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毋昭裔守素
蜀本九经最先出,后来孳乳到长兴。
蒲津毋氏家钱造,海内通行价倍增。
《宋史》:“毋守素性好藏书。在成都令门人句中正、孙逢吉书《文选》、《初学记》、《白氏六帖》镂板。守素赍至中朝,行于世。”
《焦氏笔乘》:“唐末,益州始有墨板,多术数、字学小书而已。蜀毋昭裔请刻板印《九经》,蜀主从之。自是始用木板摹刻《六经》。景德中,又摹印司马、班、范诸史,并传于世。”又云:“蜀相毋公,蒲津人。先为布衣,尝从人借《文选》、《初学记》,多有难色。公叹曰:恨余贫不能力致,他日稍达,愿刻板印之,庶及天下学者。后公果显于蜀,乃曰:今可以酬宿愿矣。因命工日夜雕板,印成二书。复雕《九经》、诸史,两蜀文字由此大兴。洎蜀归宋,豪族以财贿祸其家者什八九。会艺祖好书,命使尽取蜀文籍诸印本归阙。忽见卷尾有毋氏姓名,以问欧阳炯。炯曰:此毋氏家钱自造。艺祖甚悦,即命以板还毋氏。是时,其书遍于海内。初在蜀雕印之日,众嗤笑。后家累千金,子孙禄食,嗤笑者往往从而假贷焉。左拾遗孙逢吉详言其事如此。”昌炽案:《挥麈余话》亦载此事,云:“唐明宗平蜀,命太学博士李锷书《五经》,仿其制作,刊板于国子监。监中印书之始,今则盛行于天下,蜀中为最。明清家有锷书印本,后题长兴二年。”又按:王氏以母昭裔为母丘俭,则大误。母丘,三国时人。
[校勘记]王欣夫先生《补正》云,据《宋史》卷179《毋守素传》及《十国春秋毋昭裔传》,知毋昭裔、毋守素为父子,并非一人。叶氏误将二人合为一人也。
二、孙光宪孟文 丁顗 孙长孺
突兀书楼世姓孙,悍然竟夺谢公墩。
纳楹谁共陵川富,大室居然驷马门。
《宋史荆南高氏世家》:“孙光宪字孟文,陵川贵平人。高从诲署为从事,历保融、继冲,三世皆在幕府。太祖授黄州刺史。乾德六年卒。光宪博通经史,尤勤学。聚书数千卷,或自钞写,孜孜雠校,老而不废,自号葆光子。”
《宋史丁度传》:“其先恩州清河人。祖顗,后唐清泰初陷契丹,逃归,徒居祥符。父逢吉,以医术事真宗藩邸。然好聚书,与儒者游。”
《涑水纪闻》:“丁度祖顗,尽其家资,聚书至八千卷。为大室以贮之,曰:吾聚书多,虽不能读,必有好学者为吾子孙矣。”昌炽按:据此,则丁氏聚书不自逢吉始也。
《郡斋读书志》:“《孙文懿集》三十卷。皇朝孙抃,安梦得,眉山人。六世祖长孺,喜藏书,贮以楼,蜀人号书楼孙家。抃,天圣中进士,谥文懿。”
三、徐锴楚金 王锴鱣祥
道家藏室几蓬莱,建业文房与蜀才。
想见锦城朝罢日,白藤担子相公来。
陆游《南唐书》:“徐锴字楚金,会稽人,与兄铉号二徐。酷嗜读书,隆冬烈暑,未尝少辍。后主尝得周载《齐职仪》,江东初无此书,人无知者。以访锴,一一条答,无所遗忘,其博记如此。既久处集贤,朱黄不去手,少精小学,故所雠书尤审。江南藏书之盛,为天下冠,锴力居多。”
《焦氏笔乘》:“蜀相王锴,名同楚金,字鱣祥。藏书数千卷,一一皆亲札,并写藏经。每趋朝,于白藤担子内写书,书法精谨,二人风尚相似如此。”
《无事为福斋随笔》:“潼川城外有琴泉寺,即杜诗之慧义寺也。昔有塔,于乾隆年间为雷震圮。内贮《法华经》全部。皆鱣祥所书,笔法娟秀,真墨宝也。”
吴省钦《白华诗稿》:“蜀王锴书《妙法莲华经》第一卷残叶,三台郑尹出自琴泉寺圮塔下,同鱼门、璞函作。‘墨华香簇莲花青,伪朝平章工写经。教圆义正树功德,梓州窣堵牢藏扃。丙寅未月倒霹雳,梵夹灰烬啼刹零。令君好事拾残叶,纸色黯淡光晶荧。’”又云:“想当蚤朝暮归第,白藤担子平头拎。霞光百番出天府,眉砚安傍朱窗棂。毒恼已蠲苾刍佩,妙明顿见琉璃屏。伏梁暗槛庋藏永,谓仗白业贻欢宁。”
四、江正元叔
笏头方册由拳纸,一箧书还当一炊。
亦似江南新下日,念家山破不胜悲。
《挥麈后录》:“樊若水夜钓采石,世多知之。宋咸《笑谈录》云:‘李煜有国日,樊若水与江氏子共谋。江年少而黠,时李主重佛法,即削发投法眼禅师为弟子;随入禁苑,因遂得幸。法眼示寂,代其住持建康清凉寺,号曰小长老。眷渥无间,凡国中虚实尽得之。先令若水走阙下,献下江南之策,江为内应,其后李主既俘,各命以官。江后累典名州,家于安陆,子孙亦无闻。’郑毅夫为《江氏书目记》,载《文集》中,云:‘旧藏江氏书数百卷,缺落不甚完。予凡三归安陆,大为搜访,残帙遗编,往往得之闾巷间无遗矣。仅获五百十卷,通旧藏凡千一百卷,江氏遗书具此矣。江氏名正,字元叔,江南人。尝为越州刺史,越有钱氏时书,正借本誊写,遂并其本有之。及破江南,又得其逸书,兼吴越所得,殆数万卷,老为安陆刺史,遂家焉。尽辇其书,筑室贮之。正既殁,子孙不能守,悉散落于民间。火燔水溺,鼠虫啮弃,并奴仆盗去,市人裂之以藉物。有张氏者,所购最多。其贫乃用以为爨,凡一箧书为一炊饭。江氏书至此穷矣。然余家之所有,幸而仅存者,盖自吾祖田曹始蓄之,至予三世矣。于余则固能保有之,于其后则非余所知也。故记盛衰之迹,俾子孙知其所自,则庶乎或有能保之者矣。书多用由拳纸,方册如笏头,青缣为标。字体工拙不一,《史记》、《晋书》或为行书,笔墨尤劲。其末用越州观察使印,亦有江氏所题。余在杭州,命善书者补其缺,未具也。’明清案:马令《南唐书》及龙衮《江南野史》云:‘北朝闻李后主崇奉释氏,阴选少年有经业口辩者,往化之,谓之一佛出世,号为小长老。朝夕与论循环果报,后主因是襟怀纵脱,兵机守御之谋慌然而弛。及王师围城,后主乃鸩杀之。’观宋、郑所记,则知李氏国破之际,所鸩者非真。又以计免而归本朝,遂饕兵牧之任也。”
五、刘式叔度 张邦基 元申屠致远大用
国朝朱继暐
墨庄两字滥觞谁,最录遗文一考之。
公是公非家集外,鄂州诗与考亭诗。
阮文达《扬州文楼巷墨庄考》:“扬州文楼巷墨庄者,宋刘斁、武贤、滁三世之所居也。刘式者,李唐新喻人。生五子,其第四子立德,立德生斁,斁生武贤,武贤生滁,滁生靖之、清之。式字叔度,开宝中随李氏入宋,官工部员外郎,判三司磨勘司,赠太保、礼部尚书。妻陈夫人,既寡,以遗书教诸子,曰:‘先大夫秉行清洁,有书数千卷以遗后,是墨庄也,安事陇亩?’诸子怠于学者,则为之不食。由是诸子皆以学为郎官。孙廿五人。世称墨庄夫人。此宋初墨庄之在江西者也。立德官秘书监,赠太尉。斁官太中大夫,历守淮、扬、池、睦、温,始迁居于扬州文楼巷。武贤殁,妻李氏,当建炎时,识扬州将乱,与滁避地江西,故兵戈不能害之。滁妻赵氏,当建炎时,贤而文,夫妇手写经以课子。靖之子和,官赣州教授。清之子澄,判鄂州,与朱子、罗愿相友善。滁请徐兢、吴说各以所善篆、楷书墨庄字。此墨庄之在北宋及南宋初,而罗愿《鄂州集》所谓‘太中以来,居扬州文楼巷者也’。外此则集贤公是先生敞、舍人公非先生攽,皆立德仲兄之子,居抚之金溪。其八世孙与吴草庐、虞道园相友善。滁为武贤第四子。其第三子泝,亦奉母命由扬州避地豫章之新吴。沂生萧,罗愿代陈皋为萧传。岳鄂王绍兴六年曾为新喻刘氏写墨庄二字。此墨庄之在南宋江西者也。海陵胡安定先生载陈墨庄夫人事入《贤惠录》,此在扬州之事也。朱子《墨庄五咏》,一曰《墨庄》、二曰《冽轩》、三曰《静春堂》、四曰《玩易斋》、五曰《君子亭》。明杨廉《和朱子五咏》诗,序曰:‘刘氏静春与集贤、舍人各自为派,盖静春堂为刘敦专派,皲与敞、攽为从兄弟,故基孙曾清之等皆以静春自称。金溪公是先生等派,不袭静春之名。然则静春等堂轩五名,亦皆宜在扬州矣。’元居扬州文选楼侧,时方纂《扬州图经》,检旧志,但知有文楼巷,不知巷有墨庄事。乃旁考《宋史》、朱子、罗鄂州、刘公是、吴草庐、虞道园等集及江西地志、朱高安《墨庄石刻跋》,而述之如此。”
张邦基《墨庄漫录序》:“仆性喜藏书,随所寓榜曰‘墨庄’。”
《四库提要》:“《墨庄漫录》十卷,宋张邦基撰。邦基字子贤,高邮人。仕履未详,自称宣和癸卯在吴中见朱勔采石,又称绍兴十八年赵不弃除侍郎,则南、北宋间人也。”
《元史》:“申屠致远字大用,其先汴人。金末,从其父徒东平之寿张。与李谦、孟祺等齐名,为杭州总管府推官。西僧嘉木杨喇勒智作浮图于宋故宫,欲取高宗所书《九经》石刻以筑基,致远力拒之,乃止。大德二年,佥淮西江北道肃政廉访使事,行部至和州,得疾卒。致远清修苦节,聚书万卷,名曰‘墨庄’。”
刘将孙《申屠致远博古堂记》:“东平申屠公,往以御史出使江西,一日而斯文生气。吾先君须溪先生,尤为吾道世有斯人喜。山窗袁君自金陵归,言一家父子,讲贯琢磨,古书积叠,它无嗜好。名堂博古,客来终日,煮茗谈坐,前乔后梓,交发辉映。盖欣然未见如既见也。公名致远,字大用,以‘忍’名斋,人皆称忍斋先生。其子名伯骐,字子夔。”
李果《墨庄记》:“朱君愚溪,比部员外莘园公六子,博雅好古。居郡城之南,新治小轩于其堂后。藏书颇多,遂取宋人刘式事,以‘墨庄’名之,而揭岳忠武王书‘墨庄’二字,重摹勒石。”
又《朱刑部传》:“君讳成家,字宣之,又字莘园。其先新安人,祖台日家于吴。父启亮,字立庵。君卒年五十七。子八人:绪、继昭、继晖、继晟、勋、继暐、继暄、继暧。”昌炽案:愚溪为莘园第六子,则是名继暐矣。
六、朱遵度 朱昂举之 王师范
青州万卷一书生,灯灺篝香秣下城。
羡煞故乡杨从事,但司藏室不论兵。
《焦氏笔乘金陵旧事》:“朱遵度本青州书生,好藏书,隐居不仕。保大中,卜筑金陵。著《鸿渐学记》一千卷,《群书丽藻》一千卷,《漆经》数卷。”昌炽案:《书录解题》:“《群书丽藻》,崔遵度编。”焦氏崔作朱,未详。
《宋史文苑传》:“朱昂,字举之,其先京兆人,父徒衡山。人称‘小万卷’,所得俸赐,以三之一购奇书,以讽诵为乐。门人私谥‘正裕先生’。”
厉鹗《借书》诗:“灯灺风宵亲勘处,篝香霜晓手钞时。里中今得小万卷,贫甚或惭无一瓻。”自注:“《东都事略》:朱昂笃学,人目为‘小万卷’。”
《五代史》:“杨彦询少事青州王师范,师范好学,取、聚书万卷,使彦询掌之。”
七、昌王宗晟 荣王宗绰
御府图书熸玉宸,清明无复上河人。
岂知潜邸龙飞后,好学依然数懿亲。
《宋史宗室传》:“濮安懿王二十八子宗晟,绍圣元年六月,以武安节度使判大宗正事,加检校司徒,嗣濮王。明年三月薨,年六十五,赠太师、昌王,谥端孝。宗晟好古学,藏书数万卷。仁宗嘉之,益以国子监书。”又“宗绰,官至河阳三城节度使、检校司徒。绍圣三年二月薨,年六十二,赠太师,追封荣王,谥孝靖。”
高似孙《史略》:“濮安懿王之子荣王宗绰,聚书七万卷。”
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引洪景卢《随笔》云:“宗绰始与英宗偕学于邸,每得异书,必转以相付。宣和中,其子淮安郡王仲縻进《目录》三卷。忠宣公在燕得其中帙,云除监本外,写本、印本书籍计二万二千八百三十六卷。观一帙之目如是,所谓七万卷者为不诬,三馆秘府所未有也。”
八、赵文定安仁
不善刻书书一厄,永兴面目叹全非。
旧钞莫怪如星凤,三馆已闻传本稀。
《宋史赵安仁传》:“安仁字乐道,河南洛阳人。雍熙二年登进士第,补梓州榷盐院判官。会国子监刻《五经正义》板本,以安仁善楷书,遂奏留书之,直集贤院。历官御史中丞。谥文定。”又:“安仁嗜读书,所得禄赐多以购书。三馆旧阙虞世南《北堂书钞》,惟安仁家有本,真宗命内侍取之。喜其好古,手诏褒美。”
严可均《书北堂书钞原本后》:“王伯厚云:三馆旧阙《书钞》,惟赵安仁家有本。是北宋已极罕觏。明中叶,常熟陈庄靖瓒得胥钞本,其裔禹谟改补梓行。时人习气,好作聪明,变乱旧章。是谓刻书而书亡。”
九、赵元考彦若
肤如卵膜白如肪,潢纸先求辟蠹方。
腊雪更调寒食面,不须黄檗煮成浆。
《后山谈丛》:“澄心堂,南唐烈祖节度金陵之燕居也。赵内翰彦若家有《澄心堂书目》,才三千余卷,有建业文房印,后有主者,皆牙校也。”又云:“《建业文房书目》三千余卷,有金陵图书院印。”又云:“余于丹徒高氏见杨行密节度淮南补将校牒,纸光洁如玉,肤如卵膜。今士大夫所有澄心堂纸不逮也。”又云:“赵元考用寒食面、腊月雪水为粘,则不蠹。南唐煮粘用黄丹,王文献公以皂荚末置书叶间,然不如也。”
十、赵令畤德麟
早登元祐诸贤籍,晚作征南诫子书。
尽取九经束高阁,颍川士子是前车。
《简明目录》:“《侯靖录》,宋赵令畤撰。令畤晚节颓唐,而早年坐与苏轼游,入元祐党籍。所往还酬唱,皆一代胜流,故目染耳濡,典型终在。”又:“《德隅斋画品》一卷,宋李廌撰。记赵令畤家诸画凡二十二种,各为叙述品题。”
《皕宋楼藏书志》:“《侯靖录》,宋聊复翁赵德麟撰。卢绍弓手跋曰:德麟,宋宗室,名令畤,太祖子燕懿王德昭之五世孙。与苏子瞻同官颍川,故其所交多一时名士。后从高宗南渡,袭封安定郡王。绍兴四年薨。”
李廌《德隅斋画品自序》:“赵德麟藏书数万卷,蓄画数十函,皆留京邸。”
《侯靖录》:“比来士大夫借人之书,不录不读不还,便为己有,又欲使人之无本。颍川一士子,《九经》各有数十部,皆有题记,是为借诸人不还者。每炫本多。余未尝不戒儿曹也。”
十一、南都戚氏 九江陈氏 胡仲尧
匹夫立号驱适戍,学官辍讲谢诸生。
一元贞下循环起,广厦千间弦诵声。
《挥麈录》:“承平时,士大夫家如南都戚氏、历阳沈氏、庐山李氏、九江陈氏、鄱阳吴氏,俱有藏书之名,今皆散佚。”
周密《齐东野语》:“世间万物,未有聚而不散者,而书为甚。宋室承平时,如南都戚氏、历阳沈氏、庐山李氏、九江陈氏、鄱阳吴氏、王文康、李文正、宋宣献、晁以道、刘壮舆,皆号藏书之富,靡不厄于兵火。”
《却扫编》:“五代之乱,天下无复学校。富人曹诚首建书院,邀楚邱戚先生主之。先生名同文,生唐天祐中。历五代,入本朝,皆不仕。以文学行义为学者师,士争趋之。曹氏益复买田市书,以待来者。事闻京师,有诏赐名曰应天府书院。先生没,私谥正素先生。其子纶,复以儒学显,历事太宗、真宗两朝,官至枢密直学士。”
释文莹《湘山野录》:“伪吴故国五世同居者七家,先主昪为之旌门闾,免征役。尤著者江州陈氏,乃唐元和中给事陈京之后,长幼七百口,上下雍睦。食必群坐广器,未成人者别一席。犬百余只,一巨船共食,一犬不至,则群犬不食。别墅建家塾聚书,延四方学者,伏腊皆资焉。江南名士,皆肆业于其家。”
《宋史孝义传》:“胡仲尧,洪州奉新人。累世同居,至数百口。构学舍于华林山别墅,聚书数万卷。设厨廪以延四方游学之士。”
十二、郭延泽德润 元千奴
濠梁水阁知鱼乐,濮上祠堂对鹊华。
同是投簪归去也,随身皆有惠施车。
《宋史郭延泽传》:“延泽字德润,南唐试秘书省正字。乾德中,四迁著作佐郎,转殿中丞,知建州。咸平中,授虞部员外郎。致仕,居濠州城南,有小阁以自娱。其咏牡丹诗千余首,聚图籍万余卷,手自刊校。景德初卒。”
《元史和尚传》:“子千奴,退居濮上。筑宣圣宴居祠堂于历山下,聚书万卷。”
十三、毕文简士安 毕良史少董
残字偶添令狐义,真方远寄密蒙花。
南冠非复熙丰时,身到东京见梦华。
《宋史毕士安传》:“士安字仁叟,代州云中人。乾德四年举进士,邠帅杨延璋辟幕府,掌书奏。真宗登位,拜工部侍郎,枢密直学士。景德初,拜平章事。卒年六十八,赠太傅、中书令,谥文简。士安美风采,善谈吐。年耄目眊,读书不辍,手自雠校,或亲缮写。又精意词翰。有集三十卷。”
《小畜集》:“禹偁谪官解梁,收得令狐补阙《毛诗音义》,乃会昌三年所写。数行残缺,后人添之,其笔谈乃工部毕侍郎所补也。因作诗云:偶收毛郑古诗义,认得欧虞旧笔踪。”
《东观余论跋唐摹十七帖后》:“予尝见毕文将叔云家有唐初人所摹此帖,《来禽》等四物外,又有《密蒙华》一种。先丞相文简《答王黄门寄密蒙华》诗云:多病眼昏书懒读,烦君远寄密蒙华。愁无内史词兼笔,为写真方到海涯。盖谓此也。”
《三朝北盟会编》:“毕良史字少董,以专卖书画古器赴行在。思陵方搜访古玩,得良史甚悦,月给俸二百千,而食客满堂,时号贫孟尝。后权知东明县,搜求书画古器,复载以达行在,人又号毕骨董。”
《春渚纪闻》:“毕少董,文简之孙。妙于鼎篆,而亦多见周、秦以前盘、盂之铭。”
《玉照新志》:“绍兴庚申,金人以河南故地归我,诏以孟富文庾为东京留守。富文辟毕少董良史以自随。未几,金败盟,少董身陷伪地累年。尝于相国寺鬻故书处,得熙丰日残历数帙,无复伦序。”
十四、姚铉宝臣
未见谮人投虎豺,一官先谪到珠崖。
佣夫荷担随身后,亦若刘伶死便埋。
《郡斋读书志》:“《文粹》百卷,姚铉字宝臣编。铉,庐州人。太平兴国中进士。文辞敏丽,善书札,藏书至多,颇有异本。累迁两浙漕司,课吏写书,采唐世文章,分门编类。为薛映掎其事,夺官,斥连州,卒。”
《直斋书录解题》:“铉为两浙转运使,在杭州与知州薛映不协。映摭其罪状数条,密以闻。当夺一官,特除名,贬连州文学。”
《麈史》:“铉谪居连州,尝写所著《文粹》一百卷,好事者于县建楼贮之。官属多遣吏写录,吏以为苦,以盐水噀之,冀速坏,后以火焚其楼。”
《宋史》:“铉藏书至多,虽被窜斥,犹佣夫担荷以自随。”
十五、晏元献殊
熨斗亲舒纸凸凹,官文书可给传钞。
临川世说留佳本,不似王原叔本殽。
《宋史晏殊传》:“殊字同叔,抚州临川人。景德初,张知白安抚江南,以神童荐。帝召与进士千余人并试廷中,赐进士出身。”
《避暑录话》:“晏元献平居书简及公家文牒,未尝弃一纸,皆积以传书。虽封皮亦十百为沓,暇时手自持熨斗,贮火于旁,炙香匙亲熨之,以铁界尺镇案上。每读得一故事,则书以一封皮,后批门类,盖今《类要》也。王莘乐道尚有数十纸,余及见之。”
《文昌杂录》:“晏元献家有《相笏经》,占吉凶可八九。”
董棻《世说新语跋》:“《世说》三十六篇,世所传厘为十卷;或作四十五篇,而末卷但重出前九卷中所载。余家旧藏,盖得之王原叔家。后得晏元献公手自校本,尽去重复,其注亦小加翦截,最为善本。”
十六、宋宣献绶 子敏求次道
谁说长安不易居,春明宅子卜邻余。
踏穿户限门如市,亦似鸿都碑下车。
《宋史宋绶传》:“绶字公垂,赵州平棘人。幼聪警,外祖杨徽之无子,家藏书悉与绶。博通经史百家,文章为时所尚。以兵部尚书、参知政事卒,年五十。赠司徒兼侍中,谥宣献。子敏求,字次道,龙图阁直学士,元丰二年卒,年六十一,赠礼部侍郎。敏求家藏书三万卷,皆略诵习。熟于朝廷掌故,士大夫疑议,必就正焉。”
《孙公谈圃》:“宋宣献家藏书过秘府。章献明肃太后称制,未有故实,于其家讨论,尽得之。”
叶氏《过庭录》:“公卿名藏书家如宋宣献、李邯郸。四方士民如亳州祁氏、饶州吴氏、荆州田氏,吾皆见其目,多止四万卷。惟宣献择之甚精,止二万卷,而校雠精审胜诸家。”
《郡斋读书志》:“宋宣献得毕文简、杨文庄家书,故所藏之富与秘阁等。而常山公以赡博闻于时。”
《梦溪笔谈》:“宋宣献常谓校书如扫尘,一面扫,一面生,故有一书每三四校,犹脱缪。”
《曲洧旧闻》:“宋次道藏书皆校三五遍,世之蓄书,以宋为善本。居春明坊时,士大夫喜读书者多居其侧,以便于借置故也。当时春明坊宅子比他处僦值常高一倍。陈叔易尝为予言此事,叹曰:此风岂可复见耶!”
陆游跋京本《家语》:“本朝藏书之家,独称李邯郸公、宋常山公。所蓄皆不减三万,而宋校雠尤精。不幸两遭回禄之祸,而方策扫地矣。”
魏了翁《遂初堂书目跋》:“宋宣献兼有毕文简、杨文庄二家之书,不减中秘。而元符中荡为烟埃。”
十七、王洙原叔 子钦臣仲至
海内传书大有人,蒲圻纸北洛阳新。
传观子弟皆常本,第一难求镇库珍。
《宋史王洙传》:“洙字原叔,宋城人,翰林学士。兄子尧臣,参知政事,改洙侍读学士兼侍讲学士,前此未尝有也。洙泛览传记,至图纬、方技、阴阳五行、算术、音律、诂训、篆隶之学,无所不通。著《易传》十卷。子钦臣,字仲至,清亮有志操,历集贤殿修撰,知和州,徙饶州。徽宗立,复待制,知成德军。卒年六十七。性嗜古,藏书数万卷,手自雠正,世称善本。”
《却扫编》:“予所见藏书之富,莫如南都王仲至侍郎家。其目至四万三千卷,而类书之卷帙浩博如《太平广记》之类,皆不在其间。闻之其子彦朝云:‘先人每得一书,必以废纸草传之,又求别本参校。至无差误,乃缮写之。必以鄂州蒲圻县纸为册,以其紧慢厚薄得中也。每册不过三四十页,恐其厚而易坏也。此本传以借以及子弟观之。又别写一本,尤精好,以绢素背之,号镇库书,非己不得见也。镇库书不能尽有,才五千余卷。盖尝与宋次道相约传书,互置目录一本,遇所阙,则写寄,故能致多如此。’宣和中,彦朝已卒,其子问以镇库书献,诏特补承务郎。然其副本具在。建炎初,问渡江,书尽留睢阳第中,存亡不可知,可惜也。”
《老学庵笔记》:“前辈传书多用鄂州蒲圻县纸,云厚薄紧慢皆得中,又性与面粘相宜,能久不脱。”
十八、黄唏景微
空闻羔雁聘黄晞,著论欷歔述琐微。
不惜黄金掷虚牝,买书归去骭无衣。
《宋史隐逸传》:“黄晞字景微,建安人。少通经,聚书数千卷。自号聱隅子,著《欷歔琐微论》十卷,以为聱隅者,卉物之名;欷歔者,叹声;琐微,述辞也。”
《涑水纪闻》:“黄晞好读书,客游京师,数十年不归。家贫,谒索以为生,衣不蔽体,得钱辄买书,所费殆数百缗。自号聱隅子。石守道为直讲,闻其名,使诸生如古礼,执羔雁束帛,就里中聘之,以补学职,晞固辞不就。故欧阳永叔《哭徂徕先生》诗云‘羔羊聘黄晞,晞惊走邻家’是也。著书甚多,至和中卒。一子,甚愚鲁,所聚及自著书皆散无存。”
十九、周启明昭回 高頔子奇
古人得本皆亲写,至与贫儿暴富同。
雕印流传千百部,置书虽易马牛风。
《宋史隐逸传》:“周启明字昭回,其先金陵人,占籍处州。景德中,举贤良方正科。仁宗即位,试助教,迁秘书省秘书郎,改太常丞,卒。藏书数千卷,多手自传写,而能口诵之。”又《文苑传》:“高頔字子奇,开封雍丘人。后唐清泰中举进士。力学强记,手写书千余卷,雍熙二年卒,年八十四。”
《紫桃轩杂缀》:“东坡自钞两《汉书》,既成,夸以为贫儿暴富。唯手写校勘,经几番注意,自然融贯记忆,无卤莽之失。今人买印成书,连屋充栋,多亦不读,读亦不精。书日多而学问日虚疏,子弟日愚,可叹也!”
二十、杜鼎异大峰 程贲季长
莫言炳烛仅余光,耳目聪明筋力强。
挥洒自如无点窜,欲从君乞玉泉方。
《茅亭客话》:“杜鼎昇字大峰,形气清秀,雅有古人之风。鬻书自给。夫妇皆八十余,每遇芳时好景,先胜偕行,人皆羡其高年逸乐。进士张及赠之诗曰:‘家本樊川老蜀都,世家冠剑岂寒儒。笔耕尚可储三载,酒战犹能敌百夫。僻爱舜琴湘水弄,每悬孙画醉仙图。孟光语笑长相逐,唤作梁鸿得也无。’尝手写孙思邈《千金方》鬻之。凡借本校勘,有缝拆蠹损之处,必粘背而归之;或彼此有错误之处,则书札改正而归之。且曰:‘使人臣知方则忠,使人子知方则孝。’自于《千金方》中得服玉泉之泉,行之,筋体强壮,耳目聪鉴。每写文字,无点窜之误,至卒方始阁笔。”又“程先生名贲,字季长,自号邱园子,江阳人也。世习儒,少孤力学,立身介洁,跬步一言,必循礼则。喜藏书,自经史子集之外,凡奇诀要录,未尝闻于人者毕珍收之,亦多手写焉。其间复混以名画、古琴,瑰异雅逸之玩,无所不有。虽年齿已暮,而志好益坚,日游简编,未少暂息。每谓所知曰:‘余五十年简册铅椠未尝离手。’其勤至也如此。尝撰《太玄经义训》,功未就,寝疾而卒,年七十有四。”昌炽案:《茅亭客话》,黄休复撰。其所纪述,自宋开宝讫于大中祥符而止。两人在休复前,当为宋初人,且亦隐逸之流也。故次于黄晞、周启明之后。
二一、李淑献臣
图书充牣邯郸志,犹向恒河算聚沙。
惟有宛陵真本子,相传不异碧云騢。
《宋史》:“李若谷字子渊,徐州丰人。子淑,字献臣,年十二,真宗幸亳,命赋诗,赐童子出身。乾兴初,迁大理评事,以龙图阁学士知河中府。卒,赠尚书左丞。”
《郡斋读书志》:“《邯郸图书志》十卷,李淑献臣撰。淑,若谷之子也。载其家所藏图书五十七类。经、史、子、集,通计一千八百三十六部,二万三千一百八十六卷。其外又有《艺术志》、《道书志》、《书画志》,通为八目。”
《直斋书录解题》:“《邯郸书目》十卷,学士河南李淑撰,号‘图书十志’。皇祐己丑,自作序,以示子孙曰朋、圭、刍者,其子寿朋、复圭、德刍也。”
《遂初堂书目》“目录类”,有《李邯郸书目》、《邯郸图书志》。
《邵氏闻见后录》:“李邯郸孙亨仲言:‘吾家有《梅圣俞诗》善本,世所传多为欧阳公去其尤者,忌能名之压己也。’予谓欧阳公在谏路颇诋邯郸,亨仲之言恐不实。”
陆游《跋京本家语》:“李邯郸所蓄三万卷,靖康之变,金人犯阙,散亡皆尽。”
《挥麈后录》:“李邯郸命诸子名,世人难晓。后见孙长文云:邯郸之长子寿朋,取三寿作朋之义;次子复圭,本三复白圭;幼子德刍,以三德苾刍。其指如此,宜乎人所不解也。”
二二、富文忠弼
昨夜惊闻瓠子开,鬻书时有市人来。
简韦残囗(献齿)因公重,韩范同时沦将才。
《宋史富弼传》:“弼字彦国,河南人。范仲淹见而奇之,曰:‘王佐才也。’以其文示晏殊,殊妻以女。仁宗复制科,举茂才异等。元丰六年薨。”
《东观余论》:“《元和姓纂》,富郑公家书。甲子岁,洛阳大水。公第书无虑万卷,率漂没放失,市人得而鬻之,‘镇海节度’印章犹存。是书尚轶数卷,以郑公物藏之。”又云:“卷首有‘镇海军节度使印’,富韩公家旧本也。”
二三、田伟 子镐 亳州祁氏 饶州吴氏
亳州祁氏饶吴氏,著录并为天下称。
此外荆南三万卷,西斋聊可比吴兢。
叶氏《过庭录》:“公卿名藏书家如宋宣献、李邯郸,四方士民如亳州祁氏、饶州田氏等,吾皆见其目。多至四万许卷,其间颇有不必观者。”
《郡斋读书志》:“《田氏书目》六卷,皇朝田镐撰。田伟居荆南,家藏书几三万卷。镐,伟之子也,因成此目。元祐中,袁默为之序。”又:“《坤凿度》二卷,隋、唐《志》及《崇文总目》皆无之,至元祐《田氏书目》始载焉。”又:“《韩李论语笔解》十卷,唐韩愈、李翱撰。四库、《邯郸书目》皆无之,独《田氏书目》有韩愈《论语》十卷《笔解》两卷。”又:“《周易口诀义》七卷,唐史证撰。田氏以为魏郑公,误也。”
《紫桃轩杂缀》:“田伟藏书三万七千卷,无重复者。黄鲁直与其子游,曰:‘文书之富,未有过田氏者。’政和中,诏求遗书,尝上千卷,补三馆之阙。”
黄庭坚《戏简田子平》诗:“不趋吏部曹中版,且绘高沙湖里鱼。虽无季子六国印,要读田郎万卷书。”又《戏赠李材叟、翘叟兼简田子平》诗:“田郎杞菊荒三径,文字时追二叟游。万卷藏书多未见,老夫端拟乞荆州。”昌炽案:田子平,疑为伟子,即涪翁所与游者也。
二四、司马文正光 信阳王氏遗经堂主人
独乐藏书训再三,后来青更出于蓝。
重阳上伏晴明日,群奉公言为指南。
《宋史司马光传》:“仁宗宝元初,中进士甲科,年甫冠。”
《梁溪漫志》:“温公独乐园之读书堂,文史万余卷。而公晨夕所常阅者,虽累数十年,皆新若手未触者。尝谓其子公休曰:‘贾竖藏货贝,儒家惟此耳,然当知宝惜。吾每岁以上伏及重阳间,视天气晴明日,即设几案于当日所,侧群书其上,以暴其脑,所以年月虽深,终不损动。至于启卷,必先视几案洁净,藉以茵褥,然后端坐看之。或欲行看,即承以方版,未尝敢空手捧之。非惟手汗渍及,亦虑触动其脑。每至看竟一板,即侧右手大指,面衬其沿,而覆以次指,捻而挟过,故得不至揉熟其纸。每见汝辈多以指爪撮起,甚非吾意。今浮图、老氏尤知尊敬其书,岂以吾儒反不如乎?汝当志之。’”昌炽案:《士礼居题跋记》:宋本《新序》,信阳王氏藏者即载此温公语于卷端,盖亦留心嗜古者。
又《东湖丛记》有藏书一印云:“昔司马温公藏书甚富,所读之书终身如新。今人读书,随手抛置,甚非古人遗意也。夫佳书难得易失,稍一残缺,修补无从。每见一书或有损坏,辄为愤惋,如对残废之人。数年来,搜罗略备,卷帙斩然,所以遗吾子孙者至厚也。后人观之,宜加珍护。即借吾书者,亦望谅愚意也。遗经堂主人记。”惜其名皆不传。附识于此,以俟方闻者考焉。
二五、刘恕道原 子羲仲壮舆
宋时诸州公使库,刻书常有羡余缗。
家书自比官书善,何不精雕付手民。
黄庭坚《刘道原墓志铭》:“道原高安刘氏,讳恕。博极群书,以史学擅名一代。年四十有七,卒于元丰元年九月。”又云:“道原生三男,羲仲、和叔、称。和叔以文鸣,而称笃行,不幸相继死。”
《宋史文苑传》:“刘恕字道原,筠州人。父涣,与欧阳公同年进士。恕笃好史学,司马光编次《资治通鉴》,召为局僚。遇史事纷错难治,辄以诿恕。求书不远数百里,身就之读且钞,殆忘寢食。宋次道知亳州,家多书,枉道借览,次道日具馔为主人礼。恕曰:‘此非吾所为来也,殊废吾事,悉去之。’独闭阁,昼夜口诵手钞,留旬日,尽其书而去,目为之翳。”
《郡斋读书志》:“《十国纪年》四十二卷,刘恕道原撰。”
《却扫编》:“刘羲仲字仁舆,道原之子也。道原以史学自命,羲仲世其家学。尝摘欧阳公《五代史》之误为《纠缪》。”
《老学庵笔记》:“刘道原、壮舆再世,藏书甚富,壮舆死,无后,书录于南康军官库。后数年,胡少汲过南康,访之。已散落无余矣。”
魏了翁《眉山孙氏书楼记》:“刘壮舆家于庐山之阳,所储亦博。今其子孙无闻焉。”
高似孙《史略》:“刘壮舆家庐山之阳,自其祖凝之以来,图书多有藏印,今不存。”
二六、苏魏公颂
祠禄新兼太一阶,玉堂仙吏度江淮。
石林何幸曾亲炙,却未浑仪叩岁差。
《宋史苏颂传》:“第进士,调南京留守推官,欧阳修委以政。皇祐五年,召试馆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建中靖国元年卒,年八十二。”
《四库提要》:“《新仪象法要》三卷,宋苏颂。颂字子容,南安人,徙居丹徒。庆历二年进士,官至右仆射兼中书门下侍郎,累爵赵郡公。是书为重修浑仪而作,南宋以后流传甚稀。此本为明钱曾所藏,后有‘乾道壬辰九月九日吴兴施元之刻本于三衢坐啸斋’,盖从宋椠影摹云。”
《嘉定镇江志》:“苏丞相颂,家藏书万卷,秘阁所传者居多。颂自维扬拜中太一宫使归乡里。是时叶梦得为丹徒尉,颇许其假借传写,梦得每对士大夫言炙之幸。”
吕祖谦《入越记》:“苏仁仲,子容丞相孙。出旧书数种,《管子》后,子容手书纸尾云:‘惟苏氏世,宦学以儒。保以遗后,其惟此书。非学何立?非书何习?终以不倦,圣贤可及。’”
二七、吕正愍大防 张玠
退直钞书贳俸钱,先秦文字义云篇。
西崑何似医官本,自古中郎有仲宣。
《宋史吕大防传》:“大防字微仲,蓝田人。皇祐初,擢进士第。元祐二年,拜尚书右丞,进中书侍郎,封汲郡公。绍圣四年薨,年七十一,谥正愍。”
《郡斋读书志》:“《吕汲公文录》二十卷,《掇遗》一卷。大防,绍圣初责授舒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未逾岭,卒。大防既相,常分其俸之半以录书,故所藏甚富。”又:“《古文尚书》,孔安国以隶古定。自汉迄唐,行于学官。明皇改从今文,由是古文遂绝,陆德明独存其一二于《释文》。吕大防得本于宋次道、王仲至家,观其作字奇古,非字书傅会穿凿者所能到。学者考之,可以知制字之本也。”
《邵氏闻见后录》:“神宗欲更修《后汉书》,求《东观汉纪》,久之不得。后高丽以其本付医官某来上,神宗已厌代矣。元祐中,高丽使人言状,访医已死,于其家得之,藏于中秘。予尝写本于吕汲公家,亦弃之兵火中矣。”昌炽案:今《四库》本二十四卷,辑自《永乐大典》。然则其书明初尚存,不亡于南渡也。
陆游《西昆酬唱集跋》:“通直郎张玠,河阳人,吕汲公家外甥,藏书甚富。”
二八、沈思持正
神仙长揖出门去,擩染榴皮壁上痕。
同是黄金等闲尽,撤珠帘下且留髡。
王会《回仙碑记》:“熙宁元年八月十九日。湖州归安县之东林,有隐君子沈思,字持正。隐于东林,因以东老名焉。能酿十八仙白酒。一日,有客自称‘回道人’,长揖东老,愿求一醉,因出与饮。自日中至暮,已饮数斗,殊无酒色。”
《避暑录话》:“东林去吾山东南五十余里,沈氏世为著姓。元丰间,有名思者,字东老,家颇藏书,喜宾客。东林当钱塘往来之冲,故士大夫与游客胜士闻其好事,必过之,沈亦应接不倦。尝有布裘青巾,称‘回道人’,风神超迈,与之饮,终日不醉。薄暮,取食余石榴皮,书诗一绝壁间,曰:‘西邻已富忧不足,东老虽贫乐有余。白酒酿来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即长揖出门,越石桥而去。追蹑不见,意其为吕洞宾也。”
陈师道《次韵回山人赠沈东老》二首:“一杯领意不须沽,六字持身已有余。痴子未知天上乐,先生今解世间书。”“随世功名非所望,称家丰俭不求余。青衫出指论奇字,白发挑灯写细书。”
又苏轼诗:“世俗何知穷是病,神仙可学道之馀。但知白酒留佳客,不问黄公觅素书。”又云:“符离道士晨兴际,华岳先生尸解馀。忽见黄庭丹篆句,犹传青纸小朱书。”又云:“凄凉雨露三年后,仿佛尘埃数字馀。至用榴皮缘底事,中书君岂不中书。”
《齐东野语》:“吴兴东林沈偕君与,即东老之子也。少游京师,好狎游。时蔡奴声价甲于都下,沈欲访之。乃呼一卖珠人于其门首茶肆内,议价再三,不售,撒其珠于屋上。卖珠者窘甚。君与笑曰:‘第随我来,依汝所索还钱。’蔡于帘中窥见,令取视之,珠也。大惊,唯恐其不来。后数日,乃诣之,其家喜相报曰:‘前日撒珠郎至矣!’既而擢第,尽买国子监书以归。”
二九、李常公择 彭惟孝孝求
五老峰前白石庵,翼然藏室建彭聃。
匡庐山色青如许,谁叩山房礼佛龛。
《宋史》:“李常字公择,建昌人,少读书庐山白石僧舍。既擢第,留所钞书九千卷,名舍曰李氏山房。熙宁初,为秘阁校理。累迁礼部侍郎。哲宗立,改吏部,进户部尚书。”
苏轼《李氏山房藏书记》:“余友李公择,少时读书于庐山五老峰下白石庵之僧舍。公择既去,而山中之人思之,指其所居为李氏山房。藏书凡九千余卷。公择既已涉其流,探其源,采剥其华实,而咀嚼其膏味,以为己有,发于文词,见于行事,以闻于当世矣。而书固自如也,未尝少损。将以遗来者,供其无穷之求,而各足其才分之所当得。是以不藏于家,而藏于其故所居之僧舍。此仁者之心也。”
《挥麈录》:“承平时,士大夫家如南都戚氏、历阳沈氏、庐山李氏、九江陈氏、鄱阳吴氏,俱有藏书之名,今皆散佚。”
陆游《求志居士彭君墓志铭》:“庐陵太和,有士曰彭君惟孝,字孝求。力于学,聚书万余卷,号彭氏山房。延老师宿儒主讲说,命子侄执弟子礼惟谨。”
三十、沈立
谁为笃耨与都梁,蜀道归来品异香。
但恨太仓稊米尽,空檐饥雀噪无粮。
《宋史沈立传》:“立初在蜀,悉以公粟售书,积卷数万。神宗问所藏,立上其目及所著《名山水记》三百卷。卒年七十二。”
周紫芝《书洪驹父香谱后》:“历阳沈谏议家,昔号藏书最多者。今世所传《香谱》,盖谏议公所自集也,以为尽得诸家所载香事矣。以今洪驹父所集观之,十分未得其一二也。”
《简明目录》:“《香谱》四卷,宋陈敬撰。集沈立以下十一家《香谱》,汇为一书。”
三一、濡须秦氏
维宋元祐年月日,具官臣某渎天威。
籝金可析书休析,伏乞朝廷降指挥。
《直斋书录解题》:“《秦氏书目》一卷,濡须秦氏,元祐二年,有为金部员外郎者,闻于朝,请以宅舍及文籍不许子孙分割。”
昌炽案:今世风俗衰薄,祖父遗书,子孙攘夺,往往各私扃钥,不容互观。钜册不能分者,甚至各据其半,其后卒不能为延津之合,良可慨叹。秦氏此举,法良意美,实为藏书者百世之师。独惜其名字翳如,为可悼也。
三二、钱勰穆父 弟铄岳仲
切云高阁郁嵯峨,绕屋苍松九里多。
岂是西来龙象力,年来总住病维摩。
《武林旧事》:“宋钱龢字岊仲,居九里松,建杰阁,藏书甚富。东坡榜之曰‘钱氏书藏’。”
苏轼《和钱四寄其弟龢》诗:“再见涛头涌玉轮,烦君久驻浙江春。年来总作维摩病,堪笑东西二老人。”施注:“钱四盖穆父,龢字岊仲。时穆父守越,公守杭,故云东西二老人。”又注《次韵钱穆父》诗云:“穆父名勰,吴越让王诸孙,以荫入官。元祐初,拜中书舍人。哲宗莅政,入翰林,罢。知池州以卒。后追复龙图阁学士。”
昌炽案:渔洋《香祖笔记》历数宋人藏书,有钱穆父,则是兄弟皆好藏书也。
三三、张囗(與土)子厚 宋囗(王寿)
高卧林泉四十年,绿薠霍靡桂连蜷。
青溪不与麻沙近,空赋淮南招隐篇。
《宋史隐逸传》:“张囗(與土),字子厚,常州人。登进士甲科,调青溪主簿,不之官。闭户读书四十年,手校数万卷,无一字舛。元佑,大臣荐,起教授颍州,辞不就。孙觉、胡宗愈、范祖禹交章言曰:‘囗(與土)且死草莱,后世必以为朝廷失士。’苏轼言之尤切。诏拜秘书省校书郎,竟不出。崇宁四年,卒,赐谥曰正素先生。”
又《列传》:“宋囗(王寿)解褐青城主簿,好写书,秩满,载数千卷以归。”
三四、犍为王氏 胡定之
花雾氛氲散绮窗,山猿悲啸谷泉淙。
主人被甲长征去,不及岐亭监酒艭。
苏轼《犍为王氏书楼》:诗“树木幽翠满山谷,楼观突兀起江滨。云是昔人藏书处,磊落万卷今生尘。江边日出红雾散,绮窗画阁青氛氲。山猿悲啸谷泉响,野鸟嘐戛岩花春。借问主人今何在,被甲远戍长苦辛。先登搏战事斩级,区区何者为三坟。书生古亦有战阵,葛巾羽扇挥三军。古人不见悲世俗,回首苍山空白云。”
《养新录》:“苏东坡在黄州,有岐亭监酒胡定之,载书万卷随行,喜借人看。见《与秦太虚书》。”
三五、贺铸方回 曾旼彦和
鉴湖不住住横塘,梅子江南总断肠。
一自渡江归秘府,小朝兼取蔡元长。
叶石林《贺铸传》:“贺方回名铸,卫州人。自言唐谏议大夫知章后,故号鉴湖遗老。长七尺,眉目耸拔,面铁色。博学强记,工语言,深婉丽密,如次组绣,尤长于度曲。家藏书万余卷,手自校雠,无一字脱误。所与交终始厚者,惟信安程俱致道。”
《中吴纪闻》:“贺方回,本山阴人,徙姑苏之醋坊桥,有小筑在盘门之南十余里,地名横塘。方回往来其间,尝作《青玉案》调:‘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绮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山谷有诗云:‘解道江南断肠句,只今惟有贺方回。’其为前辈推重如此。”
《老学庵笔记》:“方回貌奇丑,俗谓之贺鬼头。喜校书,朱黄未尝去手。潘邠老赠方回诗云:‘诗束牛腰藏旧稿,书讹马尾辨新雕。’有二子,曰房,曰廪,于文房从方,廪从回,盖寓父字于二子名也。”
《太平清话》:“方回居吴下昇平桥及横塘别墅,藏书万余卷。”又云:“镜湖本庆湖也,避汉安帝父清河王讳,改为镜湖。故贺方回自号庆湖居士。”
《苏州府志》:“企鸿轩在昇平桥,贺铸所居,其亲题书籍云昇平地。”
《建炎以来朝野杂记》:“高宗渡江,书籍散失。绍兴初,有言贺方回子孙鬻故书于道者,上命有司市之。洪玉父为少监,言芜湖僧有蔡京所寄书籍,因取之,以实三馆。”
《野客丛书》:“仆得毘陵贺方回家所藏缮写《嵇康集》十卷。”
《天禄琳琅》:“《吕氏春秋》,有镜湖遗老识语,云‘此本得于东牟王氏,四明使君于元丰初奉诏修书于资善堂,尝取太清楼藏本为之校定。元祐壬申,余喜得此书。校雠始就,为一客挟去。后三年见归,因募笔工录之。’”
昌炽案:《香祖笔记》称:“宋人藏书,曾旼彦和、贺铸方回。”《宋史艺文志》:“曾旼等《尚书义》三十卷。”《困学纪闻》:“曾旼字彦和,为《书解》。朱文公、吕成公皆取之。”《馆阁书目》“《书讲义》,博士曾肢等解。”盖误以旼为肢。
三六、王莘乐道 子銍性之 孙廉清仲信 明清仲言
对书双泪落青衫,不忍重开旧日缄。
宰相家儿尝一脔,清贫太守不胜馋。
《直斋书录解题》:“《雪溪集》八卷,汝阴王銍性之撰。国初《周易》博士昭素之后也。其父莘乐道,尝从欧公学,为曾纡婿。尝撰《七朝国史》,绍兴初,诏给札奏御,会秦氏柄国,中止,书竟不传。其子明清,著《挥麈录》。”昌炽案:性之之父,今《直斋书录解题》刻本作萃。考叶石林《避暑录话》有王莘乐道,即其人也。“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其字乐道,当以作莘为正。萃字形近致误。又:“《挥麈录》三卷、《后录》十一卷、《第三录》三卷、《余话》一卷,朝请大夫汝阴王明清仲言撰。”
《老学庵笔记》:“王性之记问赅洽,尤长于国朝故事。对客指画诵说,动数百千言,退而质之,无一语缪。予自少至老,惟见一人。方大驾南渡,典章一切,扫荡无遗。方是时,性之近在二百里内。非独博记可询,其藏书数百箧,无所不备,尽护致剡山,当路藐然不问也。”又:“王性之既卒,秦熺方恃其父,气焰薰灼。手书移郡,将欲取其所藏书,且许以官。其长子仲信,名廉清,苦学有守,号泣拒之曰:愿守此书以死,不愿官也。郡将以祸福诱胁,皆不听。熺亦不能夺而止。”
《挥麈后录》:“先祖早岁登科,游宦四方,留心典籍,经营收拾,所藏书逮数万卷,皆手自校雠,贮之于乡里,汝阴士大夫多从而借传。元符末,坐党籍谪官湖外,乃于安陆卜筑,为久居计,辇置其半于新居。建炎初,寇盗蜂起,惟德安以邑令陈规元则帅众坚守,秋毫无犯。事闻,擢守本郡。先祖之遗书留空宅中,悉为元则载之而去。后十年,元则来守顺昌,亦保城无虞。先祖汝阴旧藏书犹存,又为元则所掩有。二处之书,悉归陈氏,先祖每以太息,然无理从而索之。先人南渡后,所至穷力钞录,亦有书几万卷。明清忧患之初,年幼力弱。秦伯阳遣浙漕吴彦猷渡江,攘取大半。丁卯岁,秦桧之擅国,言者论会稽士大夫家藏野史,以谤时政。初未知为李泰发家设也。是时,明清从舅氏曾宏甫守京口,老母惧焉,凡前人所记本朝典故,与夫先人所述史稿杂记之类,悉付之回禄。每一思之,痛心疾首,后来明清多寓浙西妇家,煨烬之余,所存不多。诸侄辈不能谨守,又为亲戚盗去,或他人久假不归,今遗书十不一存。每一归展省,旧箧不忍复启,但流涕而已。”
三七、叶梦得少蕴
长夏消磨在六经,门生庄诵倚囊听。
奇礓森列平泉第,一燎仓皇付六丁。
《宋史叶梦得传》:“梦得字少蕴,吴县人,清臣之孙。绍圣四年进士。高宗朝,除尚书右丞、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行宫留守。居吴兴弁山,自号石林居士。”
马端临《经籍考》引叶氏《过庭录》曰:“公卿藏书家,惟宋宣献择之甚精,止二万许卷,而校雠详密。吾家旧所藏,仅与宋氏等,而宋氏好书,人所未见者,吾不能尽得也。自六经、诸史与诸子之善者,通有三千余卷,读之固不可限以数。以二十年计之,日读一卷,亦可以再周。其余一读足矣。惟六经不可一日去手。吾自登科后,每以五月以后,天气渐暑,不能泛及他书,即日专诵六经一卷,至中秋时毕,谓之夏课。守之甚坚。宣和后,始稍废,岁亦必一周也。”
《避暑录话》:“余家藏旧书三万余卷,丧乱以来,所亡几半。山居狭隘,余地置书无几,雨漏鼠啮,日复蠹败。今岁出暴之,阅两旬才毕。其间往往多余手钞,览之如隔世事。因日取所喜观者数十轴,命门生等从旁读之,不觉至日昃。”
《挥麈录》:“靖康俶扰,中秘所藏与士大夫家者悉为乌有。南渡后,惟叶少蕴少年贵盛,平生好收书,逾十万卷。置之霅川弁山,建书楼以处之,极为华焕。丁卯年,其宅与书俱荡一燎。”
《直斋书录解题》:“《石林集》一百卷,叶梦得撰。其居在弁山下,奇石森列,藏书数万卷。既殁,守者不谨,屋与书俱烬于火。”
三八、李庄简光
燕雀君臣正议和,具从瘴海事编摩。
可怜坠简沧桑后,赢得人间滋泪多。
《四库提要》:“《读易详说》十卷,宋李光撰,光字泰发,上虞人。崇宁五年进士。官至参知政事。谥庄简。光为刘安世门人,学有师法。以论和议忤秦桧,谪岭南。自号读易老人,尝作胡铨《易解序》曰:‘昔迁贬之士,率多怨怼感愤。邦衡流落瘴乡,而玩意三画,可谓困而不失其所亨,非闻道者能之乎?’虽为铨作,实则自明其著述之旨也。”
《挥麈录》:“吉少蕴书逾十万卷,丁卯年,俱荡一燎。李泰发家旧有万余卷,亦以是岁火。岂厄会自有时邪?”
《至正直记》:“予至上虞,闻李庄简公光无书不读,蓄书数万卷。子孙不肖,且粗率鄙俗,不能保守,散于乡里之豪民家矣。读其家训,不觉为之痛心也。”
三九、魏衍昌世
平生不识新经义,众势时风岂所趋。
煮饼烧葱谁约我,写书今日破工夫。
陈师道《朝奉郎魏君墓志铭》:“君讳囗(王寿),字仁卿,其先自魏徙彭城。有子曰衍。君产万金,委群弟不问。人有难之者,君不答,召衍而指其书曰:‘读此不患贫矣。’”又《招黄、魏二生》诗:“魏诗黄笔今未有,顾我独得神所钟。径须相就踏泥潦,已办煮饼烧油葱。”
《却扫编》:“陈无己诗,惟魏衍所编二十卷最善。衍字昌世,彭城人,无己高弟也。自以不能为王氏学,不事举业。家贫甚,未尝以为戚,惟以经籍自娱。名所居之处曰曲肱轩,自号曲肱居士。政和间,余兄弟从其学,时年五十余,见异书,犹手自钞写。故其家虽贫,而藏亦数千卷。”
四十、蔡致君
叩扉欲访庞居士,月夜扁舟过鹿门。
良纸善工我自乐,俨然身到小桃源。
苏过《夷门蔡氏藏书自序》:“比游京师,有为余言,吾里有蔡致君,隐居以求志,好古而博雅,闭门读书,不交当世公卿,类有道者也。余矍然异之。一日,造其门,见其子,从容请交焉。其子为余言:‘吾世大梁人,业为儒。吾祖、吾父皆不事科举,不乐仕宦,独喜收古今之书。空四壁,捐千金以购之,常若饥渴然。尽求善工良纸,手校而积藏之,凡五十年,经史百家、《离骚》、《风》、《雅》,儒墨道德,阴阳、卜筮、技术之书,莫不兼收而并取,今二万卷矣。且吾父有德不耀,常畏人知,弃冠冕而遗世久矣。必不能从子游。’余怅然自失,悠然而返。予惟古之逸民,未尝以一艺自名于世。虽不求人知而人自知,以其所践履者绝乎流俗故也。庞德公隐于鹿门,妻子躬耕。或疑其不仕,以为何以遗子孙也,庞公曰:‘我遗子孙以安,不为无所遗也。’今居士口不谈世之爵禄,身不问家之有无,所付子孙者,独书耳。庞公之意,殆无以过此。居士之子敏而文,学日富,人不知其所以然者。抑所谓不见异人必得异书,中郎为有子矣。余将负笈而请观焉,乃持其《总目》三卷,为叙而归之。庶几附托于斯,与藏书者终始。”
四一、赵明诚德父 李清照易安
不成部帙但平平,漆室灯昏百感生。
安得归来堂上坐,放怀一笑茗瓯倾。
《癸巳类稿易安居士事辑》:“易安居士李清照,宋济南人。父格非,母王状元拱辰孙女,皆工文章。居历城西南之柳絮泉上。易安幼有才藻,元符二年,年十八,适太学生诸城赵明诚。”
易安居士《金石录后序》:“《金石录》三十卷,赵侯德父所著书也。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侯年二十一,在太学。后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故能纸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
收书既成,归来堂起书库大橱,簿甲乙,置书册。如要讲读,即请钥上簿关出,卷帙或少损污,必惩责揩完涂改,不复向时之坦夷也。是欲求适意而反取憀慄。余性不耐,始谋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遇书史百家字不刓阙、本不讹谬者,辄市之,储作副本。自来家传《周易》、《左氏传》,故两家者流,文字最备。
至靖康丙午岁,侯守淄川。闻金人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丧南来。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馀间,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馀屋者,已皆为煨烬矣。
建炎己酉夏五月,被旨知湖州,赴召,病痁不起,时犹有书二万卷,又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茵褥,可待百客,他长物称是。余又大病,仅存喘息,念侯有妹婿任兵部侍郎,从卫在洪州,遂遣二故吏,先部送行李往投之。冬十二月,金人陷洪州,遂尽委弃。所谓连舻渡江之书,又散为云烟矣。独馀少轻小卷轴、书帖,写本李、杜、韩、柳集,《世说》,《盐铁论》,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三代鼎鼐十数事,南唐写本书数箧,偶病中把玩,搬在卧内者,岿然独存。
绍兴壬子,将家中所有寄剡。官军收叛卒,取去,闻尽入故李将军家。所谓岿然独存者,无虑十去五六矣。惟有书、画、砚、墨可五七簏,更不忍置他所,常在卧榻下,手自开阖。在会稽,卜居土民钟氏舍,忽一夕,穴壁负五簏去。余悲恸不已,重立赏收赎。后二日,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故知其盗不远矣。万计求之,其余遂牢不可出。今知尽为吴说运使贱价得之。所谓岿然独存者,乃十去其七八。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平平书帖,犹复爱惜如护头目,何愚也邪!绍兴二年玄黓岁壮月朔甲寅,易安室李清照题。”
四二、黄伯思长睿
静几明窗善校雠,古书曾见太清楼。
赫蹄留得鸡林纸,两面文从牒背求。
李钢《左朝奉郎行秘书省秘书郎赠左朝请郎黄公墓志铭》:“公讳伯思,字长睿父,姓黄氏,邵武人。天资警敏,自幼学至强仕,手未尝释卷。所至虽假室暂寓,必求明窗静几,图史满前,欣然处其间。上自六经,下至诸子百家,历代兵氏之书,无不精诣。亦好道家言,自号云林子,别字霄宾。男二人,长诏,次囗(讠乃)。”
《四库提要》:“《东观余论》三卷,宋黄伯思撰。”
楼钥《跋东观余论》:“欧阳公《集古录》、赵德甫《金石录》,考订甚工,然犹未免差误。惟云林之书为尽善。”又云:“以云林之美才,又仕于洛,多见故家名帖。及居馆阁,尽见太清楼所藏异书。尝自言曰:考校往古事迹,先须熟读强记,遇事加之精审,决无疏略。”
《东观余论跋章草鸡林纸卷后》:“政和丁酉岁五月二十一日,于丹阳城南第暴旧书,得此鸡林小纸,已为人以郑卫辞书盈轴矣。纸背尚可作字,因以索靖体书章草《急就》一卷,藏于家,庶几颜文忠牒背书稿旧事云。”
张萱《疑耀》:“长睿得鸡林小纸一卷,书章草《急就》,余尝疑之。幸获校秘阁书籍,每见宋板书多以官府文牒翻其背以印行,如治平《类篇》一部四十卷,皆元符二年及崇宁五年公私文牒笺启之故纸也。其纸极坚厚,背面光泽如一,故可两用。若今之纸不能也。”
四三、董逌彦远
辕固口授无章句,人间安得齐诗故。
但看坐上快征瓜,便识广川九经库。
《困学纪闻》:“董彦远《除正字谢启》,叙字学涉猎该洽。”阎注:“彦远名逌,东平人。即撰《广川书跋》十卷、《画跋》六卷者。”翁元圻注:“王明清《玉照新志》载宋齐愈狱牍,称司业董逌在坐,则靖康末官司业也。丁特起《孤臣泣血录》记其受张邦昌伪命,则人品殊可议。”
《直斋书录解题》:“《广川藏书志》二十六卷,徽猷阁待制董逌彦远撰。以其家藏书,考其本末而为之。论说及于诸子而止。”又:“《广川家训》三十卷,中书舍人董弅令升述其父逌之学。”又:“《广川诗故》四十卷,董逌撰。其说兼取三家,谓《齐诗》尚存,《韩诗》虽缺,犹可参考。案:逌《藏书志》有《齐诗》六卷。逌自言隋唐已亡,不知今所传何所从来。或疑后世依托为之,然则安得便以为《齐诗》尚存也。”又:“班固《艺文志》论阴阳家者流出于羲和之官,所载二十一家之书,皆不存。隋唐以来,子部遂阙阴阳一家。至董逌《藏书志》,始以星占五行书为阴阳类。”昌炽案:《广川藏书志》已佚,惟赖陈氏书得以考见崖略云。
《挥麈前录》:“蔡居安食瓜,令坐上征瓜事,坐客不敢尽言,居安所征为优。校书郎董彦远连征数事,皆所未闻。识者谓彦远必不能久于内,后数日果补外。”
四四、方渐
书簏随身度岭遥,万梅花送一封轺。
寒灯不照重衾卧,依旧鸡鸣警早朝。
《澹生堂藏书约》:“方渐知梅州,所至以书自随。积至数千卷,皆手自窜定。就寝不解衣,林光朝质之,答曰:‘解衣拥衾,会有所检讨,则怀安就寝矣。’增四壁为阁,以藏其书,榜曰富文。”
昌炽案:渐与林光朝同时。光朝,孝宗隆兴元年进士及第,年已五十。又尝从尹焞学,则亦靖康、绍兴间人也。
四五、东平朱氏
袖里零丁已十年,家山回首黍离边。
异时倘遂冬郎愿,喜见香奁第一篇。
周紫芝《朱氏藏书目序》:“文林郎朱君轩,世居大梁,其祖官东平,因徙居焉。虏人犯顺,东平陷殁,君方以事在江南,遂与其家不相闻,今既十年矣。一日,与仆言,为之出涕。且曰:吾家藏书万卷在东平,今所存惟书目。因出以示仆,皆其祖朝议君所藏。自《五经》、诸子、百氏之书,皆手校善本。其余异书小说,皆所未尝知名。秦汉以来,至于有唐,文人才士,类书家集,犹数千卷。呜呼!可谓富矣哉。君因俾余序而藏之。余诘其所以序之之意,曰:‘吾祖以善人称于乡里,子孙决不至于中绝。吾有季弟,离东平时睥十五,今有二十有五六岁矣。有幼子未能胜衣,而眉目伟秀,薿薿如成人。使其不死,今亦年可二十余。万有一吾书不为灰烬,犹幸其复存,他日可为吾家旧物。子其为我记之。’余闻其言,为之怆然,而告之曰:‘事有兴衰,物有成坏,此理之常,所不可逃者。今子家虽堕虏,而身犹能抱遗书之总目,念家世之勤劳,以幸朝廷克复境土,再有中原。尚能保其所藏,以不失中朝贤士大夫之家。则其志固亦可嘉矣。昔韩偓著《香奁》,昭宗之乱,散失不全,而韩囗(日韦)得其第一篇,偓自述以为可喜。他时使君得其全书,则其为嘉当何如哉。子姑俟之毋躁。’”昌炽案:朱轩之祖,名字无考,据轩所述,在靖康兵火以前,故与方渐同次南渡之前,汴京之末。
四六、吴与可权 吴秘 莆田李氏、刘氏
青盖传言入洛阳,文思缣帛变帷囊。
惟余海上无诸地,不共中原熸靖康。
《直斋书录解题》:“《吴氏书目》一卷,奉议郎漳浦吴与可权家藏。闽中不经兵火,故家文籍多完具。然地湿,苦蠹损。”又:“《藏六堂书目》一卷,莆田李氏云:唐江王之后,有家藏诰命。其藏书自承平时,今浸以散佚矣。”又:“《后魏国典》三十卷,唐太常少卿元行冲撰。从莆田刘氏借录。”
昌炽案:《少室山房笔丛》引郑渔仲曰:“《古文尚书音》,唐宋并无,今出漳州吴氏。又漳州《吴氏书目》算术一家有古书,皆四库三馆所无。又《师春》二卷,《甘氏星经》二卷,《汉官典仪》十卷,《京房易钞》一卷,今世所传,皆出吴氏。”据此,则吴氏藏书在夹漈之前矣。又按闽中地志载漳浦《吴氏藏书目录》四卷,与直斋所记一卷不同。又建安吴秘有《吴氏家藏书目》二卷。
四七、郑樵渔仲 林霆时隐
渔仲求书有八道,腐儒经济堪绝倒。
犹有人矜探宝珠,益以三说总一巧。
《宋史郑樵传》:“樵字渔仲,兴化军莆田人。好著书,自负不下刘向、扬雄。居夹漈山,谢绝人事。久之,乃游名册大川,搜奇访古。遇藏书家,必借读尽乃去。初为经旨、礼乐、文字、天文、地理、虫鱼草木、方书之学,皆有论辨。绍兴十九年上之,诏藏秘府。”又云:“同郡林霆,字时隐,擢政和进士第。博学深象数,与樵为金石交。聚书数千卷,皆自校雠,谓子孙曰:吾为汝曹获良产矣。”
《直斋书录解题》:“《群书会记》二十六卷,郑樵撰。大略记世间所有之书,非必其家皆有之也。”又:“《夹漈书目》一卷,《图书志》一卷,郑樵记其平生所自著之书。”又:“《夹漈家传》一卷所著书目附:莆田郑翁归述其父樵渔仲事。樵死时,翁归年八岁,安贫不竞。顷佐莆郡时犹识之。”
《澹生堂藏书约》:“郑渔仲论求书之道有八:一即类以求,二旁类以求,三因地以求,四因家以求,五曰求之公,六曰求之私,七因人以求,八因代以求。可谓典籍中之经济矣!余于八求之外,更有三说:如书有亡于汉者,汉人之引经多据之;亡于唐者,唐人之著述尚存之;亡于宋者,宋人之纂集多存之。即从其书各为录出。不但吉光片毛,自足珍重,所谓举马之一体,而马未常不立于前也,是亦一道也。又如一书之中,自宜分析,如《水经》一书,注乃侈于其经,后人但知郦道元之有注,而桑钦著经之名反隐矣。又如《世说》,词旨本自简令,刘孝标注,援引精核,微言妙义,更自灿然,可与《世说》各为一种,以称快书。如此之类,析而为两,使并存于宇宙之间,是亦一道也。若夫世家所秘,省郡所藏,即同都共里尚难兼收,况粤有刻而吴未必知,蜀有本而越未能遍,如此者更多也。海内通行之书,大都此数十百种耳,倘一概求之,或以千里邮至,或以重值市归,乃开箧已有,有不意兴索然者乎?余谓梓行之书,其序往往载于各集。今以某集有序某书若干首,某书之序刻于何年,存于何地,采集诸公序刻之文,录为一目,自知某书可从某地求也,某书可向某氏索也。异本日集,重复无烦。斯真夜行之烛,而探宝之珠也,是又一道也。即此三端,可以触类。总之,一巧以用八求,故曰心思欲巧者,此也。”
四八、井度宪孟 晁公武子止 鲍慎由钦止
金宇文虚中叔通 宇文时中季蒙
第四坊迷养素园,沧洲鸡犬亦仙源。
井公未必无贤裔,息壤何缘竟食言。
《困学纪闻》:“考之《东京记》:‘宣德门前天街东第四昭德坊,晁文元公斋。致政后,辟小园,号养素翁。’”元圻注:“晁迥谥文元,著《昭德新编》二卷。”
《直斋书录解题》:“《昭德新编》,晁迥撰。昭德者,京师居第坊名也。晁氏子孙皆以为称。”又:“《昭德易诂训传》十八卷,敷文阁直学士清丰晁公武子止撰。晁氏居京师昭德坊,故号昭德。晁家冲之叔用,其父也。”又:“《晁氏读书志》二十撰,晁公武撰。”
袁本《读书志杜鹏举序》:“鹏举作邑峨下,望先生沧洲之居,鸡犬相闻,暇即问奇字于古松流水之间。”
《郡斋读书志自序》:“公武家自文元公来,以翰墨为业者七世,故家多书,至於是正之功,世无与让焉。然自中原无事时,已有火厄,及兵戈之後,尺素不存也。南阳公天资好书,自知兴元府至领四川转运使,常以俸之半传录。时巴、蜀独不被兵,人间多有异本,闻之未尝不力求,必得而後已。历二十馀年,所有甚富。既罢,载以舟,即庐山之下居焉。宿与公武厚。一日,贻书曰:‘某老且死,有平生所藏书,甚秘惜之。顾子孙稚弱,不自树立。若其心爱名,则为贵者所夺;若其心好利,则为富者所售;恐不能保也。今举以付子。他日其间有好学者,归焉。不然,则子自取之。’公武惕然从其命。书凡五十箧,合吾家旧藏,除其复重,得二万四千五百卷有奇。今三荣僻左少事,日夕躬以朱黄,雠校舛误。终篇,辄撮其大指论之。书则固自若也。倘遇其子孙之贤者,当如约。绍兴二十一年元日。”
《曝书杂记》:“衢本《读书志序》但称南阳公,不著其姓。陈氏《书录解题》谓南阳公未知何人。或云井度宪孟也。则所见《读书志》亦衢本也。袁本序文作南阳井公。赵氏希弁《后志序》明言井、晁二家。晁氏于《宋书》条下云:‘嘉祐中,以《宋》、《齐》、《梁》、《陈》、《魏》、《北齐》、《周书》诏馆职雠校,政和中毕,颁之学官。民间传者尚少。未几,遭靖康丙午之乱,中原沦陷,此书几亡。绍兴十四年,井宪孟为四川漕,始檄诸州学官求当日所颁本。时四川五十余州皆不被兵,书颇有在者。然往往亡阙不全,收合补缀,独少《后魏书》十许卷,最后得宇文季蒙家本,偶有所少者,于是七史遂全,因命眉山刊行焉。’读此,知井公收刊史籍之功,亦甚巨也。”昌炽案:周紫芝《太仓稊米集》有《书谯郡先生文集后》云:“余顷得《柯山集》十卷于大梁罗仲共家,已而又得《张龙阁集》三十卷于内相汪彦章家,已而又得《张右史集》七十卷于浙西漕台,而先生之制作于是备矣。今又得《谯郡先生集》一百卷于四川转运副使南阳井公之子晦之,然后知先生之诗文为最多,犹有网罗之所未尽焉。晦之泣为余言:‘百卷之书,皆先君无恙时,贻书交旧而得之,手自校雠,为之是正,凡一千八百三首,历数年而后成。君能裒其所未得者,以补其遗,是先君子之志也。’”观此文,则井公有子,且能读父书矣,公武何未闻还瓻也。甚矣!践言之难也。又案:《读书志》:“吕夏卿《兵志》三卷,公武得之于宇文时中季蒙。题其后云:夏卿戒其子弟勿妄传。鲍钦止吏部好藏书,苦求得之,因借录于吴兴之山斋。”季蒙即藏《后魏书》者。钦止名慎由,括苍人。元祐初,以任子试吏部铨第一。复登六年进士乙科,甫脱选,即为郎。然自是数坐累,官竟不进。撰《夷白堂小集》二十卷,《别集》三卷,见《直斋书录解题》。
《瞥记》:“宇文虚中为人媒孽,指家藏图书为反具,罪至族。高士谈图书尤多,亦见杀。士大夫家藏图籍固是美事,然聚书之祸不可不知。”
四九、刘仪凤韶美
巷泥尺深云知磐,写书不畏言官弹。
两舟已达普慈岸,一舟不渡秭归滩。
《宋史刘仪凤传》:“仪凤字韶美,普州人。绍兴二年登进士第。在朝十年,奉入半以储书,凡万余卷。《国史》录无遗者。御史张之纲论仪凤录四库书本以传私室,遂斥归蜀。淳熙二年卒,年六十六。”
范成大《雨中报谒呈刘韶美侍郎》诗:“花落满城雨,雨余云重阴。驱车有底急,巷泥三尺深。平生黄篾舫,渔榔有清音。斗升得苦相,怀刺冲愁霖。归来掩关卧,一枕直兼金。作诗诧比邻,幸勿讥褊心。”又《次韵刘韶美大风雨坏门屋》:“云烟挥翰墨池翻,缥缃如山昼掩关。已许六丁收散落,只愁雷电费墙藩。”沈钦韩注:“《庚溪诗话》:刘韶美酷嗜书,喜传录。又置副本,亲自雠校,至杜门绝交。张持国之纲为副端,言其书癖至旷废职事,以是罢归蜀。关寿卿以诗赠行,云‘只因翻故纸,不觉堕危机’。”
《老学庵笔记》:“刘韶美在都下,累年不以家行。得奉专以传书,必三本,虽数百卷为一部乾亦然。出局则杜门校雠,不与客接。既归蜀,亦分作三船,以备失坏。已而行至秭归新滩,一舟为滩石所败,余二舟无他,遂以归普慈,筑阁藏之。”
五十、石邦哲照明
闻道诗人石曼卿,云车羽葆上蓉城。
越州留得神仙裔,法帖图书事事精。
陆游《朝奉大夫石公墓志铭》:“公讳继曾,字兴宗。会稽新昌之石,实自青之乐陵南徙。左朝议大夫累赠正奉大夫讳端中,朝散大夫大理正、出为福建参议讳邦哲,迪功郎温州平阳县主簿讳祖仁,公之三代也。寺正筑堂,名博古,藏书二万卷,每抚公叹曰:‘吾是书以遗尔,无恨矣。’”昌炽案:曾见明刻本徐幹《中论》,有宋石邦哲跋,称“绍兴二十八年校于博古堂”。又陆友仁跋云:“邦哲字照明,再世藏书。至治二年得之钱唐仇远氏。”
五一、陆游务观 子子遹
或藉于床或栖椟,四围书似乱山堆。
百钱拾得华胥纸,颠倒黄朱日几回。
《渭南文集书巢记》:“陆子既老且病,犹不置读书,名其室曰书巢。客有问曰:‘今子幸有屋以居,而谓之巢,何邪?’应之曰:‘吾室之内,或栖于椟,或陈于前,或枕藉于床,俯仰四顾,无非书者。吾饮食起居,疾痛呻吟,悲忧愤叹,未尝不与书俱。宾客不至,妻子不觌,而风雨雷雹之变,有不知也。间有意欲起,而乱书围之,如积槁枝。或至不得行,则辄自笑曰:此非吾所谓巢者耶?乃引客就观之。客始不能入,既入,又不能出,乃亦大笑曰:信乎其似巢也。”
又《跋尹耘师书刘随州集》:“佣书人韩文,持束纸支头而睡,视之,《刘随州集》也。以百钱易之,手加装池。绍兴二十五年正月。”
又《跋京本家语》:“异时藏书之家,百不存一,此书得自京师遭兵火之余。一日于故箧中偶寻得之,而虫啮鼠伤,殆无全幅,缀辑累日,仅能成帙,乃命工裁去四周所损者,别以纸装背之,遂成全书。呜呼,予之老嬾目昏,虽不更读,然嗜书之心,固未衰也。后世子孙,知此书得存之如此,则其余诸书幸而存者,为余宝惜之。绍兴戊午双清堂。”
又《跋子遹所藏国史补》:“子遹喜蓄书,至辍衣食,不少吝也。吾世其有兴者乎?”
又《示儿诗》:“人生百病有已时,独有书癖不可医。”
又《雨事极凉料简箧中旧书有感》:“笠泽老翁病苏醒,欣然起理西斋书。十年灯前手自校,行间颠倒黄与朱。区区朴学老自信,要与万卷归林庐。”
昌炽案:放仇题跋多自署“笠泽翁”,或曰“笠泽渔隐”,或曰“九曲老樵”,或曰“龟堂病叟”,或曰“可斋”。其《跋先左丞使辽语录》云:“三十八伯父自幼被疾,以左手书。平生凡钞书至数十百卷。”又《跋世父大夫书稿》云:“世父大夫公,自幼得末疾,以左手作字,性喜钞书,尝钞王岐公《华阳集》百卷,笔笔无倦意。”
五二、尤文简袤
饥当肉兮寒当裘,足消孤寂遣幽忧。
此尤无恙公书烬,万柳溪边怅旧游。
《宋史尤袤传》:“袤字延之,绍兴十八年进士。尝取孙绰《遂初赋》以自号,光宗书扁赐之。有《遂初小稿》六十卷、《内外制》三十卷。谥文简。”
《绍兴十八年同年小录》:“第三十七名尤袤,字延之。小名盘郎,小字季长。本贯常州无锡县开化乡白石里。”
尤玘《万柳溪边旧话》:“文简公官礼部尚书,以奉政大夫致仕,赠太师。”
《直斋书录解题》:“《遂初堂书目》一卷,锡山尤氏尚书袤延之,淳熙名臣,藏书至多,法书尤富,尝烬于火,今其存无几矣。”又:“《梁溪集》五十卷,尤袤撰。家有遂初堂藏书,为近世冠。”
毛幵《遂初堂书目序》:“延之始自青衿,迨夫白首,嗜好既笃,网罗斯备,日增月益,昼诵夕思,重之不以借人,新若未曾触手。耳目所及,有虞监之亲钞;子孙不忘,多杜侯之手校。表层楼而俪富,托名山而共久,不已盛乎?”
又《魏了翁跋》:“予生晚,不及拜遂初先生。宝庆初元冬,得罪南迁。过锡山,访前广德使君,则书厄于炎者累月矣。为之徬徨不忍去。因惟国朝以来,藏书之盛,鲜有久而弗厄者,斯理殆不可晓。虽然,是穮是蓘,虽有饥馑,亦有丰年。吾知有穮蓘耳,丰凶非我知也。”
又李太史焘云:“延之于书靡不观,观书靡不记。每公退则闭户谢客,日记手钞若干古书。其子弟及诸女亦钞书。一日谓予曰:吾所钞书今若干卷,将汇而目之。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
《无锡县志》:“李晦初名燧卿,字显翁,幼尝为外家尤后。尤钞书之富与文简埒。文简书烬于火,而此尤独全,故晦得遍读。自经史子集,下至稗官小说、释典道教,无不毕览。”
五三、闻人滋茂德
门客牙兼书籍行,客来豆腐作羹汤。
如翁好事我何虑,日日南湖叩草堂。
《老学庵笔记》:“闻人茂德名滋,老儒也。喜留客食,然不过蔬豆而已。郡人求馆客者多就谋之。又多蓄书,喜借人。自言作门客牙,充书籍行,开豆腐羹店。予少时与之同在敕局为删定官。谈经义衮衮不倦,发明极多。尤邃于小学云。”
施晋锡《鸳鸯湖棹歌》:“草堂湖上草萋菲,屐齿斑斑客款扉。几载令丞从事者,贮书满屋蠹鱼肥。”自注:“闻人茂德名滋,喜留客,又多蓄书。作德兴丞,终进贤令。曾为《南湖草堂记》。”
五四、张谹伯寿 张用道梦卿
习习凉风销执热,迢迢游子罢长征。
湖江清福同消受,落日翚飞照郭明。
洪迈《万卷堂记》:“同郡张伯寿,学邃而根,谈垒弥坚。暇日踵其门,升其堂,则缇帙缥囊,鳞贯栉比。伯寿儴佯其间,如枵腹者之须哺,倦游者之企归,执热者之思清风也。夫六艺出秦埃,至今千三百余岁。螭蚴所纪,金匮所书,岚斋松窗之所纂削,方杀青,日纷月牣。好事者汲汲求之,终其身不能以尽致。伯寿简心端思,它无嗜玩,旁裒博访,惟恐奥篇异牍之不我有。手钞日校,黄墨谨严,俗客鼎来,未始尘滓斯堂也。伯寿名谹,绍兴乙丑鄱阳洪某记。”
刘将孙《长沙万卷楼记》:“一日,闻长沙新有建万卷楼藏书如其名者,主人为前管军总管张侯。使人想见湖江之上,岳麓之外,翚飞照郭,凭阑落日,端非丝竹管弦之娱。牙签插架,胪列山积,清风佳客,考古订今,恨不得身至其间,读所未见。侯名用道,字梦卿,真定世家,人称之曰箫斋。”
五五、楼宣献钥 潘景宪叔度
闭户书淫似孝标,拂云高户竹洲桥。
东楼兀与鸿禧并,插架三层耸丽谯。
《四库提要》:“《攻媿集》一百十二卷,宋楼钥撰。钥字大防,鄞县人。隆兴元年进士,官至参知政事,除资政殿大学士,谥宣献。”
全祖望《湖语》:“前王后楼,昼锦之府。又阙相仍,群公之祖。余光莹莹,环桥如组。登封阁中,嵩洛可抚。攻愧东楼,拂云高户。”自注:“楼楚公昼锦坊在湖之南首,其东有锦照堂,则竹洲也。《成化志》即以竹洲之桥当之。”又云:“藏书这富,同楼北史。”自注:“宣献东楼,鸿禧碧沚,最有名。”
《攻媿集以六经左氏传庄子遗伯中弟有诗来谢次韵》:“手披欲究百家编,奴婢年来识郑玄。顾我幸多千卷蓄,念君未有一经全。诗书心醉不容醒,父子笔耕期有年。此但古人糟粕耳,更须从此悟真筌。书种传来直到今,读书几似孝标淫。欲君终就九经库,与子平分一片心。更向漆园穷妙旨,何殊清庙奏遗音。中郎书籍付王粲,想得知余此意深。”又《赵资政建三层楼中屋藏书》诗:“四山宽围城在中,地平楼小望易穷。安得高卧陈元龙,丽谯公府难从容。”又《跋春秋繁露》:“《繁露》行世者,皆不合《崇文总目》及欧阳文忠公所藏八十二篇之数。余老矣,犹欲得一善本。闻婺女潘同年叔度景宪多收异书,属其子弟访之,始得此本,果有八十二篇,前所未见。”
《天禄琳琅》:“《昌黎先生诗集》,有‘四明楼囗(门龠)’印,‘囗(门龠)’,古‘钥’字。”
五六、西山刘君
刍狗何缘得再陈,邺侯签架望如新。
白云亲舍箫台下,莫使前人笑后人。
刘将孙《刘氏勤有堂记》:“西山刘君之称教吾郡永丰,凡为士者,皆矜喜于得师。乃其家尊君,耆年宿学,为里大宗。居西山之下,洪崖天宝,列其左右,箫台临其上。筑室奉亲,念诗书历世,辛勤插架,取韩公语,名之为‘勤有’。予叹曰:有未易言也。回思隋唐科举几二千年。富贵利达,山林皓首,各不相为谋。或欲见未读书不可得,或一往遂于书有不暇读。此则勤而不能有者也。东坡叹士方野,有志莘渭,出试大谬,如刍狗之不足重陈。盖自子政以来及王介甫辈,若此者多矣。此则有非其有者也。复有不必有而有者:邺侯牙签万卷,新若手未触;安陆连舰辇藏,一箧供一炊。彼得之不以勤,有之而无所付者又如此。又有不当有而有者:成都之经,驱之以版筑;黄楼之刻,没之以泗水。彼有之非其任而败丧之,无何有者又如此。则君之斯堂,宁不使余感哉。”
楼钥《寄题江西刘氏勤有堂》诗:“朴斫敷菑皆用勤,况吾儒者务多闻。万书插架非关我,一卷入心方属君。为学从来无止法,立身宁只富多文。自怜习气今犹在,尚欲焚膏到夜分。
五七、周煇昭礼
华亭仙客和花卖,空有遗诗奈尔何。
参透了西茶具说,不留些子著心窝。
《两浙名贤录》:“周煇字昭礼,淮海人。绍熙间,居钱塘清波门之南。嗜学工文,隐居不仕,当世名公卿多折节下之。而简亢自高,未尝报谢。藏书万卷,父子自相师友。撰《清波杂志》十二卷。”
《清波杂志》:“‘借书一瓻,还书一瓻。’后误为痴,殊失忠厚气象。煇手钞书,隐居遗失亦多,未免往来于怀。因读唐子西庚《失茶具说》,释然不复芥蒂。其说曰:‘吾家失茶具,戒妇勿求。妇曰:何也?吾曰:彼窃者必其所好也,得其所好则宝之,懼其泄而秘之,懼其坏而安置之,是物得所托矣,复何求哉。’”又云:“聚而必散,物理之常。父兄藏书,惟恐子弟不读。读无所成,犹胜腐烂箧笥。陈亚少卿藏书千卷、名画一千余轴,晚年复得华亭双鹤,及怪石异花。作诗戒其后曰:‘满室图书作典坟,华亭仙客岱云根。他年若不和花卖,便是吾家好子孙。’亚死,悉归他姓。”
五八、岳珂肃之
监蜀何能比相台,九经三传例堪推。
决科机要编成未,笑倒承平好秀才。
《四库提要》:“《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一卷,宋岳珂撰。珂字肃之,号倦翁,汤阴人,居於嘉兴。鄂忠武王飞之孙、敷文阁待制霖之子也。官至户部侍郎、淮东总领制置使。”
《曝书杂记》:“宋岳倦翁刊《九经》、《三传》,以家塾所藏诸刻,并兴国于氏、建安余仁仲本,凡二十本。又以越中旧本注流、建本有音释注疏、蜀注疏合二十三本。专题本经名士,反覆参订,始命良工入梓。其所撰《相台书塾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于书本、字画、注文、音释、句读、脱简、考异皆罗列条目,详审精确,不可不家置一编也。”
岳珂《愧郯录》:“场屋编类之书,建阳书肆方日辑月刊。时异而岁不同,四方传习,率播以人棘闱,以眩有司,谓之怀挟。尝考承平时,黄潜善奏:‘学者比年以来,於时文中采摭陈言,区别事类,编次成集,便於剽窃,谓之《决科机要》。欲望圣断,特行禁毁,庶使人知自励。’先朝盛时,而此风已见於议者之口。驯至今日,因无怪也。”
五九、史守之子仁
聚讼纷纭说总非,碧沙碧沁认依稀。
月湖自有甘盘裔,碧沚芳丛早息机。
《清河书画舫》:“宋人小楷《史记》,松雪翁物。计十帙,纸高四寸,字类半黍。不惟笔精墨妙,中间绝无讹谬。每帙有‘旧学史氏’及‘碧沚’二印,宋通直郎史守之所用。守之,越国公浩孙,礼部侍郎弥大子,卫王弥远之侄。仕终朝奉大夫。中年避弥远嫌,退处月湖,与慈湖诸公讲肄为乐,宁宗御书‘碧沚’二字赐之。盖清修好古之士也。”昌炽案:楼宣献有《史子仁碧沚》二绝句,见《攻媿集》。(默当案:其一首云:中川累石势嵳峩,城上遥岑耸翠螺。旧说夕阳无限好,此中最得夕阳多。)
文征明《跋宋通直郎史守之告身》:“越国公浩孙,仕不甚显。今吴中藏书家所收古书,有‘旧学史氏’及‘碧沚’印者,多其遗书。”
全祖望《湖语》:“忠宣在北,鸿禧在东,绣衣长桥,碧沚芳丛。”又云:“藏书之富,南楼北史,宛委之山,不过尔尔。”注云:“宣献东楼、鸿禧碧沚最有名。”又云:“旧学甘盘,黑头潞国。三经笺故之书,为儒苑所矜式。”注云:“史忠定相孝宗,御书‘旧学’二字赐之。”又《碧沚杨文元公书院记》:“淳熙四先生,吾鄞得其三,沈端宪公、杨文元公、袁正献公也。文元之馆于碧沚,以史氏也。先是,史忠定王馆端宪于竹洲,又延文元于碧沚,袁正献公时来预。忠定既逝,端宪、正献亦下世。忠定之孙子仁不满其叔弥远所为,退居湖上,复请文元讲学,故其居碧沚也甚久。碧沚牙签最富,文元因思修群书以正邪说,未就而卒。”
《天禄琳琅续编》:“宋刻《三礼图》,皆有‘史氏家传翰苑收藏书画图章’。”又:“《四明志》,有‘旧学史氏复隐书印’。史浩,隆兴元年拜尚书右仆射,旋予祠。隆兴五年,复为右丞相。十年,除太保致仕。治第鄞之西湖,建阁奉两朝赐书。上为书‘明良庆会’名其阁,‘旧学’名其堂,故有‘旧学’印章。其曰‘复隐’,盖在请老再归后也。”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徐度《却扫编》三卷,宋书棚本,有‘旧学史氏复隐书印’一印、‘碧沁(沚?)’一印、‘旧学图书’一印,不知谁氏。”
《爱日精庐藏书志》:“《艺文类聚》冯己苍跋曰:卷末有胡卢‘碧沙’印,又‘旧学图书’四字方印,未知何家物。”
昌炽案:此两书皆史氏物,黄以“碧沚”为“碧沁”,冯己苍又误为“碧沙”,皆以篆文相似耳。
又案:《天禄琳琅》:“《通鉴考异》三十卷,有‘奉华堂记’。又有‘史氏家传翰林收藏书画图章’印。”“奉华堂”者,宋建炎间,刘夫人掌内翰文字,善书画,上用“奉华堂记”,见《书史会要》。此本南渡初当在禁闼,史氏懿戚,是以得之。《解题》以为眉山史炤,恐亦非也。又《九家集注杜诗》宋刻本,亦有史氏一印。
六十、郑寅子敬
羯鼓琵琶隶教坊,但堪鲍老一登场。
毅然不与韶咸齿,三馆史才无此良。
《澹生堂藏书训》:“邯郸李献臣所藏图籍五十六类,一千八百三十六部,一万三千三百八十六卷。而艺术、道书及书画之目不与焉。莆田郑子敬所藏,卷帙不减于李。”
《直斋书录解题》:“《郑氏书目》七卷,莆田郑寅子敬以所藏书为七录,曰经,曰史,曰子,曰艺,曰方技,曰文,曰类。寅,知枢密院侨之子,博文强记,多识典故。端平初召为都司,执法守正,出为漳州以没。”昌炽案:《书史会要》:“郑寅,官至尚书左司,除宝章阁致仕。作《包蒙》七卷。”所叙历官与《直斋》略异。又云:“前志取乐府、教坊、琵琶、羯鼓之类以充乐类,与圣经并列,不亦悖乎?晚得郑子敬氏《书目》独不然,其为说曰:仪注、编年不附《礼》、《春秋》,则后之乐书,固不得列于六艺。”又:“《中兴纶言集》二十八卷,左司郎中莆田郑寅编。寅藏书数万卷,于本朝典故尤熟。”
六一、徐鹿卿德夫 陈文定宗礼
平棘清丰殆庶几,甘逾菽粟太牢肥。
先生此语真知味,愿过屠门大嚼归。
刘埙《隐居通议》:“吾盱傅幼安自得,工古赋。泉谷徐尚书鹿卿,丰城人也。尝构阁以藏书, 名之曰味书阁。幼安为之赋曰:‘山水明秀,邑称剑江;于其中而择胜,建杰阁之巍昂。黄帘绿幕之闭,牙签玉轴之藏。出则连车,入则充梁。是书也,犹菽粟之甘,太牢之肥。仁人之所先得,而古今之所同嗜,君子所以哺其膏液,而鲜能知之者,所以为凡民之所归也。’”又:“千峰先生陈文定公寓居盱城,作一堂,名之曰训畬。幼安为之赋,其序云:提刑宝谟常卿千峰陈公,书谂予曰:子昔为泉谷徐公赋味书阁。今吾治一堂,置书数千卷,扁曰训畬,子为我畅厥旨。词曰:相彼寓居,岿然楼宇。据高而胜,开牖洞户。挹盱水于襟怀,纳军山于指顾。草木之华滋葱茜,晓夕之烟霏吞吐。乃建庭阶,用饰屏著;几席俨若,签庋得所。熟潢缃素之前陈,绿幕黄帘之珍护。名以百计,卷以千数。上则庶几乎棘清丰之储,下亦可与荆田亳祁而并骛。”
《宋史徐鹿卿传》:“鹿卿字德夫,隆兴丰城人。博通经史,以文学名于乡。嘉定十六年进士,淳祐中提举鸿禧观。致仕,进华文阁待制,卒谥清正。”又《陈宗礼传》:“宗礼字立之,淳祐四年举进士,度宗即位,以广东经略安抚使兼知广州,加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寻兼权参知政事。卒赠盱江郡侯,谥文定。”
六二、卫湜正叔 李衡
日融月释心形化,声色玩好如委灰。
但见山聚复林列,不言燠馆与凉台。
《四库提要》:“《礼记集说》一百六十卷,宋卫湜撰。湜字正叔,吴郡人。宝庆二年,官武进令,时表上于朝,得擢直秘阁。后终于朝散大夫,直宝谟阁,知袁州。”
叶适《栎斋藏书记》:“余友卫君湜,清整而裕,淡泊而详。酷嗜书,山聚林列,起栎斋以藏之。夫其地有江湖旷逸之思,囿有花石奇诡之观,居有台馆温凉之适,皆略不道。而独以藏书言者,志在于学而不求安也。”又云:“日融月释,心形俱化;声色玩好,如委灰焉。然后退于栎,而进于道矣。固宜漏众美而以书言也。”
《宋史》:“李衡,江都人,官秘阁修撰。致仕,居昆山,聚书万卷,号乐庵。”
六三、蔡瑞 陈伯明
磐石荦确迸土出,如笋解箨草渐苞。
自胜仙都奇绝处,投盐酱里讽行庖。
叶适《石庵藏书目序》:“石庵书若干卷,承奉郎蔡君瑞藏之。始蔡君之伯父曰居士,塟母,因其地為庐居。绍兴十九年大旱,居士将以所馀谷散之,而患无名。时庵傍有石冒土而奋如蟠根,丛萌欲发而尚郁者,遂为万夫佣,使出之,高二丈,广可三之。石温润如玉,故名石庵云。蔡君念族人多贫,不尽能学,始买书置石庵,增其屋为便房,愿读者处焉,蔡君可谓能教矣。”
又《仙都行序》:“陈伯明建读书堂于仙都岩,盖缙云最胜特处。市书名田,役大费巨,当用众力,一家不能专也。余为作《仙都行》,以坚其成。诗云:书惟见多参互解,食要良田宜广买。俚翁有语人未知,酱里投盐事终在。”
六四、许棐忱父
绕屋梅花映水红,秦溪如在画图中。
屋中图史谁同享,不是香山定长公。
《嘉兴府志隐逸传》:“海盐许棐,号梅屋,隐居秦溪。筑小庄于溪北,储书数千卷,丹黄不休。室中悬白、苏二象事之,植梅屋之四檐。著有《梅屋稿》、《献丑集》、《樵谈》、《春融小缀》。”
《曝书杂记》:“余先世居海盐之秦溪,宋嘉熙中许梅屋先生种梅结屋之所也。。梅屋《献丑集》刻入《百川学海》,有《梅屋书目序》,云,予贫,喜书,旧积千余卷,今倍之,未足也。肆有新刊,知无不市;人有奇编,见无不录。故环室皆书也。或曰,嗜书、好货,均为一贪。贪书而饥,不若贪货而饱;贪书而劳,不若贪货而逸。人生不百年,何自苦如此。答曰,今人予不知之,自古不义而富贵者,书中略可考也。竟何如哉?予少安于贫,壮乐于贫,老忘于贫,人不鄙夷予之贫,鬼不揶揄予之贫,书之赐也。如彼百年,何乐之有哉?”
六五、陈振孙伯玉 程棨仪甫
不见神仙白玉蟾,但求龙髓访吴炎。
随斋姓字非无考,周鼓秦斤订少詹。
《四库提要》:“《直斋书录解题》二十二卷,宋陈振孙撰。原本久佚,从《永乐大典》录出。”
《养新录》:“陈振孙,《宋史》无传。《癸辛杂识别集》载徐元杰暴亡,或以为史嵩之毒之。少司成陈振孙、察官江万里并有疏,遂将医官置狱。是振孙于淳祐四年官国子司业也。厉鹗《宋诗纪事》称:端平中,仕为浙西提举,改知嘉兴府。考《会稽续志》,浙东提举题名,有陈振孙,端平三年二月初六日,以朝散大夫知台州兼权。八月正除,十月二十六日到任。嘉熙元年五月改知嘉兴府。是振孙由浙东提举改知嘉兴府,非浙西也。今《四库全书总目》又引《癸辛杂识》陈周士一条,称,周士,直斋侍郎之长子。谓振孙始仕州郡,终官侍郎,不止浙西提举。予检汲古阁刊《癸辛杂识》,无此条,不知《总目》所据何本也。”又云:“此书有随斋批注,不著姓名。考元时有杨益字友直,洛阳人。官至抚州路总管,所著有《随斋诗集》,或即其人乎?”
《曝书杂记》:“直斋知嘉兴,《养新录》载之矣。兹读《书录解题》,求其平生事迹,盖尝分教鄞学,宰南城,倅莆田。”又云:“沈双湖吏部谓随斋为程棨。《书录解题》卷三《郑樵石鼓文考》批注,有先文简字,宋龙图阁学士吏部尚书新安程泰之大昌,谥文简,曾孙棨,字仪甫,号随斋。元时人。文简自歙迁湖,子孙贯安吉,与直斋同时同里。而批注所云,樵以秦斤秦权有囗(永山)殹两字,遂以石鼓为先秦物,先文简论而非之,其说具载《演繁露》。则随斋为棨,确然无疑矣。”证据凿凿,录于此以告读《书录解题》者。”
《齐东野语》:“直斋仕莆,传录夹漈郑氏、方氏、林氏、吴氏旧书至五万一千一百八十余卷。且仿《读书志》作解题,极其精详,近亦散失。”
《书录解题》:“《九经字样》一卷,往宰南城,出谒,有持故纸鬻于道者,得此书。乃古京本,五代开运丙午所刻,遂为家藏书籍中之最古者。”又:“《庞氏家藏秘室方》,南城吴炎晦父录以见遗。”又:“《龙髓经》至《二十八禽星图》,以上七种杂相书,凡二十三种。又有拾遗,亦吴晦父所录。
又:“白玉蟾,葛其姓,福之闽清人。尝得罪亡命,盖奸妄流也。余宰南城,有寓公者,称其人云:近尝过此,识之否?余言不识,此辈何可使及吾门。李士宁、张怀素之徒,皆殷鉴也。是以君子恶异端。”
六六、贾似道 廖莹中 明严嵩
狎客平津惯吮痈,九经新造墨光浓。
冰山一样销天水,留得人间曲脚封。
《居易录》:“《研北杂志》云:韩侂胄阅古堂图书,皆出若水鉴定。此亦贾似道之廖莹中也。”
《志雅堂杂钞》:“廖莹中,号药洲,邵武人。登科为贾师宪之客。尝为太府丞,知某州。”
《癸辛杂识》:“贾师宪选十三朝国史、会要、诸杂说,如曾慥《类说》例,为百卷,名《悦生堂随抄》。板成,未及印,其书遂不传。其所援引多奇书。廖群玉诸书则始开景福华编,务载江上之功,事虽夸而文可采。江子远、李祥父诸公皆有跋。《九经》本最佳,凡以数十种比较、百余人校正而后成。以抚州草钞纸、油烟墨印造,其装池至以泥金为签。然或者惜其删落诸经注,反不若韩、柳文为精妙。又有《三礼节》、《左传节》、《诸史要略》,及建宁所开《文选》。其后又欲开手节《十三经注疏》、姚氏注《战国策》、注坡诗,皆未及入梓,而国事异矣。”又云:“贾师宪还越待罪,莹中从不舍。一夕,与贾公痛饮终夕,悲歌雨泣。归舍,命爱姬煎茶以进,自于笈中取冰脑服之而毙。”
《持静斋书目》:“《韩昌黎集》,宋廖莹中纪綵堂精刊本。相传刊书时用墨皆杂泥金香麝为之。此本为当时初印,纸宝墨光,醉心悦目。”
莫氏《宋元旧本书经眼录》:“明东雅堂翻刻世綵堂《韩文》一仍旧式而不著其所以来。今观此本每叶中缝下截,悉有世綵堂字,徐氏悉以东雅堂易之。纸墨精好,字体在欧、褚间,徐氏犹未能毕肖也。”
《天禄琳琅》:“《春秋经传集解》,世綵堂刊。《中兴艺文志》载《世綵堂集》三卷,称政和中,廖刚曾祖母与祖母享年高,皆及见五世孙。刚作堂名世綵以奉之,士大夫为作诗。”
吾子行《闲居录》:“贾师宪所藏书画,皆有古玉一字印。相传是‘封’字,又谓之‘缺角封’,乃‘长’字也。印大将及二寸,其篆法用李阳冰新意,盘屈成文,前无此体,当是唐时所造。”
张茂实《清秘藏》:“‘贤者而后乐此’,贾似道印。”
《式古堂书画考》:“杨少师《神仙起居帖》,标绫上有曲脚‘封’及‘悦生’胡卢印。盖似道柄国,御府珍秘,多归私家。”又:“《严氏书品册页目》:手钞宋元书籍二千六百十三本,没入大内。一应经史子集等书,计五千八百五十二部套,发各儒学贮收。一应道佛各经诀,计九百一十四部套,发各寺供诵。”
王世贞《朝野异闻录》:“籍没严嵩家宋板书籍六千八百五十三部。”
六七、俞琰玉吾 孙贞木立庵 杜琼用嘉
石磵先生善言易,直探月窟蹑天根。
古书充牣还传本,日短天寒老眼昏。
《七十二峰足征集》:“俞琰,字玉吾,家洞庭之西山。宝祐间,阮菊存、马性斋、王都中皆白首北面,称为石磵先生。”又:“俞仲温,字子玉,石磵之子。元时为平江路医学录。”又:“俞贞木,初名桢,以字行,号立庵,又称洞庭外史,石磵之孙。修身砥行,绩学能文。洪武中,仕乐昌、都昌二县丞以终。”
陆心源《元椠周易集说跋》:“《上经》后跋曰:‘嗣男仲温命儿桢缮写。谨锓于读易楼。’《彖传》后跋略同,惟改为‘命儿桢、植’。玉吾无子,以仲温为嗣。桢、植为玉吾孙,皆有书名。擩染家学,手书上板,故能精美好此也。”
《楹书隅录》:“宋本《诚斋易传》,朱叔英跋称出俞石磵家。石磵生平邃于《易》学,所著《周易集说》诸书,皆覃精研思,积数十年而始成。此本或即其手迹耶?俞生宋宝祐初。入元,征授温州学录,不赴,隐居吴之南园。老屋数椽,古书金石,充牣其中。传四世皆读书修行,号南园俞氏云。”
《四库提要》:“《丙子学易编》,李心传撰。元初俞琰所钞。琰有跋,曰:此书系借闻德坊周家书肆所鬻者。天寒日短,老眼昏花,并日而钞其可取者云云。盖所存不及十之一矣。”
《天禄琳琅续编》:“《童溪王先生易传》,有‘石磵书隐’、‘俞贞木’、‘立庵图书’三印。”
《列朝诗传》:“国初南原俞氏、笠泽虞氏、庐山陈氏,书籍金石之富,甲于海内。景、天以后,俊民秀才,汲古多藏,杜东原其尤也。”又云:“杜渊孝琼,字用嘉,吴县人。从陈继先生学,博综古今,自号鹿冠道人。晚而徙家东园,得朱长文乐圃,家焉。学者称东原先生。戴鹿皮冠,持方竹杖,出游朋旧,逍遥移日,怡怡如也。卒年七十有八,门人赵同鲁私谥曰渊孝先生。”
六八、周密公谨
高氏牟氏三李氏,乡里齐斋与月河。
同为书田留种子,不教稊稗害嘉禾。
《杭州府志》:“周密字公谨,宝祐间为义乌令。入元不仕,自号泗水潜夫。”
《蓉塘诗话》:“周密晚年寓居钱塘癸辛街。作《癸辛杂志》、《浩然斋视听钞》。”昌炽案:密所著又有《齐东野语》、《志雅堂杂钞》、《去烟过眼录》,皆行于世。
《齐东野语》:“世间万物,未有聚而不散者,而书为甚。吾乡石林叶氏,藏书多至十万卷。其后齐斋倪氏、月河莫氏、竹斋沈氏、程氏、贺氏各不下数万余卷,亦皆散失无遗。近如秀嵓、东窗、凤山、三李、高氏、牟氏,皆蜀人,号为史家,所藏僻书尤多,今亦无余矣。吾家三世积累,先君子尤酷嗜,至鬻负郭之田以供笔札之用。冥搜极讨,不惮劳费,凡有书四万二千余卷,及三代以来金石之刻一千五百余种。庋置书种、志雅二堂,日事校雠,居然籝金之富。余小子遭时多故,不善保藏,一旦扫地。因考今昔,有感斯文,为之流涕。”
又:“山谷云:‘四民皆坐世业,士大夫子弟能知忠、信、孝、友,斯可矣。然不可令读书种子断绝。有才气者出,便当名世矣。’练兼善尝对书太息曰:‘吾老矣,非求闻者,姑下后世种子耳。’余家有书种堂,盖兼取二公之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