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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侠》荒江女侠 第209回 究途落魄鬻书卧虎村 月夜飞刀蹈险天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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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琴跃出迎素阁,觉得自己这般处置鲍文远,很是得当,将来鲍提督回来时,也知道他的儿子咎由自取。去掉两道眉毛,真是大大的便宜呢!遂飞身出了后园,寻到衙前马厩里,轻轻地牵出一匹桃花马,纵身跃上,泼剌剌地便跑。

  街市若死,一个人也没有知道。但是来到城门口却不能过去了,玉琴心生一计,便在马上高声喊道:“快开城门!开门!

  开门!”守城的睡梦中听得喊声,连忙爬起来问道:“你是谁啊?半夜三更来喊开城门?须知城门关了,非到天明不开放的!”玉琴道:“你不认识我么?我就是住在鲍提督衙门里的荒江女侠。因有紧要事务,要去请鲍提督回来,所以夜半出发,你休得误了公事,快些开罢!”守城的也早闻得女侠的大名,便咳嗽了一声道:“原来是女侠么?开了!开了!”一会城门果然大开,玉琴更不答话,把马一夹,那马泼剌剌地窜出了城,望大道上风驰电掣而去。

  这样整整跑了一日夜,才到荒江。那马已跑得疲乏,四蹄扑在地下,口中尽喷着白沫,再也不能走了,玉琴弃了那马,走到家中。陈四迎着,便问:“姑娘回来么?昨天黄昏时候,岳爷匆匆地跑回家的,我曾问他有什么事?他只摇头不语,带了他的金眼雕跨着龙驹便走。临去时对我说,倘然姑娘回来,只说他已上螺蛳谷去,教姑娘赶紧也到那儿。

  玉琴点点头道:“我也要走咧!你好好看守家门,休管闲事,倘有人来问我,你只推说不知便了。”陈四诺诺连声,他心里却在暗想:琴剑二人前被鲍提督邀请去的,风闻盗匪业已肃清,他们到宾州去欢聚,鲍提督正要酬谢他们的功德,何以二人一先一后的回来,突然离家呢?恐怕又出了旁的事了。但他知道玉琴的脾气,只得闷在肚里,不敢询问。玉琴将钥匙开了房门,进去收拾一个大包裹,把所有的数百两纹银也带在包中。在室中看了一回,复将房门锁上。用了午餐,又到父母墓上去拜别,然后跨上花驴,离却故乡,重又赶奔前程。

  一路晓行夜宿,途中无事,早已来到奉天省城。天色已晚,在一家逆旅内住下。黄昏时用过晚饭,忽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面上架着老花眼镜,手里托着水烟筒,走进房门,向她点头播脑地含笑问道:“姑娘,你姓方呢?究竟还是姓岳?”玉琴被他一问,心里有些奇异,遂说道:“老人家你是谁?”那老者答道:“我就是这里的店主东。”玉琴道:“那么我早已告诉你店里的伙计说我姓方――怎会有两个姓呢?”老者笑道:“便是为了这一层,我敢冒昧来问一声。”

  玉琴有些不耐烦,正色说道:“老板,你特来查问我的姓名干么?”

  老者道:“姑娘,我也并非别意,只因去年冬里,城中大大地闹着窃案,所失去的都是富家巨室的珍宝,忙煞了许多的捕役,总是不能破案。后来不知怎样的那两个飞行盗贼,竟在城外徐太史的别墅里,被两位过路客人捕住,所有赃物都藏在墅中,经徐家家人报告后,才破了这个巨案。但那两位客人却早已走了,听说是一男一女,兄妹称呼,临去时自称姓岳,不肯说出名字居处。据闻女的骑着一头花驴,甚是刚健。徐太史说:‘这是风尘中的奇侠,所以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肯出面呢!’听说徐太史曾为这事,诗兴勃发,做了五十首诗,印送朋友。且说可惜少了一个虬髯大汉,不然倒是风尘三侠了!至于那两个飞贼一鞫而服,押在监牢里,用大铁链钉住,着人小心防视。哪知前月杪,竟有他们同党秘密前来劫去,还杀伤了几个狱卒,至今追捕未着,岂不可惜?我因瞧见了姑娘的花驴,以及装束,很象人家传说的那一个女侠,但见水牌上写着姑娘的贵姓是方,所以不免有些怀疑,特地来问讯一下。还请姑娘不要见怪,直言无隐!”

  玉琴恐怕多事,那肯承认,便答道:“老板原来为了这件事,我那里有这种本领,能捕飞地大贼呢?我实在姓方。

  那男子是姓岳,况且兄妹两同行的,老板不要误认。”店主东见玉琴一口回绝,自己当时又未亲眼见过,不能确定,也只好罢了。便道:“那么惊吵了。”退出房去。玉琴才知那两个毛贼已被兔脱,暗骂官吏的防预无能。深恐他们再要来问,或要露出破绽,便闭了房门,脱衣安寝。

  次日一早起身,用了早饭,付去房饭金,匆匆地骑上花驴便走。店伙计们指着她的背影,说道:“说不定这又是一位侠女子呢!”玉琴要紧赶路,出了奉天城,又向前疾驰。

  走了数天,又来到一个村庄。其时日已近午,玉琴腹中饥饿,想找一家客店暂歇。进得村来,一时找不着客店,却见那边有一家,门前几株垂杨嫩条淡绿,迎风而舞,里面书声琅琅,读得好不热闹。玉琴知是一个乡间的学塾,催动花驴走去,又见门上悬着一副对联是:“铁肩担道义”,下联是:“棘手著文章”。写得龙飞凤舞,铁画银钩,个个字饱有精神。玉琴虽不谙书法,见了也知道绝妙好字。旁边还有一条白纸贴着,下面已有些破碎,纸上写着七个擘窠大字道:“江湖落魄生鬻书”。

  玉琴一时好奇心生,忘记了腹中饥饿,便跳下花驴,把驴拴在一株杨树上。挽着包裹,走到门口。咳嗽一声,那门儿正虚掩着,推开了走将进去。门内一座院落,有一株大柏树,亭亭如伞盖。正中一间室里,坐着七八个童子,口里念着:“子程子曰……”“孟子对曰:王请无好小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先生正坐在一张书桌前,把一块戎尺拍得声震屋瓦。一见玉琴步入,便立起身来,走到窗畔招呼道:“姑娘来此何事?”玉琴道:“我是过路的,见此处门上贴着的门联,写得很好,很想买一副对联玩玩。老先生可就是江湖落魄生么?”

  老先生摇摇头道:“我乃翁而非生矣!江湖落魄生在里面,姑娘请进。”玉琴随着那老先生,穿过这间屋子。见后面小小一间书房里,沿桌子上伏着一个二十多岁的书生,正在打磕睡,桌子上却摊着一卷书。老先生走到他身旁,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戴君,戴君,你竟效宰予昼寝么?”那书生醒来,摩着双目答道:“我是朽木不可雕也!”一眼却瞧见了玉琴,不由一愕。

  老先生笑嘻嘻地说道:“主顾来了,这位姑娘是要来买你墨宝的。”那书生慌忙立起身来说道:“姑娘喜欢些什么?”一边说,一边指着墙壁。玉琴走进房来,见四壁挂着不少书联,琳琅满目,美不胜收。玉琴将纤手指着东首的一联,上联写着“低昂未免闻鸡舞”,下联是“慷慨犹能击筑歌”。说道:“就是这一联罢。”书生道:“这是写的放翁诗句,很有悲歌感慨之意,能蒙姑娘垂青,何幸如之。”

  便去取了下来。又问玉琴道:“要写上款么?请教姑娘大名?”玉琴道:“珠玉之玉,琴剑之琴。”书生点点头,遂取过笔砚,在上联添上一行款道:“玉琴女史指谬”,放在桌上待干,又请玉琴上坐。老先生也坐在东连一只破椅子里,只是摸着短须,细瞧玉琴。玉琴问道:“先生这一联需价几何?”书生道:“一串钱足矣!”玉琴道:“这样的好字,只卖一串钱么?太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