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又回来了,那第一件事,就在她抬起眼,房间里的一切全呈现在眼前时,她一看见那些鲜花,一看见那些水果,马上就想起了那件事。
有声音在告诉她:慢慢去想,慢慢地说。小心,小心。她简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该听从这个劝诫。
护士对她说,“把这杯橘子水喝了。”
护士对她说,“从今天起,你可以在牛奶里放一点咖啡。每天增加一点。这样有点变化不是挺令人高兴的吗?”
慢慢去想,小心地说。
她说,“她怎么了——?”
她又喝了一小口淡棕色的牛奶。费劲地去想,慢慢地说。
“谁怎么了?”护士接上了她的话。
噢,现在得千万小心,小心。“在火车盥洗室里还有一个姑娘和我在一起。她没事吧?”她又喝了一小口牛奶作为一个停顿。现在她稳稳地握住杯子,这样很好。别让杯子晃动。重又把杯子放回托盘里,又慢又稳,行了。
护士有所保留地摇了摇头。她说,“不。”
“她死了吗?”
护士没有回答。她也在慢慢地回想。她也像她那样了,她也不会贸贸然的了。她说,“你跟她很熟吗?”
“不。”
“你只是在火车上才碰见她的吗?”
“就是在火车上。”
现在,护士已经顺着自己的思路想好了。这样说下去不会出问题。护士点点头。尽管她回答得很迟缓,却已就这问题答了两句了。“她死了,”她平静地说。
护士期待地望着她的脸。回答得很完满,不会出什么问题。
护士斗胆走近了一步。
“还有什么人你想要打听的吗?”
“那人怎么了——?”
护士拿走了托盘,似乎要搬走现场的一切东西,以免出危险。
“是他吗?”
就是这话。她采用了。“他怎么了?”
护士说,“等一下。”她走到门边,打开门,跟门外的什么人示意了一下。
医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进了一个护士。她们站在一边等候着,似乎准备应付意外情况。
第一个护士说,“体温正常。”她说,“脉搏正常。”
第二个护士在一个玻璃杯里搅和着什么。
护理她的第一个护士站在了床边。她拿起了她的手,紧紧握住它。就那么握着,握得紧紧的,毫不放松。
医生点点头。
第一个护士舔了舔嘴唇。她说,“你的丈夫也没活下来,哈泽德太太。”
她能觉出自己的脸惊白了。皮肤绷紧,就好像脸上的皮肤太少了。
她说,“不,有件事搞错了——不,你们犯了个错误——”
医生不引人注意地做了个手势。他和第二个护士悄悄地靠近了她。
有谁把一只冰冷的手放在她的前额上,把她朝下按住,动作很轻但很有力,她看不出那是谁。
她说,“不,请让我告诉你们!”
第二个护士把什么东西凑近了她的嘴边。第一个护士则握紧她的手,护士的手很热,握得很紧,似乎在说,“我在这儿。别怕,我在这儿。”放在她额头的那只手很冷,不过并不让人难受。手挺沉,不过也不算太沉;只不过足以使她的头没法乱动。
“对不起——”她开始有点语无伦次了。
这以后她再没说过一句话。他们也没再说什么。
最后她无意间听到医生悄声说了一句,似乎作了个结论:“她很经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