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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凤飞》彩凤飞(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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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几重门户,经由一条曲折的山道,才弯到一个小山凹中,倚壁而泉,架着几槛草庐,空地上有花圃,有药圃,竹林中有三四头斑鹿,水塘中有两头白鹤栖息,古松、竹亭,有独木桥跨涧而渡,也有老树虬蟠,端的是一片怡静的神仙境界。傅玉麟不禁叹道:“前辈伉俪真懂得享受,白首仙侣,在此福地合籍双修,凡世几个能够。”

  崔乙贞叹道:“我当年领袖五湖水道时,那里懂得这些,都是下嫁外子后,才领略到闲中之趣,这儿的一草一木,都是外子布置的,我总算也享了几年清福。”

  进入草堂内,四壁都挂着条幅,或书或画,都是充满着恬淡的胸怀,表露着一个人避世归隐的心情。傅玉麟看那些书画,一手落款怡真子,想必是崔乙贞的手笔,另一手则为署名五湖余人,字迹笔法,完全是那个劫后生笔路,心中更有几分把握,尤其是一付对联:“樽前常愧故人远,往事蹉跎,误却莫干烟霞,凌霄寒水,劫后方知余生闲。旧梦依稀,笑看残天白云,祁连青山。”

  对仗不算工整,但却把天道盟中上一代的几个人,都包括进去了,也约略地谈到一些恩怨情仇纠结,傅玉麟心中已经确定了,乃笑问道:“这位前辈的怡淡胸怀,的确令人钦折无限,但不知他老人家的高姓大名。”

  崔乙贞道:“他姓丛,名申仁。”

  傅玉麟一怔道:“重生人?是重生为人的意思吗?”

  崔乙贞笑道:“盟主听错了,乃丛林之丛,申酉戌亥之申,仁义之仁,我第一次听他报名之时,也误为那三个字。”

  傅玉麟哦了一声,心中暗笑道:“假如你还没了解他的过去,错的是你,这分明重生人三字的谐音。”

  但他口中仍不经意地问道:“这位丛前辈必然是绝世高人,单看这一笔字,就可以想见他的武功火候。”

  崔乙贞道:“外子的内外两途俱臻上乘,如果有意在武林中闯荡,大概还可以算得上是个高手,只是他无意及此,我们闲下也切磋过一下武功,他都是故意隐蔽住自己的功夫,不过我想他跟天道盟一定颇有渊源,因为我们结后,他就叫我诫约所部,绝对不准与天道盟作对,而且对豪杰盟白云残十分讨厌,我收了剑珠为徒,他知道是白云残的侄女后,为此大加反对,后来看见剑珠的心性行为都不像她叔叔,才勉强同意了。”

  傅玉麟道:“前辈认识白云残吗?”

  崔乙贞道:“我与白云残是同一乡里的人,还有点远亲,但与外子结后就不来往了,以前我怪他太过娇情,但白云残曾经派他的弟子来暗算剑珠,使我觉得此人的确可鄙,认为外子不屑理他有道理的。”

  “前辈与丛前辈结有多久了?”

  “十五年了,我们是无意邂逅的,大家一见如故,就在一起了,不过说也惭愧,我对他的过去却一无所知,今天我邀盟主进来,也是想问问盟主,是否认得外子。”

  傅玉麟道:“晚辈接任天道盟主未久,对盟中旧有的老一辈都不太清楚,但天道盟中并没有一个姓丛的。”

  崔乙贞道:“我想这个姓也许是假的,他说他是余杭人氏。余杭属五湖水道所辖,我曾令所部详细调查过,整个余杭都没有一家人是姓丛的。”

  傅玉麟道:“天道盟中对重要一点的武林知名之士,都总有一付图容,可惜我没能见到丛前辈,否则倒可以……”

  崔乙贞道:“我曾替外子绘过一幅小像,你看看。”

  她打开一个木柜,取出一轴书卷,傅玉麟接在手中,心里咚咚直跳,天道盟中有赫连达的图容,他曾经牢记在心,现在只要一看,就知道真伪了。可是他打开书卷后,不禁大失所望,画中人是一个中年书生,俊逸秀朗,完全不像赫连达那种威猛严肃之状。可是他要掩上书卷时,心中一动,因为他知道天道盟早年的四个元老都精易容之术,像自己的师父,也就是前任盟主凌寒水,就曾以另一付面目与自己相处多年,一直没被发现过,直到莫秀秀剑伤凌寒水后,在他身上搜出一付面具,才知道与师父是同一个人、那么这画中人也可能是戴着面具的,可是想想又不对,如果丛申仁就是戴着面具的赫连达,他们夫妇同室而居,总不会不知道吧!因此他想了半天才道:“崔前辈,晚辈不认识,可是又似乎有点印象,能否再请问一声,他身上什么特征。”

  崔乙贞道:“像那一种特征?”

  傅玉麟道:“比方说,他胸前是否有个剑疤,直透后背,如果有的话,晚辈倒可以猜测一下。”

  崔乙贞迟疑片刻才道:“我不知道。”

  傅玉麟不禁大感诧异,崔乙贞红着脸道:“盟主精于医道,我不妨明说了吧,我们结虽有十几年,都是真正的神交夫妇,不过是结伴而居而未有肌肤之亲。”

  傅玉麟怔然道:“为什么呢?”

  崔乙贞伸出一双手道:“傅盟主,你是岐黄圣手,不妨把把我的脉,就知道是什么缘故了。”

  傅玉麟把了一下她的脉,惊道:“前辈是原石之体。”

  崔乙贞道:“不错,就因为这先天之痼疾,我才一直没有适人,直到三十五岁邂逅外子,他也看出我的体质,自动要求结侣,而且他说他也不能人道。”

  傅玉麟问道:“确实是如此吗?”

  崔乙贞道:“我知道不是的,我也懂得医道,初见他时,我知道他是个正常的人,但我们结识后,他竟然用药物闭死了自己的生育机能来配合我,正因为如此,我才感于他一片深情,摆脱一切,跟他终老此间。”

  “多年来二位一直分室而居了?”

  “是的,我们终日相对,不过是棋酒之交,互相连手都没碰过,要说神仙伴侣,我们倒是真正合乎条件了。”

  傅玉麟道:“那就难怪了,丛前辈是否不苟言笑?”

  “他一向都是于此,喜怒不形于色,但我知道他必然有很深的心事,或许于他的过去有关,因为他经常长吁短叹,那当然是背着我的时候。”

  傅玉麟深思片刻,最后决定不告诉她真相了,因此一笑道:“前辈,你们既是神仙眷属,又何必去探究呢?”

  崔乙贞却庄容道:“不,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谁?是什么在烦扰着他,我们虽然没有夫妇之实,但我们的心底,却已建起了更坚厚的感情,我相信再也不会有什么力量能分开我们了,我只希望能解开他心里的结,我曾经劝他抛开一切,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渡更清静的生活,但是他拒绝了,拒绝的原因无他,就是为了五湖水道,他说绝不能让五湖水道为豪杰盟所并,我要知道他为什么放不下。”

  傅玉麟道:“晚辈可以把丛前辈的本来面目猜到十之八九,但是为前辈计,还是不说的好。”

  崔乙贞道:“不,我要知道,你说起本来面目我也想起了,我知道这付形相不是他的本来面目,这付画容是十年前画的,但十五年前他就是如此,到现在仍然如此,半点改变都没有,连胡须都没长长过,那是不可能的,我既然嫁了这个人,就希望知道他是谁?不管是任何原因,任何打击,都不会影响我对他的感情,他也是一样!”

  傅玉麟道:“前辈真有把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