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群英》天下群英(55)
海水很咸,妲娃说:“以前,只是听人说过海水是威的,但究竟咸到怎样的地步,直至这时候才能真正领略。”
杨破天冷笑:“你能够说出这种幼稚的说话,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海水。”
妲娃不服气:“陪你蹲在这里,满口都是又成又苦的海水,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杨破天道:“你只是给浪花溅在脸上,凭着舌尖一点点的感觉去判断海水的味道,根本就和坐并观天没有什么分别。”
妲娃咬着嘴唇,看着他,也在尝试了解他的说话。她想了大半天,心里似乎孕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而这种感觉,她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又是一个大浪扑过来,把二人由发稍一直淋湿至脚跟,她忍不住道:“是不是要我跳入海里,大口大口地喝几口海水,才算是真的了解海水究竟有几咸?”
想不到杨破天还是摇摇头。
妲娃大叫起来:“‘你以为我不敢跳下去?我现在就跳给你看!”
她并不是说说的,她真的要跳下海里,喝几大口海水给杨破天看看。但要是她真的这么一跳,喝海水是必然的,而且决不止只喝几口便算,而且当她喝饱海水之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可以爬回上岸。
但杨破天一手抓住她的胳臂,喝道:“这里的海水,并不是真正的海水!”
妲娃怔住,回头望住杨破天。过了很久,才慢慢地问:“这不是一个海吗?”她伸手向前方一指,在这前面,海连天天连海,完全没有任何陆地,连一个比较像样的小岛都瞧不见。
要是这还不算是一个海,那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杨破天叹了口气,道:“你指着的虽然是一个大海,但我们并不在大海之中,只是蹲在海边的一个小角落。”
妲娃道:“只要这是一个海,那么在我们脚下的,便是海水。”
杨破天道:“但你可知道,在这附近,有多少条瀑布?”
“瀑布?瀑布跟这个大海又有什么关系?”
“瀑布跟整个大海,也许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在这附近一带海域,却会因为这些终年不断的瀑布流水,变得不咸不淡!”
“什么?这么咸的海水!还算是不咸不淡吗?”
“你认为这里的海水已经很咸,那是因为你从没喝过真正汪洋大海的海水。在真正的大海里,连海水的颜色,都和这海岸边的海水并不一样!”杨破天一本正经地说。
妲娃的脸色,在海浪不断冲击之下显得有点异样地苍白,她怔怔地瞧着眼前无垠的大海,半晌后喃喃地道:“大海真的是那么浩瀚,永无止境吗?”
正当她瞧着远方呆呆地出神的时候,又是一个巨大的疯狗泪直扑而来。
她已站得太近海水,这一个巨浪,她已再也无法抵抗。
甚至连杨破天也拉不住她。
大浪来了又走,它来的时候声势铺天盖地,消褪在巨石下的时候,已卷走了一个人。
妲娃堕海了。
杨破天大吃一惊,他连想也不想,便跟着要跳入海水里,同时尖声呼喊:“妲娃,我来救你!”
但他最后并没有跳入海中。
他没有跳入海中,并不是怕死,而是整个身子,忽然给一条长逾两丈的紫绫缠住。
紫绫是柔软之物,要是顺着风势施为,当可轻易地伸展及远处。
但这时候,这一条长逾两丈的紫绫,是迎顶着极猛烈东风,向前暴伸出去的。
而且,紫绫更能及时把杨破天的腰肢紧紧缠缚住,否则,这位魔教少主,早已扑入海里救人。
能有这份精湛内力,把紫绫当作救命神仙索使用的,除了香青萍之外,更有谁人?
紫绫终于把杨破天自险境中救出,但杨破天非但毫不感激,更破口大骂:“谁要你这个老妖精多管闲事,我要跳下去救妲娃,快放手!”
他越激动,香青萍的反应越是冷寞。她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冷冷的站在石块上,盯着杨破天。
香青萍脸上的轮廓,在海浪掩映之下,就像是亘古以来一直都已位站在这里的一尊石像。在这张脸孔上,几乎完全看不见人类感情的存在。
她木无表情地告诉杨破天:“要不是我答应了曹木玉那个贱人,你要死要活,是否可以完完整整地踏足圣岛,我是完全不必多管闲事的。”
杨破天还要再骂,但忽然间,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换上了软化的哀求口吻:“婆婆,是我不对!你原谅则个,求求你把我放开,要是妲娃救不回来,我独自活着到圣岛又有什么意思?”
香青萍却摇摇头:“这种疯狗浪,是海洋中吃人不吐骨的恶魔,既然不幸给这些疯狗一口吞掉,就算有一千人跳入海里,也救不回来。”
说到这里,冷漠无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怜悯的神色。
又是另一个疯狗浪扑至。杨破天怔怔地瞧着这些可怕的海洋无形杀手,忽然用力握紧拳头,嘶声叫道:“妲娃,是我害死了你!”
香青萍冷冷一笑。这一笑,却又带着另一种苍凉的讥讽:“人在江湖,不是你害死别人,便是给别人害死你自己。放心吧,她也许会因此而尝试到真正海水的威苦味道。”
杨破天闭上了眼睛,他心里似是充满了仇恨。
他仇恨的并不是香青萍,而是自己。要是在这时候他手里有刀,刀刃说不定已没入他的肚子里。
香青萍的神情渐渐变得十分严肃,要是有第三者在旁边静心留意,一定可以察觉出,她的眼神其实一直都在海面上搜索。
但到了最后,她的眼神已不再锐利,而是不期然地一丝丝地暗淡下来。
妲娃没有机会了。
疯狗浪永远都是名不虚传的,欺山莫欺水,一千年前一万年前如是观,一千年后一万年后亦作如是观。
除非……
除非终须有一日,人类能够在两颊之上长出了鱼腮,身上长满了银光闪烁的鱼鳞……
东风没有稍停,海浪一波紧接一波,似是永远没完没了。
在另一个滩头,巨风大浪逼令飞鸟也完全绝迹,但在滚滚不绝白头浪里,忽然冒出了一枝又尖又长,色泽乌溜溜的物事。
远远望去,似是一枝竹竿。但渐渐地,它移近了海滩,原来竟是一枝铁枪。
铁枪移动的速度很慢,但却还是一尺一尺,一寸一寸地逼近了滩头。
终于,海面上冒出了一个人苍白的脸。
凡是在海水里浸得太久的脸孔,都只能呈现出这种惨白的颜色。
纵使是王者也不例外。
从海底里冒出头的是海啸滩王者一仇半藏。他曾经从可怕的海啸中登上陆岸,今天,他也从大风大浪里登岸。
但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这人一直都在他怀抱中。仇半藏的脸苍白,她的胜更苍白。
在王者怀抱中的,是一个白衣少女。她是妲娃。
仇半藏抱起妲娃,把她放在雪白的幼砂上。
妲娃躺着,连动也不动一下,但仇半藏知道;她仍然活着。
他把切蜻蜓插在沙滩上,眼神疲累如死。沙滩辽阔,虽然非常美丽壮观,但却沓无一人。
海面没有海鸥,没有任何飞鸟,却忽然有一只飞鹰,在高空之上盘旋。仇半藏仰面凝视着这一只鹰,突然把切精蜒掷向苍天。
飞鹰仍在盘旋,切蜻蜓有如怒箭般向飞鹰直射出去。
切蜻蜓已贯注仇半藏一身惊人内力,但飞鹰并不是低飞的禽鸟。
切蜻蜓在飞鹰双翅丈许以下力尽,掉入海中。
切蜻蜓堕下的海面,距离沙滩超逾二十丈。
切蜻蜓笔直地插入海水里。
无巧不成话,一条巨鲨在海面游弋,切蜻蜓不偏不倚,插在巨鲨头上。
巨鲨立刻向海底潜航。仇半藏大吼,不顾一切扑入海中。
东风依旧,海浪依然。仇半藏外人大海之后,久久不再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