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侠义英雄传》近代侠义英雄传 第五十八回 方公子一怒拆鸳鸯 卜小姐初次探囹圄(2)
“卜妲丽道:‘话虽如此,我总觉得这些写信的人,是和强盗一般可怕的危险人物,若照你所持的理由说来,世间应该没有杀人放火的强盗了。’余伯华道:‘你所见也是,不过我们只可设法防范他们的最后手段,不能应允他们的要求,因为这种要求,不应允倒罢了,应允了甲,就得应允乙,丙丁来信,又得援例,将不胜其扰,非到财产散尽不止!’卜妲丽点头问道:‘他们最后的手段,究竟如何施行,信上不曾说出来,你我不得而知;或者各人有各人的不同,我们怎生防范呢?’余伯华道:‘不问他们各人准备的是什么手段,要而言之,不外侵害我两人身体上的安全,我两人只从保护身体安全上着想就得了。’卜妲丽道:‘我家的房产器具,以及装饰品都早已保了火险,只可恨女子不能保生命险,快点儿替你去保生命险好吗?’
“余伯华笑道:‘保寿险不过为死后得赔偿,与我们此刻保护身体上安全的目的,绝不相涉。’卜妲丽也不觉笑起来说道;‘我真转错念头了,你以为怎样才可以安全呢?’余伯华道:‘我有方法,多雇几名有勇力有胆量的人,日夜分班在家中保护。不问谁人来拜会我,须教来人在门外等着,将名片传进来;你我许可会见,方引到客厅里坐着。你我再从屏风后窥看,确是可会的人,便出面相见。就在主客谈话的时候,雇来的勇士,也不妨在左近卫护。你我没有要紧事,总以少出门为好;必不得已要出去时,至少也得带三四个勇士,跟随左右护卫。是这么办法,我们花的钱有限,料想他们的最后手段,绝不能实施出来。’
“卜妲丽道:‘这样一来,我们的居处行动都不能自由了,有财产的应该享受快乐,似这般倒是受苦了。’余伯华道:‘似这般朝夕防范,本来精神上不免感觉许多不自由的痛苦,不过我打算且是这么防范些时,看外面的风声怎样?那些写信的东西,没有旁的举动做出来便罢,若再有其他诈索方法使出来,你我何不离开天津,或去上海,或去香港呢?你我既离了此地,看他们还有什么方法使出来?’卜妲丽道:‘我却早已想到离开天津这一着了,无奈此地的产业,没有妥当人可以交其经管。’余伯华道:‘好在此时还用不着这么办,到了必须走开的时候,找人经管产业,绝非难事。’
“他夫妻商议妥当了,余伯华就找着同乡的,物色了八个会武艺的年轻人,充当卫士,不理会那些写信的人。那一般妒嫉他夫妻的中西无赖,见恐吓信不发生效力,最后手段又因他夫妻防范严密,不能实行,一时也就想不出对付的方法。本来已经可望暂时相安无事了,这也怪余伯华自己不好,得意忘形;那一种骄蹇的样子,不用说妒嫉他们的人看不上眼,就是绝不相干的人见了,也都觉得他骄奢过分。
“偏巧他有一次在堂子里玩耍,无意中开罪了现任直隶总督的方大公子,方大公子当时就向自己左右的人说道:‘余家这小子,太轻狂得不象样儿了,下次他若再敢这么无礼,真得揍他一顿。’方大公子左右的人当中,就有三四个是曾向卜坦丽求婚的,妒嫉余伯华的心思,也不减于那些写恐吓信的人。此时听了方大公子的话,正合他们的意思。他们终年伴着方大公子,知道大公子性格是服软不服硬的,其中有一个最阴毒险狠的清客,便微笑了一笑说道:‘大爷要 旁人都容易,余家这小子的靠山来头太大,这是非不惹上身的好多了。’方大公子一听这话,果然气得圆睁两眼喝问道:‘那小子什么靠山,来头如何大?’
“那清客又做出自悔失言的样子说道:‘大爷不要生气,晚生因为常见老师每遇与外国人信手写来便有关连的案件,总是兢兢业业的,惟恐外国人不肯罢休,宁可使自己人受些委屈,只求外国人不来吵闹。余家这小子,本人有什么来头,大爷便是要弄死他,也和捏死一只爸绳相似;真是胖子的裤带,全不打紧。不过他老板卜妲丽是个美国人,又有数百万财产,那东西是不大好惹的。余家这小子有这般靠山,所以晚生说这场是非不惹的好。’
“方大公子冷笑道:‘你只当我不知道卜妲丽是余伯华的老婆么?只要是外国人就可以吓倒我么?老实说给你听罢!像卜妲丽这样外国人,除了多几个钱而外,其能力不但比不上久在中国的外国人,更比不上稍有名头的中国绅士。不是我说夸口的话,我教余伯华怎样,余伯华不敢不怎样。’那清客做出怀疑的神气说道:‘论大爷的地位,要对付这小子,本不是一件难事,但是一时抓不着他的差头,也不大好下手。如果大爷真能使这小子栽一个 斗,跳起来称快的,倒是不少。大爷不知道这小子,自从姘上了卜妲丽,那种气焰熏天的样子,简直是炙手可热!在大爷跟前尚且敢那么无状;地位声势赶不上大爷的,那里放在他眼里。大爷平日不大外出,没听得外面一般人的议论,凡是在天津卫的,不问中国人外国人,谁不是提到余伯华,就骂这小子轻狂得不成话。’
“方大公子道:‘你这话只怕说的太过了火,中国人骂他有之,外国人也骂他做什么?’那清客连忙辩道:‘晚生怎敢在大爷面前乱说,实在还是外国人骂的厉害,这也有个道理在内。卜妲丽本是美国人,照例应该嫁给美国人,即不然,也应嫁给欧洲各国的人。于今卜妲丽偏嫁给世界人最轻视的中国人,并将数百万财产,一股脑儿交给余伯华管理,听凭余伯华挥霍,外国人看了已是眼睛发红;而余伯华这东西,还存心恐怕卜妲丽受外国人引诱,限制卜妲丽,不许随意接见外国人。有许多平日与卜妲丽有交情,时相过从的外国人,余伯华一概禁绝来往。大爷试想那些外国人,如何能不骂余伯华?’方大公子托地立起身来道:‘既是如此情形,那些外国人,为什么不想法子把他夫妻拆开呢?’那清客笑道:‘晚生刚才不是说了一时抓不着他夫妻的差头,不好下手的话吗?那些外国人就抓不着他两人的差头,只好光起眼望着他们轻狂放肆。’方大公子低头想了一想道:‘那有抓不着差头的道理,自己没有这力量也罢了。古人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是犯不着无端多事,若不然,真不愁余伯华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那清客巴不得方大公子出头,替他们这些求婚不遂的人出气。见方大公子这么说,即趁势谄笑道:‘怨不得许多外国人都佩服大爷是智多星,天津卫多多少少中国人外国人都没法奈何的余伯华,大爷若果能显出一点手段来,外国人从此必更加佩服大爷了,大爷何不干一回大快人心的事,也可以显显威风呢?’方大公子是个好恭维的人,禁不起左右的人一恭维,二怂恿,实时高兴起来说道:‘这算不了一回事,好在我横竖闲着没有事干,借这小子来寻寻开心也好。不过我因地位的关系,只能在暗中策划,不能显然出面,最好得找两个心恨余伯华和卜妲丽的美国人来,我当面指示他的办法,由他出面,再妥当也没有了。’那清客道:‘心恨余伯华和卜妲丽的美国人,休说两个,就要二十个也不难立刻找来,这事包在晚生身上。’不多一会,那清客就找了两个因做小本经纪,流落在天津的美国人来,一个叫摩典,一个叫歇勒克。
“方大公子问两人道:‘卜妲丽的父亲,你两人认识么?’摩典道:‘不但认识,我并和他有点儿交情,十四年前,我与他同船从亚美利加到中国来的。’方大公子点头道:‘只要认识就行了。余伯华和卜妲丽成为夫妇,原不干你我的事;不过余伯华这小子,吃了这碗裙带子饭,太骄狂得不象样了,眼睛那里还瞧得见人呢?我也因外边怨恨他两个的人太多了,不由我不出来使他栽一个 斗。只是我仔细思量,卜妲丽拥有数百万财产,古人说得好,钱能通神!我们不打算惹他便罢,要惹他就得下毒手,把所有的门路都得堵煞,使他无论如何逃不出这圈套。叫你们两人来,用不着做旁的事,只以卜妲丽的亲属资格,出名具一个禀帖,进到天津县,告余伯华骗奸未成年闺女,谋占财产,恳请天津县严办。你们是外国人,不通中国文字,禀词并不须你们动手,我吩咐师爷们办好了,交你们递进去。天津县张大老爷,我当面去对他说明底蕴,嘱托他照我的计策办理。照例传讯的时候,你两人尽管大着胆子上堂,一口咬定与卜妲丽父亲是至戚,又系至交,曾受他父亲托孤重寄;今见卜妲丽甘受奸人诱惑,不听劝告,不得不出面请求维护。张大老爷我事先嘱托了,临时必不至向你们追究什么话,你们不可情虚胆怯。事成之后,多少总有些好处给你们。但是事要机密,万不能将到了我这里,及我吩咐的话,去向外人漏一言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