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问曾静:旨意问你,所著逆书《知新录》内云“即观铸钱一事,自癸卯到今六年,尚铸个钱不顺。勉强铸就的,糊糊涂涂,不明不白,民间无人肯受。谣曰:‘雍正钱,穷半年。’若身上有一个雍正钱,即投之沟壑”等语。制钱为民间日所必需,务宜轻重适均,流通无弊,方于民生有益。钱文字画之清楚与否,皆关铜铅之多少,此人人所知者。
向年圣祖皇帝时所铸制钱,以铜六铅四搭配,虽钱文字画清楚,而铜多于铅,遂有奸民销毁制钱改造器皿者,因而钱价日昂。康熙四十五六年间,每银一两仅可兑钱七八百文。朕在藩邸时,深悉其弊,是以令钱局以铅铜各半搭配鼓铸,使奸民无销毁之利。又严黄铜器皿之禁,方得钱价渐平。今银一两,可兑制钱一千,小民并受其利。其钱文字画虽未甚精工,然惟铜铅相半,方能禁止销毁,而制钱可得流通便民,并非吝惜铜斤而多加铅两也。且铸钱由模范而成,其样钱谓之祖钱,轮廓匀厚,字画完整。由祖钱套出,谓之母钱,即逊于祖钱。再由母钱套出,是谓铸钱,今民间日用之官钱也。较之祖钱,更不逮矣。盖即一板之内,所铸二枝之钱,下沉者必重,在中者适均,在上者必轻,而字画亦因之而不能一式完美。此从来铸钱皆然,非独今日之雍正钱为然也。乃曾静不知钱法,信狂妄之说,遂肆讥议,任意蛊惑咒诅,何殊昏梦中之呓唔乎!
至云投之沟壑,尤为可笑。民间所有之钱,必以银两兑易而来,岂有以银易之物而委之沟壑乎!至于贸易之人,当其受钱之时,必细视钱文而后交易,若以雍正钱为不祥之物,孰肯收受!况既以货物售卖,人虽至愚,孰肯以银与货物换得之钱而轻弃之沟壑也!今直省内外,果不肯用雍正钱文乎?即如曾静之家,至为贫薄,然囊箧中亦必有制钱收贮,然后可以易米买薪,何以不投而弃之乎?
江南地方,因雍正钱文尚少,元年、二年间,有以旧钱十文易一雍正钱以为宝玩者。其重雍正钱文何以又如此?向湖南之人情与江南迥别乎?至于铸钱未能流通普遍,此则事理之常,明而易见者。圣祖皇帝在位六十余年,康熙铸钱尚有流行未到之处。又如广东高、雷、廉等府,至今尚用宋时旧钱,并元、明代之钱亦流通未至。自雍正元年以来,甫及七年,所铸钱文,欲令遍及天下并荒僻之处,亦有是理乎!曾静所闻谣言,确系何人传说?曾静果否亲见投钱沟壑之人?其人系何姓名?确在何处?可据实供来。
【译文】
问曾静:皇上旨意问你,你所写作的叛逆书籍《知新录》里说了“即使看铸钱这件事,自癸卯到如今六年间,尚且铸个制钱都不顺利。勉强铸造出来的,也是糊糊涂涂,不明不白,民间没有人肯接受。民谣说:‘雍正钱,穷半年。’若是身上有一个雍正钱,便即刻投扔到沟壑里去”等言语。制钱是民间日用所必需之物,务必应当轻重均匀适宜,流通交换顺畅,才对百姓的生活有益处。制钱上边的文字图案是否清楚,都与铜铅含量的比例多少有关。这是人人知道的事理。
当年圣祖皇帝时所铸造的制钱,以铜六铅四的比例搭配,因此制钱的价格日益升涨。康熙四十五六年间,每一两白银仅可兑换七八百文制钱,我在雍亲王府邸时,就深深知道它的弊端,所以后来命钱局以铜铅各半搭配铸造,使得奸民无法销毁取铜获利,后又严令禁止制作黄铜器皿,才使得制钱价格渐渐平抑。如今一两白银,可兑换制钱一千文,百姓平民都得到了好处。这些制钱的文字图案虽然不是很精细工整,然而只有铜铅各半搭配,才能禁止乱加销毁,而使制钱能够流通便民。并不是为了吝惜铜斤而多搭配增加铅两的。况且铸造制钱先要制作模型,其样钱便是祖钱,轮廓形状均匀厚薄,字面图案完整清晰。从祖钱套摸制出的,就是母钱,已经比祖钱稍差一些了。再从母钱套模制出的,叫做铸钱,是当今民间日常所用的官方发行的制钱。其质量如果与祖钱比较,就更不如了。即使是在一块铸板之内,所铸造的二枝制钱最下边的一枚必然稍重,中间一枚适宜均匀,上边那一枚就稍轻了,而字面图案也因此不能一样的完美、清晰。这是历来铸造制钱都一样的道理,并不是只有今日的雍正制钱是这样的。
像这曾静,并不懂铸钱之法,轻信狂妄荒谬的传言,便大肆讥讽议毁,任意蛊惑咒诅,何不同于昏睡中的呓唔呢!至于说要投掷于沟壑,更中可笑。民间所有的制钱,必然是用银两兑换而来,岂能有把银两易换的东西而投掷于沟壑中去的吗?至于做买卖的商贩,当他接受制钱的时候,必然是认真仔细的点看钱文后再交易货物,若是认为雍正钱是不样之物,谁肯接受!况且既然已经售卖出货物,人就是再愚蠢,谁又肯把货物换来的制钱轻易抛弃于沟堑中去呢!如今直隶省内外果然不肯用雍正钱文吗?再如曾静的家庭,虽然很是贫寒,然而箱柜中也必定存有制钱,以用来换米买柴,为什么不投弃它呢?江南地方,因为雍正制钱发行得还有些少,雍正元年、二年间,曾经有用十文旧制钱易换一枚雍正制钱作为宝玩的事情。他们又为什么如此看重雍正制钱呢?为何你湖南的人情世故就与江南不同呢?
至于铸造的制钱不能普遍流通,这也是很平常的事理,明显经常可以看到的。圣祖皇帝在位六十余年,康熙制钱尚且有流通不到的地方。又如广东的高、雷、廉等府,至今还在使用宋朝时的旧钱,连元朝、明朝的制钱也没有流通到那里。自雍正元年以来,不到七年的时间,朝廷制造的铸钱,便想让它遍及天下并且荒僻的地方,也有这样的道理吗?曾静所听到的谣言,是什么人传说的?曾静果然亲眼见到过将制钱投掷到沟壑中的人没有?其人名叫什么?现在何处?可据实招出来。
【原文】
曾静供:此等狂悖说话,弥天重犯当时无知,听得人言如此,遂不穷究其事理,信以为实,随手写记放在纸上。其实到今日看来,无论人言己言,皆该杀该剐,尚有何说分解得!盖缘弥天重犯所住之地离城市远,无交易买卖,即间有买卖,亦是用稻谷,不惟不使钱,竟少有用银子。穷民无所出息,亦无处交易得银子,所用者只有谷耳。惟富户积得稻谷多,方以谷去卖得银子用。至若钱,则无论康熙钱,雍正钱,皆未用。皇上御极之初,雍正元年、二年、三年,雍正钱流通未遍楚疆。弥天重犯彼时心下常想求雍正钱一看,以为此是新天子的通宝,以此去问人,而人间有自城市中来者,遂妄传以为雍正钱铸不成。
后又逾年,心下实要想求雍正钱看而不可得,又去随使问人,谣传遂以为如今新皇帝因铸钱不成,杀了几多铸匠。弥天重犯此话固不肯信,然无奈乡愚小民,不通钱法,每多如是说。后弥天重犯偶得一二雍正钱,细验其钱文字画,果不十分清楚。先疑以为模范新制,恐是初铸,所以未甚精工,后来再看,亦复如是。那会雍正钱少,到街市上用康熙钱熟识,又见得雍正钱文字画不完美,不知从何处遂造出这个谣言来。无知小民听得此言,遍传于乡里,弥天重犯心中渐次受了谣言悖论之毒,又加以不通钱法,解这钱文字画不清楚的缘故不出,遂不察而信以为实。直至雍正六年春,狂悖将萌,竟把此事做一个验证。
其实到今日伏读我皇上旨意,方晓得钱文字画之清楚与否,原关铜铅之多少。康熙钱文字画清楚者,由于铜六铅四,铜多于铅;雍正钱文字画未甚精工者,由于铅铜各半。其铜多于铅,则致奸民销毁制钱,改造器皿,而钱价日昂;其铜铅各半,则奸民无销毁之利,而制钱可得流通便民。细思到此,全是我皇上一段爱民苦心,经天纬地的学问,方能鉴别物理之所以然,察照民间之积弊,直从源头整理下来,此岂寻常之智虑所能窥测万一!况钱有祖钱、母钱、铸钱,即一板之内,所铸二枝之钱,下沉者必重,在中者适均,在上者必轻,而字画亦因之不能一式完美。小民不知其由,竟以钱文字画未甚精工,遂从此妄生议论。而弥天重犯不知钱法,亦妄信而附和之,万死万剐,自如何辞!但念小民虽顽,天性亦难泯绝,未有不知爱戴君亲者。其所以狂悖如此者,实由于心中无知,不知圣天子之德意。其所以不知圣天子之德意者,又由于宣传之未遍。即如我皇上禁取黄铜一事,弥天重犯耳闻,亦有几多说话。山野无知,不解取铜禁铜之故,甚有谓我皇上欲取尽中国之铜,解往满州地方,熔铸以为宫殿者。弥天重犯虽心知谬传,然亦无话可解答。离县城远,未见衙门所张挂告示如何说,在外只有取铜禁铜之令,中间并未说出取铜禁铜之由。小民无知,焉得不妄生拟议!拟议出于一二人之口,传者遂遍递于千百人之耳。直至今日伏读圣谕,方晓得禁铜为防奸民销毁制钱,改造器皿,钱价日昂;禁铜不用,则钱无所毁,而价可渐平,民得利用。是我皇上几多深仁厚泽,为民善政,远鄙百姓,皆为心中不知,糊涂浪过。此弥天重犯前供乡约内,所以说到朝廷所颁政令,凡有关于风教民事者,须要在乡约中宣示,正为此类也。至若谓投之沟壑,从前不深究其事理,遂误听以为果有是说。今得明旨,反复推勘,而复心下思索,不惟信得无是理,且天地间并无是事,何其诞妄一至于此极耶!
【译文】曾静供:这些荒谬的言语,都是因为我这弥天重犯当时浅陋无知,听到人们传说是这样,也不推究其是否符合事理,便信以为真,随手记写成了文字。其实今日看来,无论是别人说了或是自己讲了这些荒谬言论,都是该杀该剐,还有什么话可辨说解释得呢!我这弥天重犯所居住的地方离城镇很远,没有商贩进行交易买卖,即使偶尔有些小买小卖,也是用稻谷交换,不但不用制钱,竟也很少有用银两的。这是由于山村贫困的农户没有什么出息,也没有地方能交易得银两,所能交易的只有稻谷而已,只有富户积聚的稻谷多,才能把稻谷运到城镇卖得银两来用。
至于制钱,则无论是康熙钱、雍正钱,都没有用过。皇上登基之初,即雍正元年、二年、三年时,雍正制钱发行流通尚没有到达楚湘地区。我当时心中常想找一枚雍正钱看看,认为它是新天子发行的通宝,可是以此话问别人,有来自城市的人却妄说雍正制钱铸造不成。后又过了一年,自己心中生有非看看雍正钱不可的念头,又去随便找人询问,市人中间传言说是如今新皇帝因为新钱铸造不成,已经杀了不少铸造工匠。我固然不肯相信这些话,然而无奈乡村愚昧的小民百姓,不懂钱法,大多都是这样传说。后来我又偶然得到一二枚雍正制钱,仔细验看其文字图案,果然不是十分清楚。先时心中怀疑这是新制作的模型,由于初期铸造,所以不是很精细工整,后来再看,也都是这样。那时雍正钱发行的少,人们到街市上用康熙钱习惯了,又见这雍正钱文字图案不精细完美,便不知从何处造出了这个谣言来。
无知的百姓听到这些谣言,遍传于四方乡里,我这弥天重犯心中渐渐受这些狂妄荒谬谣言的毒害,加上自己又不懂钱法,解释不出雍正钱文字图案不清楚的缘故,便不去明察而信以为真。直到雍正六年的春天,自己狂妄逆乱之心将要萌生,竟然把此事做为一件例证。其实到今日伏读我当今皇上谕旨,才明白制钱的文字图案是否清楚,
原来与铜铅的搭配比例多少有关。康熙制钱文字图案清楚,是由于搭配铜六成铅四成,铜量多于铅量;雍正制钱文字图案不是很清楚,是由于铜铅各搭配一半铸造。制钱中铜的含量多于铅量,就会造成世间奸民将制钱销毁取铜,改制黄铜器皿售卖获利,从而使制钱的价格日益升涨。制钱中铜与铅的含量各半,奸民就不能销毁获利,而制钱也就可以流通便利百姓使用了。细细思想到这里,全是我当今皇上的一段爱民苦心,只有经天纬地的学问,才能鉴别出事物道理的所在,明察出民间积之已久的弊端,直接从源头上规整下来。以平常人的智虑岂能窥测到其中的万分之一!
况且制钱有祖钱、母钱、铸钱之分,即使是一板之内,所铸造的二枝钱,最下边的一枚必然稍重,中间一枚适宜均匀,上边那一枚就稍轻,而文字图案也因此就不能一样完美了。百姓们不知道这个原由,竟然以制钱的文字图案不很精细工整而轻妄地生出各种议论。我这弥天重犯不懂得钱法,也轻易地相信并且附和这些议论,即使万死万剐,自己知道又有什么可说的!但是体念百姓虽然愚顽,天性也难泯灭绝尽,没有不知道爱戴皇上的。他们之所以狂妄荒谬到这等地步,实在是由于心中愚昧无识,不知道当今皇上的恩德意愿。他们之所以不知道当今皇上的恩德意愿,就是由于宣传的不够普遍,比如我当今皇上诏谕禁取黄铜一事,我听到的便有几种说法。山野村夫浅陋无知,不了解取铜禁铜的缘故,乱加议论,甚至有人说我当今皇上想取尽中原地区的黄铜,运往满洲关外,熔炼铸造宫殿。我心中虽知道这是谬传谣言,然而也无话可解答清楚。
离县城远的人,没有见过衙门张贴的告示是怎么说的。另外,只颁有取铜禁铜之令,文告中并未说明取铜禁铜的原因。小民百姓无知,岂能不乱发议论!虽然议论出自于一二个人的口中,可传话者遂即就传遍于千百人的耳中。直到今日伏读圣谕,才知道这禁铜的原因是由于奸民销毁制钱,取铜改铸各种器皿,造成制钱价格日益升涨。禁止铜器不用,制钱便不会被毁,而价格也可以逐渐平抑,便利百姓流通使用。这是我当今皇上深厚的仁德恩泽,一心为民利民的善政之举,可边远鄙野的平民百姓,却都因为心中不知道,竟糊糊涂涂浪费时日而过。我以前供词中讲到乡约时,所以说到朝廷颁布政令,凡是有关风化教育百姓的事情,须要在乡约中宣示,正是为了解决这类朝廷政令不能宣传普及之事。至于所谓将制钱投弃于沟壑的说法,从前没能深究其中事理,便误听认为果有此事,今伏读皇上明旨,心中反复推勘思索,自己不仅相信的确没有道理,而且天地间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准会至于荒诞轻妄到如此地步呢?
【原文】
总之,愚民类多无知而悖谬,实非有心以肆妄。况毁谤讥议出于小民无知者之口,本无损于圣天子明德,而御极初年之毁谤,尤是以圣德神功之远大。盖有非常之主,必有非常人所得知之猷谋。众见未尝不惊,不知者未尝不疑,惊疑交集,此谤之所由生也。是以帝尧承帝喾之后,自唐侯而陟践帝位,始三年而谤作,又三年而颂兴,又三年而谤颂悉泯,乃得“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况我皇上初潜之时,韬光养晦,无求无欲,只尽己性分之当然,并未尝稍露一毫声光于人间。龙德中正,不惟非天下所得知,并非在廷诸臣所能识。惟我圣祖皇帝聪明未纵,本父子之亲,以圣知圣。早知我皇上天禀贵重,蕴蓄美富,为能聪明睿智,足以有临。然亦只以是存之于心,而不肯扬之于众。直至圣躬不豫,委以南郊大礼,方知我皇上圣德神谋久为圣祖皇帝所深契。所以当我皇上御极之初,一切政治,经天纬地,天下莫能仰测高厚之所以然,加以阿其那、塞思黑等久蓄奸谋,散布流言于山陬海隅,小民无知误听而起疑生谤者。
以今看来,实属理势之所必至。如此等说钱的话,亦是二年、三年事,到雍正五年、六年来,实无人如此说,今若究问传说的姓名,此是深入乡愚,只听人如此说,亦依口学舌如此说,原是不识不知,随声妄和,今日如何记得哪一人说?指得哪一人姓名出?在弥天重犯固冥顽无知,然尚稍识得一两个字,稍通得丝毫义理,且不免以讹承讹,传妄踵妄,按其罪过,该杀该剐。其实在今日就杀就剐,浑身寸磔,亦抵当弥天重犯许多罪过不得;况蚩蚩之众,较弥天重犯之无知更甚乎!我皇上德量同天,明睿并日,今日实是弥天重犯万死万剐罪不容诿。其余传说,同在覆冒涵育之内者,惟恳矜之恤之,悯念小民之无知陷罪而已,如何妄扯得别人!
【译文】
总之,百姓们是由于愚昧无知而轻妄荒谬乱加议论,并非有心肆意毁谤朝廷,况且这些毁谤讥议出于平民百姓愚昧无知之人口中,根本无损于当今皇上的圣贤明德,而皇上登基初年的毁谤议论,更足以显现皇上圣德神功的远大。凡是有超出常人的圣贤出世,他必然具备有超出常人的雄才大略,宏渠远虑。众人见了不能不惊奇,不理解的人不能不疑惑,惊奇疑惑交集,毁谤便由此产生了。所以,帝尧继承帝喾之后,由唐侯高登帝王之位,始初三年,谤言毁议大作;又过三年,歌功颂德之辞兴起;再过三年,谤言和颂辞全都止息,才有“不了解不知道,依顺在帝王旁边”的说法。
何况我皇上当初潜龙之时,韬光养晦,没有过分的追求和欲望,只是尽自己性理分内当然之责,并没有稍微露出一点声光锋芒于人中。卓越的才能和品行,不但天下百姓们不知道,连朝中的诸位大臣也不了解,只有我圣祖皇帝秉承天命,智慧超群,与当今皇上本是父子之亲情,自然是圣明了解圣明。早知我当今皇上天赋圣体贵重,内心义礼蕴蓄丰富,又聪明睿智,有远见卓识,足以承担君临天下之大位,然而也只是存念于心中,而不肯轻易张扬于众人。直到圣祖皇帝龙体欠安,委托我当今皇上代行南郊祭天大礼,世人才知道我当今皇上的圣德神谋久已投合圣祖皇帝的心意而深受器重。所以我当今皇上登临皇位之初,一切政令治举,经天纬地,世间没有人能观测出深厚高低之所以然,加上阿其那、塞思黑等乱臣贼子久蓄逆反奸谋,散布流言蜚语于山隅海疆,平民百姓愚昧无知,误听谣言,心中起疑而妄生谤毁议论,今天看来,也是属于事理所必然的结果。像这议论制钱的流言,也是雍正二年、三年间的事情,到雍正五年、六年以来,已没有人这样说了。如今若是究问传说人的姓名,这都是些泛泛的乡中愚昧百姓,只是听到人们如此传说,也跟着学舌说嘴。原来就是不了解不知道,随声附和而已,今日如何能记得哪一个人说的?又怎能指出哪一个人的姓名?像我这弥天重罪的犯人虽然冥顽无知,但是也稍稍识得几个字,稍微通得一点义理,况且免不了误信人言,以讹传讹,按所犯的罪行,是该杀该剐。其实在今天就杀就剐,浑身受寸磔之刑,也抵偿不了我的许多罪过,何况世间那些熙攘忙乱的众多寻常百姓,比我更加愚昧无知呢?我当今皇上德量齐天一样广大,明睿同太阳一样光亮,今日实在是我弥天重犯万死万剐罪难推诿,其他传说议论的人,都是在皇上圣恩覆盖涵育之内的平民百姓,只有恳求皇上广施大恩,怜恤悯念百姓的无知陷罪而已,又怎敢随意扯进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