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大邦者下流也,天下之牝,天下之交也。牝恒以静胜牡,为其静也,故宜为下(1)。大邦以下小邦,则取小邦;小邦以下大邦,则取于大邦(2)。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3)。故大邦者,不过欲兼畜人;小邦者,不过欲入事人(4)。夫皆得其欲,则大者宜为下(5)。
【题解】
本章讲的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应该互相谦下,特别是大国之于小国,更宜为下。吴澂说:“大国下小国者,欲兼畜小国而已;小国下大国者,欲入事大国而已;两者皆能下,则大小各得其所欲。然小者素在人下,不患乎不能下;大者非在人下,或恐其不能下,故曰:‘大者宜为下’。”
注释:
(1)依马王堆本甲本,参照乙本,写定如此。甲本“交”字作“郊”,“静”作“靓”,依乙本改。“故”字及“故”前“也”字损掩,依乙本补。乙本“邦”作“国”,“国”下七字损掩,“天下之牝”、“故宜为下”两句下,各有“也”字。此段,傅奕作:“大国者,天下之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靖胜牡。以其靖,故为下也。”王弼作:“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劳健参照傅、范及诸唐本写作:“大国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其静为下。”范应元本“交”上有“所”字,“牝”作“牲”。
敦煌唐写本与道藏龙兴碑本,“交”作“郊”,同马王堆本甲本。诸本文字,多参差不同,而其共同点,则是以“天下之交”四字,放在“天下之牝”句前,并以“牝”字断句,王弼注云:“‘天下之交’,天下之所归会者也。‘天下之牝’,静而不求,物自归之也。”蒋锡昌《校诂》:“此文诸本纷异,以谊求之,当仍以王本为长也。”又说:“六十六章‘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是‘下流’乃指江海而言。‘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当为一句。言大国者,其所处态度,应如江海,而为天下众水所交会,又应如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而以静为下也。此句文法组织,颇为复杂,故读者每不易得其主意所在也。”张松如《校读》:“‘天下之牝’、‘天下之交’,都是由‘下流’一语所生发,其谊并同,不必分作两义也。”张说甚是,今从之。
(2)依马王堆本甲本,参照乙本写定如此。甲本首句“以”字及下“邦”字损掩。
乙本前有“故”字,“邦”字作“国”。诸本皆有“故”字。傅奕两句皆作“取于”,王弼两句皆作“取”,无“于”字。景龙同王本。陶绍学说:“详文义,似上句应无‘于’字,下句应有‘于’字。下句‘取于’二字,河上公一本作‘聚’,开元本,敦煌唐写本、周氏残片与道藏龙兴碑本、赵至坚本,皆作‘聚’。蒋锡昌《校诂》:‘本章四“取”,皆为“聚”字之借。’惟此文上‘取’与下‘取’,用法不同,上‘取’主事之词,聚也;下‘取’受事之词,聚于也。此言大国以下小国,则聚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见聚于大国也。”
(3)马王堆本甲乙本皆如此,惟乙本“下”字下损掩三字。诸本并同,傅奕无“故”字,王弼有“故”字。河上一本亦作“或下以聚”。“以聚”,御注本作“而聚”。
“以”、“而”古通。
(4)马王堆本甲本如此,惟“故”字损掩,依乙本补。乙本两“邦”字均作“国”,“兼”字作“并”,下“过”字损掩。王弼、傅奕诸今本,无“故”字,并无两“者”字,两“邦”字均作“国”。敦煌一本句上有“夫”字,他本皆无。
(5)参照马王堆本甲乙本写定如此。甲本上句作“夫皆得其欲”,下句只残留“为下”二字。乙本“皆得”二字损掩,依甲本补。景福与六朝写本作“各得其所欲,大者宜为下”,王弼本同此,句首多“夫两者”三字,景龙则作“此两者”。傅奕与开元、敦煌作:“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为下。”范本同傅,惟“大者”作“本国者”。
【今译】
大国好比江河的尾泄,好比天下物类的雌性,它是天下众水的汇流处。雌性常常以沉静战胜雄性,因为她很沉静,所以情愿屈居下位。
大国对小国谦下,就能取得小国的信任;小国对大国谦下,就能被大国信任。所以有的以谦下取得信任,有的以谦下而被信任。所以,做大国的,不过要求领导小国;做小国的,不过要求侍奉大国。这两方面都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归结起来,做大国的尤须特别注意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