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变》85
“不过只要老衲能够渡化独孤施主,皈依我佛,一心向善,就等于已拯救千万世人,实在值得一试。”
“好,只管说──”
一音右掌一击,一声沉实的钟声响彻殿堂,道:“有道放下屠刀──”
“回头是岸是不是?太浅了。”无敌不屑地一笑。
“好,说深的。”一音掌再击,又一声钟响,两旁僧侣同时诵起经来。
一音开始对无敌说法,无敌虽然让他说深,他始终还是说得很浅。
钟声一下紧接一下,无敌的精神不免被带引,随着一音所说的话,回忆起以前的种种事情来。
他想到年轻的时候也曾仗过义,救过人,被别人当作活菩萨,立长生禄位。
当时的他亦一样开心。
一想到那些,他脸上不由亦露出了笑容,已经有着相似的迹象。
一音接着又道:“佛家戒杀生、偷盗,而你呢,立无敌门与正派为敌,门下奸淫抢掠,无所不为。”
一听到奸淫那两个字,无敌浑身猛一震。
一音接着一击钟:“今日你纵容门下奸淫别人的妻子,引以为荣,难保将来有一天,别人会奸淫你的妻子,到时你又会怎样?”
无敌的额上冒出了汗珠,脑海中,一时就浮出沈曼与青松相拥调笑的形象来,汗落下的也更多了。
无敌门其它人虽然不知道一音这样说法到底有什么作用,但看见无敌这样,亦不由紧张起来。
无敌霍地睁大了眼睛。
一音只道无敌已经被说动,一面追问道:“想一想,你又会怎样?”
无敌徒然嘶声道:“我……我会杀,一个个杀光他们!”
他叫着猛欺前,一掌印在一音的天灵盖之上!
“噗”的一声,一音天灵盖立碎,鲜血激溅,无敌状若疯狂,一掌接一掌击下,一连三十六掌,将一音击成肉泥一样。
天灵盖的一掌,一音已气绝,钟声亦绝。已是第一百零七响!
他若是知道青松与沈曼的旧情,一定不会这样说来渡化独孤无敌,可惜他完全不知。
无敌本来已着相,一听到那些话之时就大受刺激,同时引发起原始的兽性。
他紧接振声大呼道:“众儿郎!杀!”
所有无敌门的群众应声纷纷取出兵器,扑向那些峨嵋派的弟子。
无敌一马当先,杀入人群,龙头杖下处,挡者披靡,鲜血飞扬,千面佛紧跟在后,禅杖亦尽劈杀。
一时间喊杀连天,峨嵋弟子一个个浴血倒下,片刻不到,就已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翌日上午,管中流才赶回来,就只见横七竖八全都是峨嵋弟子尸体,到处血渍斑斑,一音大师一堆肉泥似地倒在殿当中,若不是那一身袈裟,真还认不出来。
琴、剑双童双双泪落,管中流目毗迸裂,虽然没有流泪,却有血滴下来。
尸体终于葬下,二百七十一具尸体,二百七十一个新坟。
亲手将最后一具尸体埋好,管中流跪倒在一音大师的坟前,七宝、六安亦左右跪倒。
这已是黄昏,闻讯赶来的二十八个峨嵋弟子一个个将铲子、锄头放下,亦跪了下来。
他们虽然幸免此劫,但是,目睹二百七十一个同门的死状,亦痛心疾首,悲愤至极。
好一会,管中流连叩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回顾一众同门道:“各位师兄弟,峨嵋派到这个地步,势难再在江湖上立足,你们倒不如散了。”
“我们一定要报仇,与无敌势不两立!”众人立时嚷起来。
管中流眼睛一红,道:“好,不愧峨嵋派的好弟子,那我们暂且投靠海龙师叔,等机会重振峨嵋声威!”
众人实在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听得管中流这样说,当然都没有反对。
一行三十一人也就在夕阳斜照下,拖着脚步,走下峨嵋。
也是黄昏。
动江天两岸芦花,飞鹜鸟青山落霞。
独孤凤走在夕阳下,看来是那么孤独,这已是她离开无敌门的第二十天,她没目的,只是见路就走,一路上虽然还没有任何事发生,在她也并不觉得怎样舒服。
这是她第一次独个儿外出,一路上没有人照顾,最初的几天实在很狼狈现在虽然已逐渐习惯,心境却苍凉至极。
这种生活到什么时候为止,她虽然不知,却实在已有些回去的意念,之所以坚持前行,只因为她倔强的性格。
云飞扬也不怎样习惯这种流浪的生活,但比起独孤凤当然易接受一些。
在武当山上他一直操贱业,虽然不至于餐风露宿,但餐风宿露在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所以这二十天以来,他跟在独孤凤身后,并不以为苦,也没有让独孤凤走脱。
他离开龙海老人,也是见一步走一步,毫无目的,却想不到在小镇内遇上独孤凤。
那一次他救独孤凤是蒙着脸庞,独孤凤并不认识他,可是他仍然避过一旁。
他随即忆起青松临终的时候吩咐他到无敌门找一个叫做沈曼的人,不由自主就跟在独孤凤身后,希望找一个机会认识独孤凤,看能否混进无敌门。
跟了三天他仍然找不到机会。
独孤凤心神不安,所以也没有留意云飞扬的随后跟踪。
两个人停停歇歇,就这样走了三天。
江流千里,两岸芦花一目无尽,皆中流一行三十一人,走在芦苇旁边,心境苍凉。
他们距离独孤凤、云飞扬的所在还不到一里,方向却是相对,这样走下去,距离自然就陆续缩短,最后一定会相遇。
管中流当然不知道独孤凤正向这边走来,行走间,脚步却突然一顿,脱口道:“不对!”
七宝在一旁奇怪道:“公子?什么事呀?”
管中流目光一闪,突喝道:“各人小心。”
语声未已,机簧声响,无数弩箭突然从前面芦苇中射出!
七宝首当其冲,惨呼未绝,已经被弩箭射成刺猬,那二十多个峨嵋弟子虽然大都及时将兵刃撤出,但仓猝之下,仍被射倒了七个。
管中流话语出口,剑已经出鞘,一团剑花洒出,击散射来的一蓬弩箭,护得了六安,却护不了七宝。
他一步欺前,扶住了七宝,失声道:“七宝!”
七宝仍有气,睁着眼,痛苦地应道:“公子,我不能再侍候你了!”
他呻吟着接道:“六……六安……”
六安急上前,七宝的头一侧,已气绝,六安不禁哭叫起来,七宝虽然不是他的亲兄弟,与他却犹如亲兄弟一样,管中流亦心如刀割,七宝、六安侍候他多年,他视之亦简直犹如兄弟。
弩箭射过,百数十个身穿黑衣的无敌门弟子立即分开芦苇丛冲出,团团围住了管中流他们,一个银衣舵主同时飞鸟一样从芦苇中拔起,凌空一折,落在管中流之前。
“又是无敌门的人!”管中流冷笑,盯着那银衣舵主道:“说你的姓名。”
银衣舵主冷冷地道:“土地管社庙,蛟龙保淮江!”
“原来是当年扫荡淮江八寨的神捕陆晋!”
“你也知道我?”陆晋大笑道:“想不到我退出官场多年,现在仍然有机会做缉捕的工作,缉捕漏网之鱼。”
管中流按剑四顾,道:“好,来得好!”突然霹历一声暴喝,人剑飞射!
陆晋十三节练子鞭出手,同时喝一声:“上!”
所有无敌门弟子一起叱喝着冲杀上前,峨嵋弟子迎上前去。
两下相遇,刀光剑影,血雨横飞,无敌门虽然人多势众,峨嵋派弟子却是满腔悲愤,而且又是作困兽之斗,一个个尽皆拚命!
管中流早已看清楚形势,一剑挑开陆晋的练子鞭,一偏身,立即欺入无敌门弟子之中,一用就是落日剑法最后的三式,只见一道剑光里着他颀长的身形,左冲右突,“唰唰”声响中,一个又一个无敌门弟子倒在他剑下。
陆晋一见,急上前截止,管中流没有理会,身形展开,穿花蝴蝶似的,一剑一个连杀四十六人,陆晋竟然都阻止不住。
无敌门人看在眼内,不禁心寒,陆晋这时候当然亦看出管中流武功的高强,远在他意料之外,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心念一转,立即后退,哪知道管中流立即倒飞回来,反截住他的去路!
陆晋硬着头皮,鞭势展开,与管中流斗在一起,他在鞭上的造诣也很高,但武功比起管中流还是差很多,他不过是无敌门的一个舵主。
连无敌门的护法寒江钓叟也不是管中流的对手,陆晋这个舵主,当然更不会是了。
无敌门的职位乃是以武功来分配,以陆音的武功,亦的确只配做一个舵主。
他无意中发现管中流他们的行踪,一心要立功,率领所有下属,带备弩箭,本意要将管中流他们一网打尽,而凭他们的势力,表面上看来也的确在管中流他们之上,出其不意,更就先射倒多人,以他看,应该就稳操胜券。
只可惜他低估了管中流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