝阳门大街的中段,是一座两层五进的普通大宅。舒家在本州颇有地位,是在家地主,平民中的第一等人。田地在城外的东乡,有地数百亩,建有一座小农庄,经常有二三十名长工处理农劳。他全家都住在城中的这座大宅内,街坊都不知道他是红尘双邪的老二,只知道这位舒大爷,平时在家的时日不多,经常远出访友流连忘返,很少人知道舒家是武林世家。
半月前,舒大爷访友归来,宅中出人的人减少了些。之后,邻居们不时发现有陌生人在街上往来。但街上的居民人情薄,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即使看出有异,也懒得理会。
偏僻的小山城,陌生的外地人活动,很难保持秘密,打听消息不论是找蛇鼠或居民,都会引人注意;尤其会引起公门人的戒心。
两天之后,邻居发现主人回田庄就不再返城了。
在乡村白天侦查,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一条贯连邻村的小径,往来的全是熟悉的乡亲;而且小径仅绕过村口,村内不可能有陌生人进入。即使经过村口,也会引起村内的家犬吠叫。夜间侦查,想接近也相当困难。舒大爷的朋友前来邓州拜望,通常是在城内的大宅接受款待。要想侵入他田庄的宅院,唯一的办法是扮强盗突袭。
一天天过去了,毫无动静。
田庄距城约六七里,乘座骑片刻可到。往南里余,是州城至新野县的官道。往北三四里,是湍急的湍河。
只有千日做贼,那能千日防贼?有经验有实力的豪霸们,有一套对付防范严密地区的方法;实力必须比防守的人强大一倍以上,才能软硬兼施完全主控情势的变化。
当邻村传来附近有异样活动的消息时,舒家田庄正式展开应付变故的行动。
风雨欲来,舒家田庄进入戒严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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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险不足恃,没有真正攻不破的金城汤池。舒家田庄有足够的自卫能力,建筑群每一处都是防险的坚固据点,而具有出击的实力,不会枯等强敌打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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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名扮成采购木材的客商,本来是分为两拨走的,离开州城进入山区之后,便走在一起了。
他们无意赶路,有时甚至下马牵了座骑走,逢村必停,遇镇必止,走走停停,一天走不了五六十里。沿途不断向所经的村落 集,打听半月前途经此地的一些旅客动静,声称那些人是他们的同行伴当,先走前个月,所以沿途询问那些同伴的行踪。
抵达康县之后,行程更慢了,途中即使见到一处孤立的种山人家,也停下来借口饮马,详细询问有关同伴的消息。但在神情的表现上,似乎并不怎么重视所获的消息。唐县到新野一百二十里,他们走了将近三天。
这条县级官道在群山中向西伸,不时有结伙往来的旅客,每队约有三十多个人,可以防备猛兽或剪径的小股盗匪。因此沿途所发生的动静,这些人便成为传播的传媒,即使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平凡小事,也会向两端传出。
八位采购药材客商的事,少不了分向两面的 镇传播。他们走得太慢,消息早就传抵邓州了。
新野,更小的名实相副小城,土城墙只有丈余高,城内城外五六条街一二十条巷,居民只有七八百户,人丁外流严重,都前往府城谋生去也。
南阳府辖地最广,北起与襄城毗邻的叶县,南至与湖广交界的新野,辖地纵横千里,但小城当了一半,府城也只有六里城周,比许州小一半,实在没有府的气势。
他们在未牌左右,就在小西门内西大街的义阳客栈早早投宿,立即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他们就希望有人注意,注意他们的人愈多愈好。
天色还早,投宿的旅客甚少,刚在柜台与管事师爷打交道,师爷一板一眼把路引的数据,一笔不苟填写在旅客流水簿上,一旁来了一位青衣中年人。
“诸位辛苦。”中年人的目光,落在摊在柜面的八张路引上:“从开封来,远道的稀客哪!不走府城走信阳,多绕了三百里,很不寻常哦!”
为首出面打交道的旅客年约半百,国字脸膛气概不凡,有一双锐利的鹰目,大八字胡极具威严。
“在信阳打听行情,多走三两百里值得的。在下姓卜,卜一元。”旅客直瞪着中年人,眼神不友好:“阁下贵姓大名呀!还有何指教?”
“在下姓姚,姚成栋,名俗得很,但很好记。”中年人也虎目炯炯逼视着对方:“指教嘛!不敢当,只想看看诸位的路引,这是随身的旅行身分证明。”
“哦!你是……”
“在衙门里有份苦差事。”
“失敬。”卜一元眼神一变:“要查在下的路引吗?”
“那怎么会呢!如果我必须派人到开封,携带路引去查真假,那该是一个或两个月以后的事了,有用吗?派差的日交是每天两百文,那是浪费公帑。”
“大家省事,没有必要去查,是吗?”
“对极了。但如果有人不识相,在本地落了案,那就非查不可啦!案一发,就算路引是假的,也用不着查了。卜老兄是行家,我没说错什么吧?”
“你……”卜一元怒意上脸。
“我只是提醒你。”姚成栋冷冷一笑:“我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了。你马包中一定有剑……”
“在山区旅行,容许携带兵刃。”
“对,我一点也不介意你携剑。”姚成栋虎目中神光乍现:“剑术了得而又姓卜的人,在下有点印象。明早诸位早些动身,好好歇息,少在街上走动,我不希望本城的人大惊小怪,争相瞻仰英雄豪杰的丰 。”
“阁下……”卜一元脸色一沉,七位同伴也怒目相向。
“你给我听清了。”姚成栋站得笔直像巨人:“在我这种人眼中,人只分两种:好人和坏人。你们如果奉公守法,就是好人,否则就是坏人。我告诉你,奉公守法的人,几乎不可能成为英雄豪杰。私人解决纷争打打小抱不平,就是向我这种人挑战,向皇法挑战。”
“可恶!”卜一元恨恨地说。
“你看你,你像个英雄豪杰吗?”姚成楝嘲弄地说:“我不管你们为何而来,却知道诸位必顿安分些好来好去,千万别在我这里给我添麻烦,记住了。”
冷然瞥了六人一眼,大摇大摆出店扬长而去。
“天杀的!这混蛋……”卜一元气得脸都变绿了,冲姚成栋出店的背影大骂。
“客官,他不是混蛋,是绰号叫鬼见愁的巡捕老爷。”掌柜师爷说,将路引向前推出:“姚老爷捉犯重案的现行犯,最令人喝采的是他喜欢带弓兵,一声令下,箭雨似飞蝗。他的看法是,留活口宪判是浪费公帑,迁延时日,对那些受害者是不公平的。诸位如果忽视他的警告……”
“谁要你多嘴?”卜一元大拍柜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