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铁口相士

　　高屏生恐另外还有他兽，向吴宁同样袭击，遂提气高声叫道：“吴老人家小心，这东西有点像是刀枪难入，力大无穷的金星狒狒！”

　　她一面发话，一面凝足了十成左右的内家罡气，向当头扑落的那条金黄影儿，凌空击去！

　　高屏料得不错，这条金黄影儿，真是一支蛮荒特产的金星巨狒！

　　但这金星巨狒，虽然骨坚皮厚，凶悍异常，却也敌不住“武林三凤”中“墨凤”高屏的罡气一击！

　　黄影下扑，劲风上撞，双方才一会合，惨嗥立起，那只金星巨狒，竟被高屏震得飞跌出丈许以外，几乎一掌毕命？

　　吴宁则尚未受到袭击，但已深俱戒心地，把一根“四煞降魔棒”，掣在手内！

　　这种“四煞降魔棒”，是“穷家帮”中高手所用的传统兵刃，由四节钢棍，合套而成，可以随意伸缩，最长时可达四尺，最短时则为尺二。

　　吴宁此时虽已取棒在手，却并未将棒伸长，他把这根“四煞降魔棒”，保持在最短的一尺二寸长度！

　　因为棒儿越短，打击起来才越具力量，对付那些钢筋铁骨的怪兽凶猿，也越具效果！

　　吴宁刚把“四煞降魔棒”取出，脑后已起微风！

　　好个“六指神丐”，他连头都不回，只是听风辨位地，把手中钢棒，从腋下往后一穿！

　　从吴宁身后扑来暗袭的，是只灰色巨猿！

　　吴宁所用这种阴手反穿招术，对付背后来袭敌人，原本极为有效！

　　但用来对付凶猿，却反而落入险境！

　　因为向吴宁暗中偷袭的这只灰色巨猿，居然是只通臂异种。

　　吴宁手中钢棒，才从腋下穿出，灰色巨猿左爪一缩，右爪猛探，竟突告长出尺许。这样一来，吴宁的“四煞降魔棒”，够不着灰色巨猿，巨猿的锐利猿爪，却已抓向吴宁的颈头要害！

　　高屏一眼瞥见，失声叫道：“吴老人家小心，这是只通臂猿，你的棒不够长，赶紧向前纵躲！”

　　好位“六指神丐”，这时他也发现有异，一式“紫燕穿帘”，向前纵出八尺有余，并在将纵未纵的刹那之间，发挥手中“四煞降魔棒”的独门威力，从一尺二寸，突然长达四尺！

　　如此身形一纵，手中棒儿一长，恰好点中了那只灰色巨猿的咽喉部位！

　　但这只灰色巨猿，刚刚喉咽洞穿，应手立毙，另一只灰色巨猿，却又从空中飞降，扑向吴宁！

　　也是活该这只灰色巨猿倒霉，吴宁一招得手，“四煞降魔棒”恰好收回，缩成一尺二寸长度，顺手砸向巨猿的天灵盖上！

　　棒声锐啸，威势非凡，巨猿吓得不愿扑人，拚命凌空左闪！

　　吴宁怎肯容他逃脱，手儿略略向右一偏，便在巨猿的天灵盖上，砸个正着！

　　“壳”地一声，血光如雨，又是一只巨猿尸身，栽倒在地！

　　猿猴生性怕血，这漫天血雨一飞之下，竟把另几只作势待扑的巨猿，吓得缩了回去

　　高屏娇笑叫道：“吴老人家，你这两招，杀得干净俐落，看来这根棒儿，不应叫‘四煞降魔棒’却应叫‘四煞降猿棒’了！”

　　吴宁神色沉重地，皱眉说道：“高姑娘小心一些，我们被包围入了‘群猿阵’了！”

　　高屏闻言，目光电扫四周，发现沉沉夜色中，果然闪烁着无数炯炯凶目！

　　这些凶目，有的在崖顶，有的在壁间，有的则藏在草树乱石之内！

　　高屏略一估计，觉得为数不下百只，不禁秀眉深蹙，心想这些凶猿，倘若同时进攻，却是如何应付？

　　吴宁低声说道：“那壁间有堆干枯山藤，我先把它点燃，使当地先亮一些，然后寻片峭壁，贴壁而立，便可灭去后方顾虑！”

　　这种办法，是应付目前情况的最佳策略，吴宁能于百忙中镇定思计，足见这位“六指神丐”的江湖经验，确实极为丰富！

　　高屏闻言，不等吴宁出手，便发出一粒“硫磺火弹”，向那片陡峭山壁半腰的大堆干枯藤蔓打去！

　　蓝光到处，山藤应弹立燃，藤上所藏的一只凶猿，也吓得怪叫连声，飞快逃逸！

　　高屏笑道：“吴老人家，我们不必别寻他处，那壁下有片石凹，恰好能容两人，且背壁为阵，再和这些猴子，慢慢算帐！”

　　一面说话，一面娇躯微闪，纵到壁下石凹以内。

　　吴宁随同纵过，这时因整堆藤蔓，均被点燃，火光熊熊，照耀得四外俨如白昼？　

　　高屏展目四顾，见除了些灰色猿、青猿、黄猿、以及狒狒、猩猩之外，根本不见人影，连意料中会使“赤凤”秦如梦受伤的那只厉害白猿，也未出现。

　　她看情势，悄悄叫道：“吴老人家，我们得动动脑筋，被猴子困住，虽不像话，但若只和猴子打架，也没有甚么意思？”

　　吴宁问道：“高姑娘打算如何？”

　　高屏生恐泄漏机密，干脆用“蟾语传声”神功，向吴宁耳边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设法诱出指挥群猿之人，才好让我诸葛大哥在暗中擒获逼问口供！”

　　吴宁略一沉吟，点头说道：“照理说来，这些凶猿即令被‘百兽天尊’邵一狂豢养通灵，也难于自行为阵，必然有人率领！但对方迄今尚未露面，足见颇为深沉，要想诱他出来，恐怕并非易事？”

　　高屏秀眉双扬，目闪精芒说道：“杀，把这些助纣为虐的凶猿，杀得差不多时，不怕对方不设法收拾残局，只要他稍露痕迹，我诸葛大哥便不会放过他了！”

　　语音甫落，右手微扬，四五线玄光闪处，便有三四只凶猿，连声惨嗥，滚下峭壁！

　　原来高屏也炼有一种厉害暗器，名叫“墨凤羽”！

　　这“墨凤羽”，是一种长约四寸的墨黑钢针，一中人身，会从针侧弹出两根倒刺，深入肉中，牢牢无法拔出！

　　高屏虽未在“墨凤羽”上喂毒，但仍嫌它过份霸道，轻易不肯一用。

　　如今，因一来四外凶猿太多，若不除去相当数量，不易突围，二采更想逼出指挥群猿身后之人，高屏才以“乱洒天花”手法，发出四五根“墨凤羽”，使四支凶猿，送了性命！

　　吴宁见高屏出手，遂也发出一粒“硫磺火弹”，打中在一只长毛狒狒身上！

　　顿时，这长毛狒狒变成了一只火狒狒，惨嗥不止的，满地乱翻乱滚！

　　高屏毕竟心地仁慈，看不过意，补了它一根“墨凤羽”，那只全身是火的长毛狒狒，才告气绝死掉！

　　这时，怪事突生，四外猿啼，完全静止！

　　吴宁目光一转，诧然叫道：“高姑娘快看，四外凶猿目光，完全收敛，它们是准备大举进攻，还是业已退去？”

　　高屏皱眉说道：“吴老人家……”

　　四字方出，吴宁突然低低哼了一声！

　　高屏凛然一惊，失声叫道：“吴老人家，你……你怎么样了？”

　　吴宁答道：“我大概受了点伤，右肩头上，被一根微小暗器打中！”

　　高屏赶紧向吴宁右肩注目，只见背后处，露出一点针尾，并已微沁血渍！

　　她有此发现，赶紧手拈针尾，对吴宁安慰说道：“吴老人家，你忍住点痛，我替你把针儿拔出！”

　　吴宁微笑答道：“高姑娘尽管动手，这点疼痛，根本不算甚么？”

　　高屏略一用力，拔出针来，见是根细如人发的三寸长针，针身作三棱形，似系武林人物的特制暗器？

　　她秀眉微挑，先对吴宁问道：“吴老人家，你伤口觉得麻么？”

　　吴宁一面取些药粉，回手敷上肩头伤处，止血不流，一面摇头笑道：“高姑娘放心，这针上并未喂毒！”

　　高屏听得针上无毒，这才放下心来，冷笑一声，轩眉说道：“老人家，这根针儿，是谁发的？那些猿猴猩狒，纵算再凶，大概也不会使用暗器！”

　　吴宁目光觑定崖上，尚未答话，突然崖上传下了“哨”的一响！

　　高屏恍然说道：“报君知！”

　　崖上响起那酒肆所遇黄衣老者的口音，怪笑说道：“姑娘猜得对了，这根针儿，是我发的！”

　　随着笑儿，一条庞大黄影，便自凌空飞落！

　　酒肆所遇那黄衣老者，本甚清癯瘦削，怎会变成了一条庞大黄影？

　　原来除了他身穿黄衣，迎风鼓动之外，手中还提着一只业已死去的“金发凶猱”！

　　高屏与吴宁均深深知道，这种“金发凶猱”，力能生裂虎豹，皮骨如钢，比起适才那些猿猴猩狒等，格外来得厉害！

　　黄衣老者身形落地，高屏首先发话，冷然问道：“尊驾为何对这位吴……吴老人家，发动暗算？”

　　她本还不想吐露姓名，但因说漏了口，已把“吴”字说出，只好索性直呼“吴老人家”，不再加以掩饰。

　　黄衣老者微笑说道：“姑娘责询得虽有道理，但应该先弄清楚，我对这位吴兄，只是善意暗算，而非恶意暗算！”

　　高屏脸色如冰，沉声叱道：“尊驾把我们都当小孩子了，暗算还有甚么‘善意’、‘恶意’之别？”

　　黄衣老者取出一只皮套，上面左五右五，插着十枚三棱钢针，但每边显已用去一枚，足可看出本来是左六右六。

　　他把这只皮套，向高屏展视，并含笑问道：“姑娘慧眼灵心，应该看得出套上钢针的左右不同之处？”

　　高屏看出皮套上插在左面的五根钢针，针尖微泛暗绿，插在右面的五根钢针，则无此情形，遂点头答道：“这不同之处，并不难看，是右面五根无恶，左面五根有毒！”

　　黄衣老者翻过“黄发凶猱”尸身，指着它后颈上的一丝乌黑血痕，扬眉答道：“姑娘看见了么？我今夜共发两针，以无毒者打人，有恶者打兽，足见未对吴兄，蕴有恶意！”

　　吴宁苦笑说道：“仁兄未用有恶之针打我，虽然恶意不浓，但‘善意’二字，却又如何谈得上呢？”

　　黄衣老者哈哈笑道：“我们别来未久，吴兄不应该忘了小弟曾相你鼻梁发暗，若往南行，恐有血光之灾！”

　　吴宁道：“在下不曾忘掉，记得十分清楚！”

　　黄衣老者点头说道：“那就对了，如今小弟发现吴兄似乎身有要事，非往南行不可，遂发出一根无恶钢针，打在你肩头肉厚之处，使‘血光之灾’，有所应验，或可禳解前途厄难，怎说不是‘善意’？”

　　吴宁听得有点啼笑皆非地，神情尴尬说道：“这样讲来，仁兄打得还真有点道理？”

　　黄衣老者笑道：“千错万错，解围助拳者，不会有错！若非在下杀了这只‘金发凶猱’，你们最少也要被那些猿猴猩狒，困上大半夜呢！”

　　高屏愕然问道：“你是说群猿突散之故，是由于你杀了这只‘金发凶猱’？”

　　黄衣老者点了点头，微笑答道：“正是，因为那些猿猴猩狒，全是听命于这只‘金发凶猱’，由它指挥一切！”

　　说至此处，转对高屏问道：“够能役使这等凶恶兽类者，当世武林中，只有‘百兽天尊’邵一狂一人，两位既然遭袭，莫非是与邵一狂，结下了甚么深仇大怨？”

　　高屏听他说话语气，并不像是与邵一狂同路之人，而诸葛宽也未现身对其有任何动作，遂不加隐讳地，点头答道：“不错，我们和‘百兽天尊’邵一狂有点梁子，你认识邵一狂么？”

　　黄衣老者笑而不答，反向高屏问道：“姑娘身手不凡，人品如仙，又是一身黑衣，莫非是‘武林三凤’之一？”

　　吴宁知道自己的来历已被看破，再瞒也无甚意思，遂点头笑道：“仁兄眼力不错，这位姑娘便是名震天下‘武林三凤’中的‘墨凤’高屏！”

　　黄衣老者向高屏笑了一笑，算是略打招呼，又转过脸去，目注吴宁问道：“尊驾呢？六指枝生，鹑衣百结，又复姓吴，大概是‘穷家帮’中几位遁世长老之一的‘六指神丐’吴宁了！”

　　吴宁哈哈大笑说道：“惭愧！惭愧……”

　　黄衣老者笑道：“吴兄惭愧甚么？‘六指神丐’声誉极好，在当世武林中，颇着侠名的呢！”

　　吴宁看了这黄衣老者两眼，扬眉说道：“小弟与高姑娘的来历，被仁兄完全猜透，却对你不知姓氏，莫测高深，自然颇是惭愧！”

　　黄衣老者目光一闪，含笑说道：“小弟姓胡……”

　　高屏接口笑道：“按江南人氏的口音读来，胡吴几乎不分，你们两位，到可以拉上一点关系！”

　　黄衣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姓氏之上，可以和‘六指神丐’吴宁，拉上一点关系，但在外号之上，却又可以和‘百兽天尊’邵一狂，拉上一点关系！”

　　高屏闻言之下，灵机忽动，恍然悟有地，目注黄衣老者，秀眉双轩问道：“尊驾既然姓胡，大名可是一个‘伦’字？”

　　黄衣老者向吴宁含笑说道：“吴兄可以不惭愧了，在下的名儿，也被高姑娘猜得丝毫不错！”

　　吴宁“哦”了一声，目闪神光说道：“难怪尊驾辩才无疑，相术通神，原来竟是‘四怪’之一，名满武林的‘铁口相士’！”

　　胡伦笑道：“对了，因为我被当令武林人物，目为‘四怪’，邵一狂也被目为‘四怪’之一，才可以说得上沾点关系！”

　　高屏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扬眉问道：“这样说来，胡朋友与‘百兽天尊’邵一狂，并非熟识友好？”

　　胡伦微笑说道：“认识当然认识，但不仅谈不上‘友好’二字，彼此并还是对头！”

　　高屏诧道：“你们会是对头？”

　　胡伦笑道：“高姑娘有所不知，‘四怪’之中，分做两派，‘百兽天尊’邵一狂与‘雪山老魅’田建邦一派，我‘铁口相士’胡伦，则与‘盲眼恶心’穆少光，结为死党！并因穆少光与邵一狂之间，彼此怀恨甚深，遂使两派形如水火！”

　　高屏觉得这是探询“百兽天尊”邵一狂巢穴所在的大好机会，便自扬眉问道：“胡朋友说与邵一狂相识，可知他住在何处？”

　　胡伦不假思索地，应声答道：“他住在‘贵州苗岭’中的‘云雾山铁桶峡’内！”

　　这句答话，大出高屏、吴宁二人的意料之外！

　　因为他们认为邵一狂、田建邦等两个老怪，是要把自己骗到“云雾山铁桶峡”去，上甚恶当？却哪里知道会当真住在该处？

　　胡伦继续笑道：“高姑娘何事惊奇？‘云雾山铁桶峡’只是‘百兽天尊’邵一狂的常住处所之一！”

　　高屏妙目一睁，蹙眉问道：“常住处所之一？他有几个常住处所？”

　　胡伦答道：“共有四个，邵一狂认为‘狡兔尚有三窟’，他不应该比兔子低能，遂苦营了四个秘密巢穴！”

　　高屏苦笑问道：“除了‘云雾山铁桶峡’外，邵一狂的另外三个常住巢穴，都在何处？”

　　胡伦笑道：“那三个巢穴我都知道，但在我答复高姑娘这问题之前，却先要询问你们一项问题！”

　　高屏道：“胡朋友想问甚么？”

　　胡伦怪笑两声！缓缓说道：“我想问问高姑娘与‘百兽天尊’邵一狂的怎样结仇经过？”

　　高屏急于探询机密，未作深思，遂毫不迟疑地，把一切经过，向这“铁口相士”胡伦，说了一遍。

　　吴宁一旁想要阻止，业已无及，只好听凭高屏在未探知他人机密之前，先泄漏自己机密！

　　胡伦静静听完，摇头一叹说道：“高姑娘，你要找寻‘百兽天尊’邵一狂和‘雪山老魅’田建邦等两个老怪的确实藏身之处，只怕不容易了？”

　　高屏诧然问道：“胡朋友此话怎讲？”

　　胡伦答道：“邵一狂其余三处秘密巢穴，是在‘乌蒙山断魂岩’、‘高黎黄山恶鬼壑’与‘野人山’的‘煮天湖’旁，高姑娘倘若一一搜寻，要费多少时日？何况……”

　　高屏见他语音忽顿，扬眉问道：“胡朋友怎不说将下去？”

　　胡伦笑道：“何况此事既是二人合谋，邵一狂不一定非要匿居于自己的巢穴之中，他可以住在到‘雪山老魅’田建邦的洞府里去。”

　　高屏瞿然问道：“田建邦的洞府，是在何处？”

　　胡伦摇头答道：“详址不知，只知道是在大雪山中，人迹难到，亘古不化的冰天雪地之内！”

　　高屏闻言，不禁与“六指神丐”吴宁，相视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