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群英》天下群英(54)
小段不无诧异,他完全不明白仇半藏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但无论如何,这是击杀海啸滩王者的大好良机。
段十三眼中已露杀机,但律雪阡立刻拦在中间,同时看了小段一眼他的眼神,告诉小段:“这人不能杀!”
小段不服,但勉强忍住。良久,仇半藏的眼中,似已变成一片空白。
他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他没有流泪,只是流血。
血从地的嘴里淌下,也在他的左手溅出。
他缓缓地把左手从地底里抽出来,五根粗大的手指都已爆裂。
“律兄,萧博既死,我要回海啸滩,把这件事公告给三千武士知道”优半藏语声沉重,也在咳嗽。
小段眼中杀机更盛,律雪阡立刻长长叹了口气:“王者,请珍重。
小段今晚喝醉了,要是有所冲撞,改日小弟自当陪着十三郎,前往海师滩负荆请罪。”
仇半藏也长长叹息了一声,一字字道:“算――了吧……”倒拖着切蜻蜓,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段的眼中,似有火焰在闪动。律雪阡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杀这个人,只要你捅他第一刀,第二刀以至第一百刀我都很愿意跟着捅下人。但决不能在今天动手!”
小段把桌上的杯子、碟子、筷子、酒海,以至所有大大小小的器皿都扫跌在地上,然后把沈轻萝放在桌面,对律雪阡道:“今晚,我已没有任何胃口,要是律兄对这女人有意思,尽管带走慢慢享用。”
律雪阡愣了半晌,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
小段冷笑:“你是不想做?还是有心无力?”
律雪阡悠然一笑:“随便你怎样说都没关系。但你必须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段道:“你在说仇半藏这个狗杂种吗。”
律雪阡道:“仇半藏不错是狗杂种,但他是从海啸中死里逃生的‘死亡滩幽灵’。”
“死亡滩幽灵?”
“海啸滩,也就是死亡滩。在这滩头的三千武士,全都知道,要活下去,必须面对死亡,只有勇于面对死亡,才是他们惟一的生路。”
“但我是黑木堂的密使!”
“既是密使,你的身份就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最少,仇半藏一定不知道。”
“当然!”律雪阡淡淡道:“正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不妨扮演另一种角色。”
小段目光闪动:“仇半藏和黑木堂之间,显然有着极大的仇恨,所以,我一定要他相信,我也和黑木堂势不两立!”
律雪阡缓缓地点头:“不错。历久以来,海啸滩并不隶属江东武林,但那是一项错误的传统。”
小段道:“以往,人们的确轻忽了海啸滩武士这一系势力的存在、”
律雪阡道:“以往是以往,现在是现在。时移势易,天下形势瞬息万变,有道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仇半藏这一条狗杂种,绝不简单”
小段已领略了他的意思,颔首道:“海啸滩虽然在传统上与江东武林脱节,但以今时今日形势看来,咱们不妨好好利用这一支沙滩军团”
律雪阡道:“仇半藏也许是一个伟大的武者,但长久以来,他身处东海边陲地带,对中原武林的认识,始终有着一层阻隔。”
小段沉吟道:“同样地,外界也不容易了解海啸滩的境况。”
律雪阡道:“外界不了解,情有可原。但咱们若以江东楚地做根本,更以江东武林作为最大的一注本钱,就不能忽略背后这一股势力。”
小段明白了。
但他是否真的要在律雪阡再三提点之下,才明白到拢络海啸滩王者的重要性?
这一点,除了段十三郎之外,也许只有天才晓得。
灯光依旧辉煌,酒席已散。
小段走了。沈轻梦中了迷药,给摆放在菜汁油渍残酒满布的桌上。
律雪阡看着这美丽绝伦的妖姬,也想起了小段适才的两句说话。
――“你是不想做?还是有心无力?”
小段已走了,对律雪阡而言,他绝对不是朋友,但在目前形势下,他必须努力维系双方的合作关系。
他绝不喜欢小段这个人。同样地,小段也绝不喜欢他。只要有机会,彼此都会把握时机,把对方一举歼杀。
律雪阡在地上拾起了一个还未曾被摔破的酒瓶。瓶内还有半瓶酒。
他喝了,喝得很慢很慢。在这段时间里,他有着一种屈辱的感觉。
这一种屈辱,仿佛来自小段的说话。这两句话,有如阴魂不散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你是不想做?还是有心无力?”
律雪肝看看躺在桌上的沈轻萝,无论从什么地方瞧着她,她绝对是一个足以令男人怦然心动的美人儿。
但律雪阡连动都不敢动她一下。他不是不想,甚至是很想很想,但他不敢。
为什么不敢?
律雪阡连想都不敢再想下去。小段走了,他也不必继续留下。他走的时候,不期然地取出那个瑰丽璀璨的锦囊。
他把手伸入锦囊之内,把囊中之物轻轻抚弄,目中同时露出沉痛之色。
桌上的沈轻萝,忽然慢慢地张开眼睛。
她的眼神,绝不混饨。她的瞳孔是明亮的,但她不是已喝了迷药吗?
她缓缓地离开这张桌子,在她“晕迷”的时候,她很清楚地听见了律雪阡和小段的说话。
“段小楼,我一定会好好记住你这个人!”她冷笑着自言自语。
她不错是喝了迷药,但她在这里还没有喝第一口酒之前,早已暗中服下了“辟毒神珠”。
“辟毒神珠”虽然不能化解天下间所有毒物,但最少也有八成以上的毒物,可以在这种丹药之下,被化解于无形。
小段给她服下的迷药虽然霸道,但仍然未能把她真真正正地迷倒。
沈轻萝要找霸王。在此之前,她以为找到小段,就一定可以找到霸王,但到了这时候,她的想法已完全改变。
她对小段的观感,也同样彻底地改变。
东风急劲,海没有如魔鬼之爪,一爪复一爪地抓在杨破天的脸颊上。
这是闽东天渔港。
这一个小小的渔港,没有什么地方值得细说。若要透彻地形容,只消两个字即可。
那是:“简陋。”
小小的渔港,刻苦清贫的渔民,没有一间比较像样的房舍,甚至没有酒家、食肆。
连细小的面摊都欠奉。
圣岛的紫衣女剑手,在香清萍率领之下,连夜兼程,非止一日,带着杨破天、妲娃到了东天这个小地方。
在这里,什么都欠缺“气魄”,惟独从半空扑来的风浪,最是声势骇人。
当地的渔民,形容这是“疯狗浪”。
在“疯狗浪”卷扑的时候,无论是谁逗留在石矶之上,都是自寻死路的。
杨破天却在疯狗浪最汹涌的时候,独自蹲在一块巨石上。
他蹲着,妲娃很快也跟着他,照蹲如仪。海浪越逼越近,两人的衣衫都已湿透。
不但衣衫湿透,头发和脸庞都已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