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录》86
“你们侠义门人,老实说,在这种风雨欲来,牛鬼蛇神兴风作浪的地方,你们只有敌人而缺少朋友,帮不了我多少忙。”他摇头苦笑:“不怪我直言吧?”
“你说的也是实情。”梅英华说:“不过,武林人毕竟还具有正义感,真正不讲理的人究竟不多。江左群豪中,还有不少明理的人,他们无法阻止一些野心家利用姥山英雄会,作为培植私人实力的乖张阴谋,但仍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请正义之士前来找机会,阻止那些人锄除异己的卑劣行动发生。许叔就是应庐州府的赛吴刚吴成栋飞柬促请,前来明查暗访相机行事的,暗中有人传递讯息,但仅限于重大的事故,毕竟我们不是完全孤立的。”
“难怪你们昼伏夜行。”余豪信口说,他想起在巢县时,姚文仲夜间在五里亭,与神鹰碰头的事,姚文仲确知所碰上的人是神鹰。
两人谈谈说说,别墅在望。
“咦!奇怪,怎么外围没有警戒,内部不见人踪?”走在前面的神鹰不胜惊讶,驻足打量形势:“怎么一切都反常了?不像是水贼的习惯,这像是引人登堂入室的作法,引谁?”
“去找他们讨百变侏儒,管他引谁?”他的妻子杨秀芷说:“无故掳人,他们必须有所交代。”
神鹰不再迟疑,大踏步向别墅走去。
鬼影俱无,但各处都有打斗的遗痕,血迹斑斑十分刺目,说明这里不久之前,曾经发生可怕的搏杀事故。
回到屋前的院子,众人同表失望。
“咱们晚来一步,水妖这里的秘窟,不久之前被人挑了。”神鹰说:“还有谁敢向水贼挑战?费解费解。”
“咱们仍然分为三路,在附近找找线索。”八方土地周刚说:“半刻时辰之后,务必返回此地。有所发现,以啸声传警。”
梅英华仍然与余豪同路,从东面往外搜。
猜想附近已经不可能有人逗留,只希望找到一些遗留物或痕迹,以便估计这里所发生的事故真象相,或许可以估计出百变侏儒的去向。
沿湖岸小径东行半里地,小径便离开了湖滨,蜿蜒进入草木森森的洼地,不久便不见天日,小径时隐时现,一看便知平时很少有人走动。
奇怪的是,近午时分,这里居然涌腾着轻雾,也许是草木蔽天,浅沼甚多的缘故吧。
天候也在变,浓云从湖东南涌来,遮住了红日。天色渐暗。风从湖面吹来,草木摇摇。看浓云扩展的速度估计,午后一定有夏日的暴风雨光临,而且声势不小。
“没有人从这一面逃走。”颇有追踪经验的梅英华一面寻迹一面说:“这条小路,恐怕半个月之内就不曾有人走过了,但不知路通向何处?”
“我们转回去吧!不必再白费劲了。”余豪失望地说:“水贼们撤走一定用船,不会在附近留下踪迹的。我们已经走得够远了,这鬼地方好像除蛇鼠虫豸之外,连猫犬都不会来。”
“好吧!我们转回去,这鬼地方真的阴森得不正常,风吹草木好像到处都有妖魔鬼怪……咦!你听到甚么怪声音吗?”
“没有呀!”
两人停下来,侧耳全神倾听。
除了风声,还有蛇蛙窜跳、蛇虫爬走的声息。正想举步,左前方突然传出一声叹长气的怪声浪。
草木繁生,视野有限,声源似乎不及二十步,但视界仅及十步左右。
像人的叹息,也像濒死者快断气的呻吟。
两人一打眼色,不约而同急掠而上。
一阵怪风,飞起一头巨大的枭鸟。
“见鬼了!”梅英华向已经飞走了的枭鸟吐口水,表示吐掉霉运。白天见了猫头鹰,据说会有灾祸。
雾气一涌,似乎愈来愈浓。头顶上空,风声呼啸,枝叶剧烈地摇摆。
“走吧!”余豪说,转身便走。
嗤一声怪啸,一支伏弩突然自余豪的腹上部一掠而过,嚓一声贯入丈外的一株大树干内,好险!
余豪惊出一身冷汗,暗叫侥幸。
原来是猎户们装的伏弩,装设的时间太久,风撼树枝,虽然没有人触动机索,便自行发射了。
“哪个天杀的猎户,怎么在这种地方装上射猛兽的伏弩?”余豪拉断了绷弦,破口咒骂。
“这里绝不会有猛兽,是射人的。”梅英华竦然说:“你量量高度就知道了。千斤大熊也高不过五尺,射中熊背是不管用的,何况这里绝不可能有熊。”
“对,是射人的,咱们必须小心……”
“嘿嘿嘿……”前面草木丛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阴笑,但却又不带人味,倒有点像某一种水禽的叫声。
草木一分,有巨物移动。
两人一惊,拉开马步戒备。
他们的注意力放在前面,忽略了从后面飘来的雾气中,草霉气息里夹杂着另一种淡淡异味。
“不会是真有猛兽吧?”梅英华讶然说。
“霍山潜山都有虎,这里不可能……咦!”
前面雾影中草木分开处,出现一只巨大的青龙头,双角如大树杈,巨目如灯,獠牙长有三尺,狞恶之状,足以吓破胆小朋友的胆。
“我的天!”梅姑娘扭头便跑,一头撞入浓雾中。
“梅姑娘……”余豪急叫,也回头急奔。
浓雾一涌,掩盖了一切。
***
虎鲨罗力的确非常地幸运,逃出了死神的手掌心。
他对长河镇附近的形势,几乎可说了如掌指,什么地方可以藏人,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食宿;什么地方可以藏污纳垢……都瞒不了他。
他领着姚文仲与雨露观音,抄秘径到达镇东北十余里的沼泽区。这地方包含在水妖俞魁的势力范围内,但所有的水贼皆不敢涉足其间,其中有浮沙、有泥坑、有蛇窟、有深不可测的水潭……总之,只有傻瓜白痴,才往这种无利可图却可有不测之祸的地方跑。
长河镇的渔民,把这一带称做鬼沼。
到达鬼沼的边缘,已经是午牌正末之间,暴雨如注,雷电交鸣。
三人像是落汤鸡,躲在一株巨树下,巨树并不能躲风雨,但总比在风雨中受罪好一点。
“姚爷,你再留心看看。”虎鲨大声说:“这场雨下得很糟,把浮沙泥淖都掩盖住了。进去之后,除了芦苇荻竹之外,只有一些毫无用处的小枝干怪泥树,一触即断。很抱歉,我不敢往里走。要是没有这场鬼雷雨,我还可以约略分辨何处可以走动,现在不可能了。”
“人真藏在里面?”姚文仲问。
“我所知道的是,银衣剑客另一群高手,确是藏身在里面。原来在里面装神弄鬼潜修的煞神甘非,与神鳌廖头领颇有交情,因此水妖不敢得罪这位会妖术的煞神,时时提防神鳌吞并他这里的地盘。神鳌暗中与涤尘庄的人勾结,水妖曾经听到一些风声,因此也勾结外来的人自保,派汤姑娘与百变侏儒暗算你,并不完全是听不戒禅师的指使,可能与他所勾结的外人有关。可以断言的是,这批所谓外人,绝不是涤尘庄的这一批高手,至于银衣剑客是否在内,在下就无法断定了。”
“不管他在与不在,我必须查一查。”
“姚爷,请不要冒险,光是地势的凶险,就不是你和汤姑娘两个外人所能克服得了的。”虎鲨真诚地劝阻。
“我一定要走一趟。”姚文仲坚决地表示。
“这……好吧!在下拼死陪君子。”
“你不必冒险,能带咱们来,你已经情至义尽了。”
“姚爷,大丈夫恩怨分明,我虎鲨也算是一条汉子。涤尘庄的狗东西逼我欺骗风云会的人,冒充我骗他们的船入湖,以便一网打尽,事后居然要我的命,我实在不甘心。没有我,你和汤姑娘绝对进不去的,八成要葬身在内,我罪过大了,这岂不是等于恩将仇报吗?”
“可是,你也无能为力。”
“概略地势我料想不至于完全迷失,只要小心些,而且有三个人可以互相照顾,何所惧哉?”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