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落日》边城落日(9)
“爹!就算他不是好了,那别人呢?一根草可挡不住一只大脚丫子来踩哟!”
“丫头!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爹!他办他的公事,咱们报咱们的私仇。”关家燕精神抖擞地说:“如今我不再是五岁的小女孩,您也不再是一个只会几下庄稼把式的三脚猫。只怕踩不到‘黑脸判官’的尾巴,既然踩上了他还怕他不成?爹!咱们先一步卷上曹家堡,等姓铁的一去,顺顺当当地收尸就行了。”
“家燕,你这孩子未免把‘黑脸判官’看得太不济事了――他在边塞一带横行多年……”
“爹!您还在怕他吗?”
“唉!孩子,我不是怕他。曹家三十好几口人在他手里,万一有个闪失,咱们没法子向别人交代呀!”
“爹……我实在不甘心――”
“听话,孩子!”瞎眼老爸爸慈祥地抚着女儿的长发。“对了!你要是不耐烦躺到炕上去睡觉,咱们倒有活儿好干。”
“爹!真的吗?我就想动动,这样闷在客栈里,我快憋死了!”
“你方才不是听见了吗?尤二棍子的死亡害得铁君石背了冤枉,咱们可以去帮他找出真凶来呀!”
“爹!”关家燕埋怨地说:“您又要使性子了!到目前为止,咱们对铁君石的为人一点也摸不清楚,他的话怎能相信呢?再说,咱们对归化城完全陌生,凭什么去帮人家去查寻真凶呀?”
“孩子,以你的年龄来说,应该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信心和友爱才对,而你却是对人、对事都怀着猜忌。唉!这也难怪你!孩子,爹的眼盲心不盲,‘看’人不会错的,你就听我的话去做吧!”
一个盲者竟然会“看”人不走眼,真是个逗人的笑话,但是关家燕没有笑;她不可能去取笑她的父亲,再说,她也深信她父亲的确有识人的本领。
***
夜已很深。
苏锦华还没有睡,她已经换上了水红锦缎的睡袍,长发也打散垂在肩头,她显然已经打算入睡了。柔软的睡袍更能衬托出她那丰腴的身段……房间很大,因而显得更空洞,也因而使她显得孤单、寂寞。但是,从她明亮坚毅的目光以及从嘴角处所流露出来的坚定意志,所谓“罗衾不耐五更寒”的情绪是不存在的。
她正在对镜自览,洗尽铅华的脸蛋显得更白皙、更细致,眼角、眉梢、额际找不到一丝皱纹。看上去她只是二十许人,而以常识判断以及从她稳练的言行作依据,她实际上的年龄应该是三十靠边。看来,丧夫之痛并没有为她带来太大的折磨。
笃笃笃!有人在轻敲房门。这般时候,又是庭院深处,当然是亲信人物。苏锦华并没有问是谁,就说了一声:“进来!”
进来的人是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约莫十七八岁的使女;从明亮的目光可以看出来这丫头是相当灵巧的。
“梅香,小蔡来过了吗?”苏锦华仍在对镜自览,她似乎对自己的容颜还有些许儿不满意。
“来了!他说,他得到了正确的消息,钱镜如已经把二千两黄金准备妥当了!”小梅香口齿清晰,说起话来有条不紊的,显然是受过调教的。
“铁汉子那边怎么样呢?”她指的铁汉子显然是铁君石。
“蔡大哥说,警骑队的人还聚集在‘古丰轩’饭庄子,刚刚吃过了消夜,看不出什么动静来。”
“他人呢?”问的当然是“小蔡”。
“内掌柜!”这时,小梅香才显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没您的吩咐,他那敢走呀?他还在外头等候您的吩咐哩!”
虽然苏锦华一直在对着镜子,梅香流露的那一丝暧昧的笑容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她一扭头,冷冷地说:“梅香,下次提到小蔡,你再那样怪模怪样地笑,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去叫小蔡进来!”
“是!内掌柜!”
“慢点!后院的人都睡了么?”
“都睡了,只有我留着侍候您啦!”
“听着,小蔡进来的时候,你在廊檐下候着,我只跟他说几句话,你就带他出去。”
“是的,内掌柜!”
梅香退去之后,苏锦华似乎嫌她的脸庞过分苍白了,又在两颊匀上了一些胭脂。
小蔡进来了,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材魁梧健壮,浓眉大眼。尽管他是个伟丈夫,在苏锦华面前却显得非常谨慎小心,进门之后,再也没有向前跨进一步。
“蔡雄!”苏锦华想站起来迎过去,但她还是忍住了,仍旧稳稳地坐在镜前。“以你看,这一次‘黑脸判官’能够顺利地带着大批黄金远走高飞吗?”
“这――”蔡雄的口气很迟疑:“这――这很难说。”
“什么叫很难说?”苏锦华转过了身子,目光盯在蔡雄的脸上;那张脸不算英俊,但是,粗犷的气息却能引发女性的热情。而苏锦华的目光却是冷漠的。
“内掌柜!”蔡雄倒是个粗中有细的汉子,很有条理地回答着:“这几年来葛七一直很幸运,谁知道他的好运有没有走到尽头?铁汉子是张飞卖刺猬――人强货扎手。两个人是半斤对八两,胜负很难分哩!”
“蔡雄,我并不关心谁胜谁败。”苏锦华又转过身子来面对镜子,她似乎对自己那张脸蛋永远也看不腻。
蔡雄没有回话,他显然是猜不透女主人这句话的真正涵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