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剑》118
管云彤目赌此情,疑念更炽,一长身,展开“拔步登空”的轻绝身法,跃上谷顶尾随疾追。
谷顶奔驰那人,适才虽然有如聋子,似未听到他的话声,但此刻却又脑后仿佛生了眼睛一样,就在他腾身上谷的同时,速度突然加快,阳光下但见青影闪动,疾如流矢般地,向前面不远处一排密林奔去。
这不过霎眼间的事,等到管云彤跃上谷顶,加速追赶之时,前面那人已闪身入林隐没不见。
他虽然有心赶上那人,一窥庐山真面,但眼见人家业已入林,“逢林止步”的江湖阅历,却又使他心怀戒惧,不得不停下步来。
他望着眼前的密林,心中忽然泛起无限的感慨,暗想自己一身武功,虽不敢自诩天下少敌,但能与自己并架齐驱,自觅实在没有几人?可是此番来到括苍山中,不但未能救得神手摩云与方壶渔隐的危难,自己反而险些魂断天涯,丧生在耸云岩上……
时光飞逝,日影西斜,直到天已过午,仍独立谷顶,怔怔的望着前面的密林,呆然出神。
突然间,身后响起一声清朗的佛号,道:“管施主在此出神运思,可是有什么发现?”
管云彤闻声已知来人是谁,缓缓转过身来,满脸感伤的神色中,露出一丝苦笑,答非所问的说道:“大师到此很久了吧?”
原来两人分途搜索之时,曾相约不论有无所获,午前一定赶回原地,但眼下时已过午,自己还未如时回到原地,又听无我大师问话的口气,似已来此多时,故而答非所问。
无我大师见他这等神情,知他必是为了日来出生入死,心中感愧,当下劝慰地说道:“往事已矣,来者可追,管施主也不必难过!……”
话到此处,倏然一顿,两道湛然神光,瞥了管云彤一眼,但觉他满脸感伤之中,眉宇间隐带一片疑难神情,继续问道:“管施主天聪神慧,胸罗万有,不知有甚等疑难之事,引得管施主这等凝神运思,可否讲出来贫僧听听?”
管云彤遂把经过情形,详为道出后,正待打开手中纸图,看看上面是些什么?无我大师又已说道:“那人不论是敌是友,此举必极重要,不知管施主看过没有,上面有些什么?”
管云彤歉然一笑道:“说来惭愧,我只顾了胡思乱想,直到现在还未过目,要不是大师问起,倒几乎忘了!”说话之间,已把手中纸团打开。
两人低头一看,只见一张大约五寸见方的白纸上,绘着一幅模模糊糊,色呈灰黑的图画,敢情是那画图之人,随身未带笔墨,情急时迫之下,就地取材,用山藤树枝之属,经火烧断后,取其焦梢所画,加之白纸又经揉搓成团,是以看起来模糊不清,甚难辨认。
但两人目光锐利,略一定神,已瞧清大概,但见岗岭起伏,山峰重叠,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穿峰过岭,两面伸延。一端是一道狭长的山谷,谷顶上有一排密林,另一端则是一壁断岩,断岩尽头,长着一株大树,树下有两个豆粒大小的黑点,此外并在纸边写着八个只能象形的草字:“按图索骥,必有所获”。
无我大师看清了纸上图画,用手指着小道一端,忽有所悟的说道:“管施主,你看这道狭谷,及谷顶密林,可像你我现在停身之处?”
管云彤略一打量眼前形势,点头道:“这图上虽然甚是模糊,但与眼前形势对照一下,倒也十分相似。”
无我大师略一沉吟,又道:“假定小道这端,就是你我停身之处,另一端断岩大树之下,想必就是两位小施主的落脚地方了!”
管云彤暗道当前要事,急在寻获蒲逸凡与云姑娘的下落,留言既然教按图索骥,眼下停身之处又与图上相似,想来那断岩尽头,大树下的两个黑点,就是指的他(她)们两人了。当下说道:“大师说的不错……”
忽然想起齐帮主曾言云姑娘身受重伤,不由大感焦急,接道:“不知云姑娘伤的怎样?我们得赶快去看看!”
管云彤纵目四望,只见当前高峰两边,左临深涧,右依绝壁,拿出图形略一对照,瞧出已离两人存身之处不远,当下说道:“三位请随我来,如图上所示不错,稍待就可见着他们了。”说完,沿着峰脚,斜向右绝壁走去。
顺着这道绝壁,向前行了约莫两盏热茶工夫,隐隐已可看到一壁断岩。
管云彤加紧走了几步,定神望去,果见断岩尽头,有一株高大松树,树下并有两个人影,不禁心中一喜,高声叫道:“树下可是蒲逸凡与云姑娘吗?”
蒲逸凡定神一看,见不仅管师叔、无我大师、瀛壶钓翁已安然而至,即连自己心中正在悬念的白头丐仙,也脱险一道同来,不由心头大喜!想到他在耸云岩上,不惜犯险相护,让自己抱着云姊姊脱离虎口的深情大恩,立时迎了过去,双手一揖,躬身说道:“晚辈同云姊姊能以虎口逃生……”
癞叫化眼见蒲逸凡打躬作揖,大嘴一咧,截断话头,边走边说道:“要饭的只晓得吃肉喝酒,放火杀人,从不知什么叫思?什么叫德?你这一套赶快替我收起来!”
此等抢白之言,如出别人口中,蒲逸凡定感尴尬,不好下台,但癞叫化对他恩德兼惠,且深知他癖性如此,闻言歉然一笑,毫不在意,侧身让过四人,随后向那大树走去。
要知眼前六人,除蒲逸凡外,均是死里逃生,两世为人,此刻齐聚树下,各自回想前情,不禁思潮起伏,感慨万千,是愁?是怒?是惊?是苦?……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
薛寒云重伤痊愈,虚弱不堪,虽然听出树下来了不少人,并知这些人中有那位对自己怜爱备至的管叔叔在内,想向他问明师父究竟丧生何人手下?无奈气力两亏,开口不得,只好将一腔悲痛,满腹辛酸,化作滂沱泪雨,一滴滴的泪出眼角,顺腮滚滚而下……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了一盏茶工夫,几人胸中起伏的思潮,已逐渐平静下来。管云彤目睹薛寒云珠泪滚滚,知道昨夜在耸云岩上,虽然因情势紧迫,自己当时没有说出噩耗,但以她的聪明颖悟,可能已猜出神手摩云的不幸结果,(其实她早从病弥勒口中,得知她师父早已身罹惨祸)当下强抑悲伤,低声劝道:“云姑娘,你大伤初愈,身体要紧,以后的事,只要我这作叔叔的三寸气在,准教你手刃师仇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