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变》84
第十六回 血溅峨嵋山
“这就是他为人厚道的地方。”老人一探手抓住管中流的右手衣袖,道:“你看这三个破洞。”
管中流低头一看,果然看见衣袖上开了三个洞,当场就怔住,面色微一变。老人闷哼道:“他刺的这三剑本来可以刺在你的手腕上,迫你将剑放下,可是他没有。”
管中流仍有怀疑,道:“为什么?”
“那是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可叹你一点也不知,还在洋洋得意,你让我怎能不伤心?不失望?”
老人气愤愤地站起来,回身向小屋那边走过去,三尺紧跟在后面一步一跳的。
管中流怔在原地,思潮起伏,两个童子看见他那样也不敢作声,默默地伴在一旁。
正当此际,两个峨嵋弟子如飞奔至,老远看见管中流,便已嚷起来道:“管师兄,管师兄!”
管中流又是一怔,那两个峨嵋弟子飞步奔至他面前,喘着气道:“管师兄,总算找到你了,师父有命令要你立即回去!”
“到底什么事?”管中流奇怪至极。
“我们边走边说,不能再迟延了。”
管中流剑眉一皱,一阵不祥的感觉陡然涌上心头。
道路蜿蜒在树林中,彷佛无尽,云飞扬只顾前行。脚步声由远而近,三尺从后面追上来,云飞扬听得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三尺,停下脚步。
三尺跑到云飞扬身旁,没命地喘气。
云飞扬待了定下神来,才问道:“你又怎么了?”
三尺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道:“这是我家主人送给你的药。”
“我没有受伤。”云飞扬有些奇怪。
“他说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只好就送这些他制炼的药。”
“这──”云飞扬立即推辞,三尺已将玉瓶塞在他手里,一面道:“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快收下!”
云飞扬反问道:“那是用来医治什么的?”
三尺道:“方子在瓶内,你自己看好了。”随即在怀中取出第二个玉瓶,道:“其实我这一瓶更珍贵,是内伤圣乐。”
他将那个玉瓶亦塞到云飞扬手里,转过身子,走了几步又停下,轻声道:“这是我偷来的,下次见到我家主人,千万别跟他提起来。”
语声一落,又急步奔出去,云飞扬看着他矮小的背影,感慨至极,好一会,才又举步走向前去。
这已是十天之后,管中流并未能赶回峨嵋山,一音大师也不着急,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将管中流交出去。
一切步骤就依照他当日所说的那样,大清早,叫来了文墨最好的弘法和尚,他口述,再由弘法和尚斟酌写下了一封信,预备派人送去无敌门。
哪知道他才将信封好,知客就进来禀告独孤无敌到来要人。
一音吃了一惊,但立即稳定下来,道:“好,刚好七天,请──”
大殿内气氛异常阴森,到底是因为独孤无敌一众进来还是其它原因,可就不得而知了。
峨嵋僧俗两门的高手部齐集在殿内,看见他们,一音大师不由得大生感慨。
自他继任掌门以来,峨嵋派人材的确是日渐凋零,年轻的一辈,除了管中流之外,并没有第二个比较特出的弟子。
这是不是峨嵋的气数已尽?一音虽然不能确定,但他的醉心佛学,疏忽了替峨嵋派选拔、教育英才,他知道这也是原因之一。
独孤无敌七日限期一过,立即就出现峨嵋山上,当然是有计划的行动,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一音虽则猜不透,也知道关系重大,一个应付不好,峨嵋一派只怕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现在他表面上虽然很镇定,心情却动荡不安。
独孤无敌表面也仍然客客气气,待一音在蒲团上坐下,就问道:“一音大师,管中流的人呢?”
一音淡然一笑,道:“不在这里。”
“我看是大师不肯交出来。”独孤无敌迫视一音。
一音神色平静,缓应道:“管中流若是犯了门规自有峨嵋派处置……”
“那我无敌门十三分舵的一百多条人命……”
“这件事的始末,老衲……”
“不必多讲。”无敌的语声陡高,道:“立即交人出来!”
“独孤施主,老衲已经说得很清楚,人是不能……”
“好,那就一命换一命,峨嵋派还我无敌门一百三十六条人命!”
无得一直就站在旁边,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窜出来道:“独孤,你莫要欺人太甚!”
独孤无敌应声目光一转,一皱眉道:“这位师父好象在哪里见过?”
无得尚未回答,千面佛已上前一步,大笑道:“横行七省,杀人无算的李七,想不到就在这里归依我佛。”
无得合十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千面佛一拂袖,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念在相识一场,我与门主说一声,看能否放你一条生路。”
独孤无敌道:“既然本来是道上的朋友……”
无得冷然截口道:“李七已死,在施主面前的是峨嵋弟子无得。”
“好!”无敌冷冷地一笑。
千面弗笑接道:“原来你就叫无得,那我就请你这位无得大师指教几招!”
无得一翻腕,戒刀已出鞘,一音忙喝止道:“无得不得无礼。”
千面佛笑应道:“我们比他更无礼!”身形一动,禅杖金环“呛啷啷”一声,疾插向前去。
无得大笑,人刀迎前,立时便恶战起来。
千面佛一条禅杖看来笨重,便施展开来,却是那么的轻盈,杖影漫天,暴雨一样打下。
无得出家之前纵横七省,刀上自然也下过不少苦功,可是比起千面佛,仍然有一段距离。
百三十七招头上,千面佛就一枚撞上无得的胸膛,直撞得无得连退七步,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一众峨嵋弟子无不怒形于色,一音亦沉下脸来,长身而起,目注千面佛,道:“佛门弟子怎能如此残忍?”
“我这个佛门弟子可是不同的。”千面佛大笑。
一音转顾独孤无敌,道:“看来独孤施主今日是不肯罢休的了。”
无敌笑道:“一音,事已至此,不必多费心机。”
一音微喟道:“施主,我们打个赌,怎样?”
“你也赌?”无敌问道:“赌什么?”
一音目注千面佛道:“这位师父若是能够接老衲三招,管中流由你们处置,峨嵋派亦从此绝足江湖。”
“接不了又如何?”无敌反问。
“老衲请施主静听一百零八下钟声,听老衲一番话。”
“我不是李七。”
“独孤施主不敢答应?”
无敌还未答话,千面佛已插口道:“门主,就让属下接三招!”
无敌微一领首,转向一音,道:“听完一百零八下钟声又如何?”
“施主要如何,贫僧亦无力阻止。”
“一言为定!”无敌冷笑。
千面佛旋即纵身殿中,禅杖一横,道:“请!”
一音应声站起身,取过旁边一剑,凌空一翻滚,落在千面佛面前,千面佛禅杖立即挥出,排山倒海一样猛砸向一音。
寒光再一闪,剑锋已经压在千面佛右腕之上,若是平压改直削,千面佛的右腕只怕难免被刺断。
一音剑走轻盈,身形迅速二十七变,剑出第一招,第二招,第三招。
他随即一声“承让”,引剑倒退,千面佛面色一变再变,怔住在那里。
无敌却若无其事,接问一音道:“你要我在哪里听那一百零八下钟响。”
一音将剑入鞘,道:“请到后殿。”
后殿与大殿同样宽敞,一样容得下无敌门一伙九十九个人,除了独孤无敌之外,其它九十八人分站在门两旁,峨嵋的精英亦在殿旁排成两列。无敌与一音相对坐在殿正中,相距不过一丈,在一音的右边放着一个以铁架吊着的大铜钟。
一音右手按在钟上,左手捏着一串佛珠,似笑非笑,神态慈祥。
无敌亦笑道:“一音大师,独孤无敌铁石心肠,何必多此一举。”
“施主坐在老衲面前,就能够听到老衲的话。”一音数着佛珠,道:“出家人立下心愿,要普渡世人,可是穷老衲一生,又能够救得几许?”
“心有余,力不足,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