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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胆诗魂》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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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笑道:“然而他们现是和的死士,他们既然称得起英雄好汉,就不应该投靠奸相门下,於此我们看清楚了,他们无非倚赖和的势力企图报复私仇。他们的仇人是谁呢?我以为你谅不至於不知道是傅震、赵又秋。

  当年震、又秋顶替六家将中的策立、乐青决斗六猛兽,虎断臂,彪折指,此切肤的仇恨解得开吗?

  我希望你从此跟他们拉拢,别自命聪明,聪明不如谨慎,假使让人家看出你的破绽,我们的大明镖局全盘底细随之拆穿。”

  笑笑又说道:“刚听你尊称胡磐胡老先生,这可见你对红娘子玉簪儿已有好感,你这软心肠的小后生太可怕了,现在再告诉我她们怎么样?”

  纪翠满脸通红,轻轻道:“她们很可怜嘛,忍心自污,志在为父报仇。”

  莺笑道:“你也想过她们在大通局鬼混两三年了,以她们的身手而言行刺,是不是办不到的事呢?再说,她们的志在什么?该不会拿来跟你讲吧?”

  纪翠嗫嚅着道:“玉簪儿对我讲了,我也泄露了马脚……”

  莺嘿嘿冷笑,小玲、小萱、小莲都骇得由椅上站了起来。

  纪翠惶恐地赶紧接下说:“我……我没注意马包里留一枝铁翎箭,让玉簪儿检查到收起

  来。后来四猛兽、红娘子酒醉倒了,她把我领进一个满布机关埋伏的屋里聊天。她先说大通局后台老板是和,再说和是她姊妹破家杀父的仇人。我间她为什么不下手报复,她说有重大的事假手於贼……”

  小玲抢着间:“什么事?”

  纪翠道:“她要利用和贼为恶颠覆满清天下。”

  莺笑:“妮子好大的野心。”

  小玲脸上也浮起几分笑容。

  纪翠道:“终於她佯询我是否傅家子弟门人?我反问她跟傅家有什么样嫌怨?她说没有,我这才承认父亲是我的师父,我算千手准提老菩萨的徒孙,警告她不要跟傅家人为难,傅家人只为保护震哥哥和又秋叔的安全。

  并且说明他们即要功成归隐,劝她必须暂时忍耐。至此她拿出铁翎箭还我,并答应为我严守秘密。”

  纪翠话讲到了最后一句“并答应为我严守秘密”,他那俏皮的俊脸儿上显得非常地得意。

  莺笑道:“好呀,真拉上交情啦!这地方大概留你不得。去年家里还不是来过很多人,就因为他们不能安份,我才打发他们回去。其间最刁皮的莫过陈家哥儿水哥儿,然而他们也还不敢像你这样放纵……”

  纪翠道:“婶子看我比较陈家两位哥哥是不是聪明些呢?”

  莺笑道:“我说过了,聪明不如谨慎。”

  纪翠道:“诸葛一生惟谨慎,六出祁山,稳扎稳打,究竟成不了大事。大明局成立一年多了,和为恶有加无已,婶子,您的收获就是两个字谨慎。”

  莺惊笑道:“咦!你教训我么……”

  纪翠笑道:“那怎么敢,侄儿还不过恃宠直言。记得当时婶子天天早晨到屋里和大妈论道谈经,见着侄儿必说几声‘有出息,像个英雄气魄’。侄儿认为谨慎决没有多大出息,英雄更不能光靠谨慎。

  侄儿固是不配说英雄,惟以为谨慎不如机警。侄儿是既聪明又机警,绝非不舞之鹤,还可以多少帮婶子一点忙。

  哈密老家来的哥哥兄弟们,婶子您竟是没有一个合意的,眼前只剩了侄儿和小玲,您还要把侄儿赶走,您不觉得太孤独吗?

  当然为保镖说保镖,您婶子一个人确实真够了,可是我们是不是为保镖而来呢?您婶子的成见我晓得,除非和加害到震哥哥、又秋叔,您才肯管。请教,事到临头变生仓卒,您婶子一个人孤掌难鸣又怎么办呢?是否有留下我这‘有出息,像个英雄气魄’,既聪明又机警的人才的必要呢?”

  他说得漂亮,满屋子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莺笑着说:“你可谓大言不惭。我问你,马包里留一枝铁翎箭让人检查,这算既聪明又机警吗?”

  纪翠道:“疏忽在先,聪明於后,临机警变,转危为安,还不是有出息?还不是像个英雄气魄……”

  几句话又把大家都说笑了!

  他神气地接下道:“若论这一枝箭,也还不是没有研究的余地。我去年七月初旬离开哈密,一路上不知道翻搜过多少次马包,何以始终没有发觉呢?这是一。再说,我用的铁翎箭向来不加磨治,这枝箭亮得耀眼显有可疑,这是二。

  许不许玉簪儿栽赃哄我呢?不管怎么样,到底柳纪翠没上她的当,该讲的话,她没拿出箭我先说,她还我箭无非示恩,但不应该说的话我还是不能说,这够聪明机警吧?

  婶子,您或者看错了柳纪翠风流自赏,其实有时候他的肝胆比铁远要硬些,色又何足打动他?

  不过玉簪儿确是风尘中俊物,她的处境值得我同情。婶子,舍义不为,见死不救,勇者所耻。

  您除开震哥哥、又秋叔的事任何不管,我不敢恭维,和贪黩流毒天下,残杀忠良,万家野哭,您不管这是侠义用心吗?

  纪翠东来志决锄奸,婶子不要他,他也不能走,北京城有的是镖局,婶子全不管他是全要管,急人之急,事人主事,他就不怕和。”

  说着,他居然傲岸地站了起来。

  纪翠,他是马念碧的长公子,自从呱呱堕地,便得曾祖母马老太太、爷爷马松、祖母白玉,乃至他的大妈崔少翠极端溺爱,养成了一种不可屈挠的固执品性,其顽强处与傅震不相颉顽,出名儿的不好管束。

  他为人富於情感,自尊心尤强。

  他的胸中学问完全得自崔小翠真传,无论说文才、武艺,在许多平辈兄弟们中要考个第一等,好的是他不像傅震做小儿时那末俏皮,因此大家全跟他好。

  莺还不是顶喜欢他?这会儿看他又犯了老毛病挺起硬来,她笑笑道:“你所讲的也不是没有理由,不过我们此来的目的可不在行侠仗义,多管闲事势必至泄漏秘密,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我不许年轻人任性胡闹。”

  纪翠道:“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还算年轻?侄儿更不至於任性胡闹。婶子的口头禅‘大谋’如果为防御和,须知攻击是最好的防御办法。

  目下来二叔出镇打箭炉,陕甘云贵冲要地区遍设我们家镖局,而所屯储的人力财力物力稳足支持震哥哥、又秋叔用兵,根本无需倚靠朝廷接济,和究竟何从行奸?

  婶子,您安坐北京城无所事事,刻舟求剑,故步自封,谨慎、谨慎,一千个谨慎又有什么意思呢?

  侄儿以为您婶子不应该自甘寂寞,至少也得有个旁敲侧击的打算,譬如说拔贼爪牙、去贼羽翼,使贼陷於孤立,这是不是防御上一桩很重的工作呢?

  请看,外僚如国泰福崧、陈辉祖等害民贼,倚和为长城,视子民若犬马,侧身督抚,皇皇言利,万家涂炭,十室九空。您婶子对此都没有一点悲悯之心吗?贼辈朋比贪黩理无不败,我们只要暗中揭其阴私,绝其包庇,断其奥援,便够置他们於死地,此事毫无困难,婶子肯不肯交给侄儿去办呢?

  侄儿此来羁迟太原府半年,收集陈辉祖许多赃证,这次还替他捎带千两黄金孝敬和,天亮便要进城送赃,拜会他们家魏师爷和花豹温克取得联络,然后慢慢相机行事,一切自知谨慎,婶子大可放心。必要时也还要见见端王弘晖,贝勒裕荣。

  想当年咱们家人在辇毂之下,留下多少英雄事迹。来二叔谨慎吗?他却也有一番可歌可泣的掌故,侄未敢自弃,决不能辜负此行。”

  说着,他便要告辞下楼。

  莺看透他横了心,无法相阻,想了想笑道:“你把我挖苦个体无完肤就走吗?不行,坐下。”

  纪翠笑道:“您还有什么话吩咐吗?”

  他只好坐了下来。

  莺道:“你是不受约束,我这总镖头让你干怎么样呢?”

  纪翠笑道:“干呢,侄儿也许还能胜任,不过道理上讲不通。现在就问婶子是否一定不能容留我,假使……我倒是很有意思投奔大通局。”

  莺道:“你太胡闹。”

  纪翠道:“婶子您不觉得太固执吗?”

  莺笑道:“和广蓄死士,其间不乏能人,而且家中遍设机关埋伏,你知道不知道?”

  纪翠笑道:“侄儿与贼斗智不斗力,我去假投降,横竖有南拜的密函作保,怕什么?”

  莺道:“你既然下了决心,我不勉强,不过总还希望你凡事要先跟我商量。”

  纪翠道:“那一定的,您的见识值得我请教。”

  莺笑道:“算你瞧得起我。”

  纪翠笑着道:“是嘛,前有千手准提老菩萨,中数我大妈,后则有婶子,鼎足三奇,众望所归。”

  莺笑道:“得啦!爷。请教预备什么时候进城?”

  纪翠道:“我想辰时正出发,午前见到和。”

  莺笑道:“和不会见你的,否则他就是不够奸。你如果能在他们家多耽搁一会的话,我倒是有一桩事相烦,那不能太容易,你非得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