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春秋》209
欧阳彝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你们来时既是倚仗武功暗暗而来,走时便必须显露几手绝学,才可扬长而去。”
轩辕亮听他这样说法,不禁轩眉狂笑道:“原来欧阳兄竟想彼此考较考较,但不知你是把谁选作对象?方……”
欧阳彝不等轩辕亮话完,便自接口道:“常言道:‘棋须逢敌手,将贵遇良材’。又道是:‘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我所找对手,自然是你!”
轩辕亮见这“勾漏独夫”欧阳彝满头都是火气,知道难免一战,遂“哈哈”大笑地扬眉问道:“欧阳兄既有雅兴,我轩辕老雕自应奉陪,你是打算比比玄功,还是斗斗掌法……”
欧阳彝不等他再往下说,即接口叫道:“轩辕老雕,我不想和你比甚玄功,斗甚掌法,只想见识见识你那对令我钦佩已久的‘金雕钢爪’!”
轩辕亮双眉一挑,目注欧阳彝,冷然问道:“欧阳兄不要讲得这么好听,你为什么不说是要我尝尝你的‘金芒万毒刀’呢?”
欧阳彝阴侧侧地笑了一笑说道:“我那柄‘金芒万毒刀’,虽然足使一般武林俗子闻名胆战,见物心寒,但在你‘金雕钩爪’之下,却还未必能准占胜面!”
轩辕亮盛气也动,狂笑叫道:“好!欧阳兄请亮你那柄威震乾坤的金芒万毒……”
语音至此忽顿,脸上突然现出一种惊异神色。
欧阳彝莫名其妙地讶声问道:“轩辖老雕,你这是……”
轩辕亮目光一闪,截断了欧阳彝的话头,扬眉叫道:“欧阳兄,我还要问你一句话儿,到底是杀人要紧?还是救人要紧?”
这句话儿,问得宛如晴空霹雳,太以突然,真把这位“五刀派”掌门人“勾漏独夫”欧阳彝问得瞠目结舌,莫知所对。
原来“大漠金雕”轩辕亮适才语音忽顿,面带惊容之故,是听得“竹剑先生”西门远,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自己耳边叙述一桩重大秘密。
欧阳彝愕然片刻,诧声问道:“轩辕老雕,你这‘杀人救人之语’,应该怎样解释?要杀的是谁?要救的又是谁呢?”
轩辕亮笑道:“你既要用‘金芒万毒刀’相我动手,自然是想杀我,但你大慨还不知道我和诸贤侄,闯入独夫谷之意,却是赶来救人。”
如今慢说“勾漏独夫”欧阳彝惊上加奇,奇上加惊,连“北海神医”诸轶凡都猜不透轩辕亮何以突出此言?葫芦之中,究竟卖的什么药?
欧阳彝双眉紧皱,惑然问道:“轩辕老雕,你为何有点妖里妖气?你怎会知道我独夫谷中有人待救?又有什么力量教人?”
轩辕亮此时有了秘密情报,业已成竹在胸,闻言之下,微笑答道:“不是我有点妖里妖气,而是我们那位石珠娘三妹,有点仙里仙气,她偶然望气之下,发现独夫谷内有股毒气冲天而起,知道谷中定有点病,动了悲悯之心,遂命我与诸老弟赶来,看看能否略尽绵薄,稍挽劫运?”
欧阳彝听得悚然一惊,失声问道:“你功力修为与我不过是伯仲之间,却有什么弭劫之能?消灾之术?”
轩辕亮怪笑说道:“争雄在论武,救人在施医,你这孤陋寡闻的‘五刀派’欧阳掌门,难道竟不认识这位老弟,便是被推为当代第一的‘北海神医’诸轶凡么?”
欧阳彝向诸轶凡看了两眼,怒容立敛,神色缓和地含笑问道:“诸老弟神医之名,久震天下,但不知能不能够疗治无名奇毒?”
诸轶凡心想:“这位‘大漠金雕’轩辕前辈,也真会大开玩笑,竟让自己给‘勾漏独夫’欧阳彝的党羽,疗毒治病。”
他心中虽然叫苦生疑,表面上却不得不顺着轩辕亮的语气,向欧阳彝微声答道:“欧阳掌门,在下虽略通医道,但若未见症状,却不敢吹嘘,定有回春之力。”
欧阳彝叹道:“我有一位小友,突然名明其妙地身中奇毒,如今业已奄奄一息,魂游墟墓,不知请老弟肯不肯替他诊察诊察?”
诺轶凡闻言,方始恍然猜出,欧阳彝口中所谓“小友”,多半就是虎儿,遂点头笑道:“医家本有割股之心,无论中毒人是何等身份,诸轶凡也愿为其诊视,一尽绵薄。”
欧阳彝闻言大喜,立即拱手肃客,直把“中黄霸主”伍方尊和“北玄霸主”任逍遥两人看得惊奇欲绝,心想:“这是从哪里说起?方才的生死强仇,竟会在一转眼间,变成了‘五刀派’的特殊贵宾。”
欧阳彝一面前行,一面向轩辕亮问道:“轩辕老雕,你知不知道在我独夫谷中的下毒之人,是什么路数?”
轩辕亮摇头笑道:“我不知道,但绝非我们的同路人物,否则,我用不着一面暗中下毒,一面又出面解毒,向你示恩卖好。”
欧阳彝苦笑说道:“轩辕老雕莫要误会,我不是对你起疑,也知道你们自矜身份,不可能做出这种狠毒之事。”
诸轶凡本在目光四扫,眺觅独夫谷内的一切不俗景色,但听到此处,却接口含笑问道:“请问掌门,你们‘五刀派’内,身中奇毒的共有几人?”
欧阳彝答道:“只有一人,就是与我感情极密的一位小友,但他暂时还不能算是‘五刀派’的门下。”
诸轶凡听了他这样说法,越发知道所谓中毒之人定是虎儿。
轩辕亮乘着这段时间,暗运“蚁语传音”神功,向诸轶凡耳边,悄悄说道:“你不要再向欧阳彝问了,中毒之人,正是虎儿,下毒之人则是‘冰心天女’花如梦。”
诸轶凡双眉微挑,向轩辕亮看了一眼,轩辕亮嘴皮微动,仍以“蚁语传音”的内家神功说道:“不仅花如梦安然脱险,连‘毒龙公主’姬玉花也已生出巨墓,她们正在独夫谷中弄鬼,老弟一切施为,均看我眼色行事便了!”
诸轶凡点了点头,但心中仍在猜疑,轩辕亮与自己一同进谷,寸步未离,他却是如何知道这些秘密事情?
轩辕亮一见诸轶凡脸上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又悄悄传声说道:“我忘了告诉你,这些消息,全是‘竹剑先生’西门远,向我
悄悄透露的。”
诸轶凡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疑虑尽失,随着轩辕亮、欧阳彝等一正一邪两位武林奇客,向前走去。
几经转折,到了欧阳彝所居独夫堂中,欧阳彝满面含悲地把他们请进静室。
轩辕亮目光注处,果见虎儿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周身肤色微紫,仿佛业已绝气。他不禁双眉一蹙,向诸轶凡叫道:“诸贤侄,你看那娃儿多么可怜?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
诸轶凡不等轩辕亮话完,便已赶到榻前,一面向虎儿周身上下仔细端详,一面替他诊察脉息。
但他才一诊脉,脸色立变,从怀中摸出一根四寸来长的金针,便往虎儿的心窝刺去。
欧阳彝怒吼一声,正待向诸轶凡拦阻责问,轩辕亮已自摇手笑道:“欧阳兄,你不要急,他定是发现那娃儿业已停止呼吸,才施展他一向不肯使用的‘金针制脉’手法。”
“金针制脉”四字,把“五刀派”掌门人“勾漏独夫”欧阳彝听得满面通红,忙向诸轶凡赔笑说道:“请恕我……”
诸轶凡边从身边取了一具圆筒,在筒中倾出十三根金色长针,边自含笑说道:“欧阳掌门不必过谦,诸轶凡情急救人,做事太以莽撞,我在施展‘金针制脉’之前应该向你报告一下。”
欧阳彝赦然说道:“我……我……”
他空自“我”了两声,便“我”不下去。
诸轶凡拈着那十三根金色长针,向欧阳彝含笑说道:“欧阳掌门,你能不能派人找一些积年陈艾及积年陈醋,立即送来备用?”
欧阳彝点头答道:“能,能,这两样东西,倒是现成,但不知虎儿的一条小命能否救转?”
话音一落,未等诸轶凡答话,便命令人去取积年陈醋和积年陈艾。
诸轶凡静等欧阳彝安排完毕,方缓缓说道:“这位虎儿老弟,总算福泽深厚,我们倘若来迟半步,便是华陀再世,扁鹊复生,也无能为力了!”
欧阳彝闻言喜道:“照你这样说法,他……他……他是有救的了?”
诸轶凡蹙眉笑道:“我不敢完全保证,但有八成把握。”
欧阳彝先听他“不敢完全保证”之语,不禁愁眉深聚,但再听了他“有八成把握”之语,竟又喜形于色。
轩辕亮冷眼旁观,看在眼中,不禁暗暗点头,知道欧阳彝虽然行为怪谬,属于旁门左道,但仍着意怜才,已对虎儿发生了相当真挚情感。
积年陈醋及积年陈艾取到,诸轶凡立以十三根金色长针扎入虎儿身上的十三大穴,并加上醋熏,果然使虎儿身上有了转动,口中也发出呻吟气息。
诸轶凡额间微见汗渍,释然笑道:“好厉害的毒力,在下总算勉为其难,为虎儿老弟挽回了一场劫数,但……”
欧阳彝问道:“诸老弟为何语音忽顿,不说下去?”
诸轶凡笑道:“但虎儿老弟的元气大伤,必需静养,不宜拼斗强敌,欧阳掌门应该设法,莫让他在重阳群英会上逞奇斗狠才好。”
欧阳彝点头笑道:“我懂得这些厉害,决不会让他有所斫丧,但诸神医仁心亡术,救人于危,欧阳彝十分感激,我定要送你一份重重谢礼。”
诸轶凡说道:“欧阳掌门,你这样说法,岂非把我诸轶凡当成走江湖卖草药的……”
语音未了,忽然住口不言,脸上竟也现出一种惊奇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