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青双剑录》第二十六回 百禽道人 天魔妖舞(2)
这伙妖人原都是穷凶极恶,有甚天良?无非因自己也都是身在虎穴,朝不保暮,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见了辛唐二人受此惨状,未免兔死狐悲,才起了一些同情之想。谁知辛辰子愍不畏死,反将他们一顿辱骂,说少时还要陷害他们。再一想起平时对待同门一味骄横情形,又是这一次的祸首,不禁勃然大怒。
为首一人早厉声喝骂道:“我打你这不识好歹的瞎鬼,好心好意劝你安静一些,你却要在师父面前陷害我们!师父原叫我们随时高兴就收拾你,我因见你毒钉穿胸,六神被禁,日受裂肤刮骨、金蚕吮血、阴风刺体之苦,不为已甚。你倒这般可恶,若不叫你尝点厉害,情理难容!”说罢各自招呼了一声,将手中 朝辛辰子一指,一溜黄火绿烟飞出手去。
那辛辰子自知无幸,也不挣扎,一味乱挫钢牙破口大骂。火光之中,照在那瞎了一只眼睛的狰狞怪脸上面,绿阴阴的越显凶恶难看。眼看火光飞到辛辰子头上忽然峰侧地底起了一阵凄厉的怪声。那伙妖人闻声好似有些惊恐,各自先将妖火收回,骂道:“瞎眼叛贼,还待逞凶,看师父收拾你!”说罢,七人用七面妖 行使妖法,放起一阵阴风,将四围妖火妖云聚将拢来,簇拥着两面妖牌,直在峰侧转去。
四人见形迹未被敌人发现,甚是心喜。妖人已去,岩穴无人把守,正好趁此机会潜入风穴去斩文蛛。互相拉了一下,轻悄悄飞近前去一看,哪里有什么穴洞!仅只是一个岩壁凹处,妖氛犹未散净,金蝉慧眼透视,看不出有甚迹象,显然无门可入!
庄易自告奋勇,连用法术飞剑照辛辰子现身所在冲入,冲了几次都被一种潜力挡回。知道妖法厉害,恐防惊动妖人,又不敢冒然用天遁镜去照,只得停手。笑和尚想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不径往妖人寝宫一探?想到这里,将手一招,径往适才妖人去路飞去。
月光之下,只见前面一簇妖云拥着那两面令牌,业已转过峰侧,绕向峰前而去。四人知道妖人善于闻辨生人气息,不敢追得太紧,只在相隔百十丈以外跟踪前往。两下俱都飞行迅速,顷刻之间四人已追离峰前不远,忽见正面峰腰上出现一个有十丈高阔的大洞。这洞前两次到此俱未见过。远远望过去,洞内火光彩焰变幻不定,景象甚是辉煌。前面妖云已渐渐飞入洞内,不敢怠慢,也急速飞将过去。
前面妖人进洞之后,洞口倏地起了一阵烟云,似要往中心合拢。笑和尚恐怕又误了时机,事已至此,不暇再计及成败利钝。互相将手一拉,默运玄功径从烟云之中冲进!觉得奇腥刺鼻,头脑微微有些昏眩,身子已飞入洞内。定睛一看,这洞竟和外面的峰差不多大小。就这一转眼间,洞口业被妖法封闭。立脚处是一个丈许宽的石台,靠台有百十层石级。
石台离洞底有数十丈高下,比较峰外还深,洞体是个圆形,从上到下横列着三层石穴,每层相隔约有二十余丈。洞底正当中有一个钟乳凝成的圆形穹顶,高有洞的一半,宽约十亩,形如一个平滑没有底边的大玻璃 俯扣在那里,四围更没有丝毫缝隙。洞壁上斜插着一排形如火把的东西,行隔整齐,光焰熊熊,照得合洞通明,越到下面越亮。
那玻璃穹顶当中,空悬着一团绿火,流光萤活,变闪不定。适才所见七个妖人业已飞落洞底,在玻璃穹顶外面簇拥着两面令牌俯伏在地,令牌上钉着的辛辰子仍是怪啸连声。四人俱都不约而同蹲身石上探首下视。
笑和尚因为立处没有隐蔽,易为妖人发现,地位太险,不暇细看洞内情景,先行觅地藏身。一眼瞥见近身之处石穴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光亮,趁着一干妖人伏地没有抬首之际,打算先飞纵过去察看能否藏身。心才转念,石生已先见到此,首先飞纵过去。笑和尚觉得石生挣脱了手飞去,一想自己和金蝉俱都仗着庄易石生二人法术隐形,石生前去自然比较自己亲去还好。只恐石生阅历太浅,涉险贪功,不是寻觅藏身之处,就不好办了。
正想之间,手上一动,石生业已飞回。各人将手一拉,彼此会意,悄悄往左近第二层第三个石穴飞去。金蝉先运慧眼往穴内一看,那穴乃是人工辟成石室,深有七八丈,除了些石床石几外,别无动静。而且穴口不大,如将身伏穴旁外视,暗处看明处,甚是真切。虽然不知此中虚实深浅,总比石台上面强些,便决计在此隐伏,谨谨慎慎相机行事。
这一座峰洞正是绿袍老祖和手下余孽居处炼法之所,正中间玻璃穹顶,环着他的寝宫排列。自从逃回百蛮山后,暴虐更甚于前,门人余孽伤害逃亡,两辈三十六人,总共才剩了十一个。因他太过行为狠毒,众门人怵目惊心,一个个见了他吓得战战兢兢忘魂丧胆,他见众心不属,不怪自己恶辣,反觉这些门人都不可靠,越发厌恶。如非还在用人之际,又有雅谷达苦劝,几乎被他全数杀戮!
虽然留了这十一个,他也时刻防着他们背叛,防备非常紧密。每值与妖妇行淫或神游入定之际,必将寝宫用妖法严密封锁,连声气一齐隔绝,以防内忧,兼备外患。否则他嗅觉灵警异常,平添了四个生人,如何不被觉察?四人潜伏的石穴,恰巧穴中妖人又是早已死去,所以才能安然无事。
四人刚将身藏好,便听啸声又隐隐自地下传起,探头往外一看,那玻璃穹顶当中那一团萤活绿火光倏地爆散。火花满处飞扬,映在通体透明的钟乳上面,幻成了千奇百怪的异彩,炫丽非凡。一会又如流星赶月般往靠里的一面飞去,接着起了一阵彩焰,踪迹不见,绿光收去,这才看清穹顶里面一个四方玉石床上,坐着那穷凶极恶亘古无匹的妖孽绿袍老祖。大头细颈,乱发如茅,白牙外露,眼射绿光,半睁半闭。上半身披着一件绿袍,胸前肋骨根根外露,肚腹凹陷满生绿毛。下半截赤着身子,倒还和人一样。右脚斜搁石上,左脚踏在一个女子股际,一条鸟爪般的长臂长垂至地,抓在那女子胸前。另一只手拿着一个下半截人尸,懒洋洋的搭在石床上面。断体残肢散落了一地,莹白如玉的地上斑斑点点,尽是血迹。
他脚下踏定的一个女子,通体赤身,一丝不挂,并没有丝毫害怕神气,不时流波送媚,手脚乱动,做出许多丑媚和他挑逗。只急得穹顶外面令牌上面的辛辰子吼啸连声,唁唁恶詈。那绿袍老祖先时好似大醉初醒,神态疲倦,并不作甚理会。待有半盏茶时,倏地怪目一睁,裂开血盆大口动了一动,便听一种极难听的怪声从地底透出。
绿袍老祖随着缩回长臂,口皮微动,将鸟爪大手往地面连指几指,立刻平地升起两幢火花,正当中陷下一个深穴,彩焰过处,火在穴平。
那七个妖人却已拥着两面妖牌跪在当地,四人俱没有看清是怎样进去的。估量那赤身女子定是辛辰子当初失去的妖妇无疑。这洞虽有许多石穴,可是大小方式如一,急切间看不出那里是通文蛛的藏处,绿袍老祖现身醒转,更是不敢妄动,只得静以观变,相机而动。
那妖妇见辛辰子身受那般惨状,丝毫没有触动前情,稍加怜惜。反朝上面绿袍老祖说了几句什么,倏地从绿袍老祖脚下跳起身来,奔向辛唐二人面前,连舞带唱。虽因穹顶隔断声息,笑语不闻,火焰之中,只见玉腿连飞,玉臂忙摇,股腰乱摆,宛如灵蛇颤动。头上乌丝似云蓬起,眼角明眸,流波欲活,妖妇原也精通妖法,倏地一个大旋转,飞起一身花片,缤纷五色,映壁增辉。再加上姿势灵奇,柔若无骨,越显色相万千,极妍尽态,虽说是天魔妖舞,又何殊仙女散花!
偏那辛辰子,耳听浪歌,眼观艳舞,不但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反气得目眦欲裂,獠牙咬碎,血口乱动,身躯不住在牌上挣扎,似要攫人而噬。招得绿袍老祖嘻开血盆大口,妖妇也乖觉,竟不往令牌跟前走近。见那七个妖人俱都闭目咬唇作俯伏,不敢直立,知道他们心意为难,益发去寻他们的开心。不时舞前去,招得这些妖人欲看不敢,不看不舍,恨得牙痒筋麻,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