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从远东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日本海军在印度支那南部沿海一带的活动日益频繁。据称,日本军舰已出现在西贡港和暹罗湾。1月31日,日本政府为维希法国与暹罗之间进行调停已签订了一个停战协定。谣言四起,都说这次东南亚边界纠纷的解决将是日本参战的序幕。这时德国也正在对日本施加更大的压力,要求它进攻新加坡以打击英国。里宾特洛甫在纽伦堡受审时说道,“我设法怂恿日本进攻新加坡,是因为无法同英国媾和,而且我也不知道,我们应该采取什么军事措施才能达到这一目的。总之,元首指示我,要千方百计通过外交途径削弱英国的地位,从而达到媾和的目的。我们相信,要达到这一目的,最好的办法是让日本进攻英国在东亚的据点。”①
①《纽伦堡文件》,第十编,第2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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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在此时,我驻远东总司令接连来电,催促增援香港。我不赞同他的意见。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 1941年1月7日
这完全错误。如果日本对我们宣战,我们要守住或驰援香港,是毫无希望的。增加我们势将在那里遭受的损失是极不明智的。不但不应增加守军,还应当把兵力减少到象征性的规模。在那里发生的任何纠纷必须在战后的和会上处理。我们应避免在难以守住的据点上消耗我们的实力。日本要对英帝国宣战,谅必酝酿已久,因此无论香港有两个营,还是有六个营,并不影响日本的抉择。我宁愿我们在那里的驻军更少些,但是抽调任何一部分军队必然引人注目,造成危险。
以后当可见到,我自己没有坚持这一主张,派去了两个加拿大营作为增援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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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月的第二个星期中,我觉察到,在伦敦的日本大使馆和日侨居住区中有骚动不安的情形。他们显然非常兴奋,并且无所顾忌地互相谈论。在这几天里我们察言观色,探听消息。我接到各种报告,这些报告的确给人这样的印象:他们已接到本国政府的通知,要他们毫不延迟地摒挡行装。在通常是十分沉默的人中发生这样骚动,这使我感觉到日本可能很快便要突然对我采取战争行动了。因此,我认为最好把我的顾虑告知总统。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 1941年2月15日
许多蛛丝马迹似可表明,日本准备在今后数星期或数月内对我们作战,或制造某种事件迫使我们对它作战。我个人不相信,这是用以掩饰日本侵略暹罗和印度支那的一种神经战。但是,我认为,我应该让你了解,如果日本海军力量袭击我们的话,我们势将面临我们海军的能力无法应付的局面。
我个人并不认为日本会派遣一支强大的远征军围攻新加坡,但日本肯定要占领他们垂涎已久的荷属东印度及其附近的任何战略地点和油田,从而为日后对新加坡发动大规模的攻击造成十分有利的条件。他们也会袭击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港口和海岸,使已经把所有训练有素的军队派住中东去的那些自治领极其不安。但是,我所最担心的攻击,是可能包括战斗巡洋舰在内的袭击舰艇在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我们贸易航线与交通线上所进行的袭击。我们可以不顾在其他方面引起的灾难,派遣几艘威力强大的军舰到这些辽阔的洋面上来,但是一切贸易将不得不藉运输船队来进行,那样一来贸易活动就只能稀稀拉拉地进行了。这不仅对我国整个战时经济将增添极大的限制和混乱,而且也将使我们原来计划从澳大利亚与印度抽调力量,来加强中东部队的所有增援工作,陷于停顿。对澳大利亚或新西兰任何大举进攻的威胁,当然要迫使我们从东地中海撤退我们的舰队,以致可能为那一区域带来军事上的灾祸,而且土耳其也势必采取通融办法,为了德国贸易与石油供应而重新开放黑海。因此,总统先生,你可以看出,日本只要派遣战斗巡洋舰和十二艘装有八吋口径大炮的巡洋舰到东方洋面,便会大大地削弱我们的作战活动。而且,日本如对南太平洋那两个澳洲民主国家进行严重的侵略威胁,那么我们的力量就要受到更大的削弱了。
有人认为,照日本现在的心情看来,它将毫不迟疑地寻衅或企图对大不列颠和美国同时作战。据我个人的看法,它肯定占不了上风,但是没有人敢断言。凡是你能使日本害怕同时对两国作战的任何行动,都可以消除这种危险。但是,如果日本将矛头指向我国,而我们又是孤军作战,那么后果的严重性就恐非言语所能形容了。
在伦敦的日本人的骚动,开始时突如其来,旋即遽然而止。他们再度恢复了沉默以及东方人的拘谨。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 1941年2月20日
我已获悉关于日本的较好的消息。显然,松冈洋右将于最近访问柏林、罗马和莫斯科。这很可能是用来掩饰暂不对大不列颠采取行动的一种外交伎俩。如果日本推迟了原来像是一触即发的进攻,这多半是出于畏惧美国。越利用这种畏惧心理越好,但是,我完全明了,你在我们希望所在的[租借]法案通过以前所遇到的困难。我上次在“私人密电”中所作的关于我国海军由于日本进攻大不列颠将受到如何影响的估计,在一切情形下都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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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4日,日本大使重光葵先生前来见我。当时留有会谈记录。
我详细叙述了两国之间的长期友好关系,自从1902年英日同盟以来我本人对日本的感情,以及我们大家在此间所抱的不使两国关系破裂的强烈愿望。日本不能期望我们以赞同的态度来看待它正在中国所进行的活动。但是,我们保持了一种正确的中立态度,而且这种中立与我们过去帮助日本对俄国作战时所表现的确实大不相同。我们丝毫没有进攻日本的意图,而且除了希望它繁荣与和平以外,没有其他愿望。我并且说,如果它在已经忙于和中国作战的这个阶段,又同大不列颠和美国作战,那将是十分遗憾的。
大使说,日本没有进攻我们或美国的意图,并且不愿卷进与两国中任何一国的战争之中。他们没有袭击新加坡或澳大利亚的企图。他并且一再重复,他们并不打算在荷属东印度获得一个立足点或进行侵略。他说,日本唯一愤愤不平的事就是我们对中国的态度,这是在鼓励中国而增加日本的困难。……我觉得必须提醒他,他们曾同轴心国家签订了三国同盟条约,而这事当然一直使我耿耿于怀。人们难以相信,对德国如此有利而对日本则如此无利的条约不包括一些秘密条款。而且,无论如何,日本已经使我们怀疑,在发生某种不测事件时,它将如何解释这一条约。大使说,他们曾经在当时已作了解释,而且,他们的目的是缩小冲突,等等。我告诉他,签订轴心国条约是日本的一个极大错误。危害日美关系的事莫过于此,而且使大不列颠和美国的关系更加密切的原因也莫过于此。
然后,我重申我的友好保证。他的态度始终是非常友好、和解的,我们当然知道他在这些问题上所站的立场。
3月4日——在重光葵先生谅必已经向东京报告了会谈经过以后——我在一项备忘录中记述了他的第二次访问。
今日,日本大使来访,以动听的辞令说明日本不愿卷入战争,不愿同大不列颠决裂的强烈愿望。他把三国同盟条约说成是维持和平的条约,并说这只是出于日本要求缩小冲突的愿望。我明确地向他提出这一问题:该条约是否授予日本以解释任何特定局势的充分权利,并问他这个条约曾否规定日本有参战的义务。他对此没有表示异议,他实际上已默认了。我诚恳地接受了他的一切保证,并托他向日本外相转达我的谢意。我想,除非等到它确知我们将战败的时候,它是不至于向我们进攻的。我很怀疑,如果美国同我们联合起来,它是否肯加入轴心国一边作战。它要这样做,那确实是很愚蠢的。如果美国不和我们联合的话,它参战还算较有道理。
基于大不相同的理由,这也是德国人的看法。德国和日本都急于夺取和瓜分英帝国,但是它们各自从不同的角度走向这个目标。德国最高统帅部认为,日本应该用兵于马来亚和荷属东印度,而不必顾虑美国在太平洋的基地和部署于其侧翼的主力舰队。在2月和3月内,他们一直在催促日本政府立即进攻马来亚和新加坡,而不必担心美国。希特勒在许多问题上一忍再忍,这才没有激起美国参战。我们的确见到,他容忍了多少美国的行动,而其中任何一个行动都足以构成战端的充分理由。希特勒和里宾特洛甫最渴望的就是由日本进攻他们称之为“英格兰”的国家——这个名称一直萦绕于脑际——而无论如何要让自己不卷入同美国的纠纷中。他们对东京保证,如果日本大举进攻马来亚与荷属东印度,美国将不敢有所行动。日本海陆军将领绝不相信这种推论,或者说他们对此都不感兴趣。据他们的看法,除非事先袭击美国的基地,或者同美国在外交上获得解决办法,便谈不到在东南亚发动军事行动。
这时,在日本复杂政局的幕后,似乎出现了三项决策。第一,派遣外相松冈洋右亲身前往欧洲考察德国控制欧洲的实际情况,特别是德国进攻英国之举究竟在何时开始。英国的武装力量是不是一直牵制在海上防御方面,以致当日本一旦进攻它的东方属地时无力派遣增援部队。虽然松冈曾在美国留学,但是他却极端反美。他对纳粹运动和作战中的德国的威力不胜钦佩。他已被希特勒迷得神魂颠倒了。也许有时他已意识到自己在日本也扮演类似的角色。第二,日本政府决定他们的海、陆军军部放手策划对美国珍珠港基地以及菲律宾、荷属东印度与马来亚的军事行动。第三,派遣野村海军上将这位“自由主义”的政治家到华盛顿去探索同美国在太平洋取得全面解决的机会。这不但可以作为一种伪装,而且也许可以导致和平解决。因此,日本内阁中互相对立的意见便趋于一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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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冈于3月12日衔命启程。他在25日路过莫斯科时,曾同斯大林与莫洛托夫会谈两小时,并告诉德国大使舒伦堡,他一定亲自向里宾特洛甫叙述会谈的详情。
美国国务院公布的缴获文件彻底暴露了松冈的使命和德国人的整个心情和想法。3月27日,这位日本特使在柏林以一个志同道合者的身分,受到里宾特洛甫的热诚欢迎。这个德国外交部长大肆夸耀他的国家的威力。他说:
德国已经到了对英作战的最后阶段。去年冬季,元首便已作好一切必要的准备,因此德国今日足可在任何地方对付英国。元首掌握的军事力量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德国拥有二百四十个战斗师,其中有一百八十六个是头等的突击师,二十四个是装甲师。德国空军已经大大地发展起来,并且采用了新型飞机,因此它在这一领域中不但堪与英美匹敌,而且肯定地比它们优越。
在战争爆发时,德国海军只拥有数量较少的战列舰。但是新建的战列舰业已竣工,因此最后一艘不久就可以投入现役。同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不一样,这一次德国海军并不是停留在港口内,而是从开战的第一日起就用来对付敌人。松冈可能从过去几个星期的报告中获悉,大型的德国战列舰曾经非常成功地截断了英国和美国之间的供应线。①
①指“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诺”号于2月及3月突入大西洋展开袭击活动。
直到现在,使用的潜艇数目还很少。在每一次,至多只有八九艘潜艇用来对付敌人。虽然如此,这样少数的潜艇在空军的配合下,在1月和2月间每月就击沉敌人船舶七十五万吨,而且德国随时都可以对此提供确实的证明。再说,这个数目还不包括英国由于流动水雷和磁性水雷而蒙受的巨大额外损失在内。到4月初,潜艇的数目将增加八倍至十倍,因此届时将有六十艘到八十艘潜艇继续不断地用来对付敌人。
元首已采用这样的战术:最初只要少数的潜艇,而用其余的潜艇为一支较大的潜艇舰队训练必要的人员,以便随后给予敌人以毁灭性的打击。因此可以预期,将来德国潜艇击沉的船舶吨数,要大大地超过现在已被击沉的数字。在这种情形下,单是潜艇就可以算作是绝对致命的手段了。
在欧洲大陆上,除了留在希腊的少数英军外,德国实际上没有值得一提的敌人。德国将击败英国在欧洲登陆或在欧陆固守的任何企图。因此,它不能容忍英国留在希腊。希腊问题固属次要,但是,借助于对希腊的进军——这或者是必要的——可获得东地中海区域的主要据点,以备进一步作战之用。
在非洲,意大利在最近几个月内运气不佳,因为那里的意大利军队不熟谙现代坦克战术,并在反坦克防御方面没有准备,因此英国的装甲师就比较容易地攻下了那些不甚重要的意军据点。现已完全堵塞了英军任何继续前进的道路。元首已经派遣最能干的德国军官之一,隆美尔将军,统率着充足的德军前往的黎波里。我们曾希望韦维尔将军发动进攻,可惜这未成事实。英军曾经在一个前哨据点同德军遭遇,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战斗,但是以后就放弃任何继续进攻的主意了。如果他们偶然企图对的黎波里[塔尼亚]发动另一次进攻,他们将会全军覆没。在这里,敌我优劣之势也将有逆转的一日,英军即将绝迹于北非,甚至溃逃时比开来时还要快。
在地中海方面,德国空军两个月来成绩斐然,使顽强坚持航行的英国船舶遭到严重的损失。苏伊士运河曾经长期被堵塞,而且还要堵塞下去。英国要在地中海坚持下去,已经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了。
那么,如果我们总结欧洲的军事局势,我们应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军事范围内,轴心国已完全控制了欧洲大陆。在德国的指挥之下,有一支几乎是完全备而不用的庞大军队,可以在元首认为必要的任何时刻与任何地点使用。
里宾特洛甫谈过军事局势,又谈政治局势,他说:
他可以机密地告诉松冈,目前同俄国的关系确实是适当的,但也算不得十分友好。当莫洛托夫前来访问时,我们曾建议俄国参加三国同盟条约,后来俄国提出了令人难以接受的条件。其中包括:德国牺牲其在芬兰的利益,允许俄国在达达尼尔海峡设立基地,以及[苏联]对巴尔干各国、特别是保加利亚的局势的强大影响。元首没有同意,因为他认为德国不能永久赞助俄国这样的政策。德国为了它自己的经济,最需要巴尔干半岛,所以不愿让它受到俄国的支配。为了这一原因,德国已向罗马尼亚提出一个保证。特别是由于最后这个行动,俄国人感到很不满意。德国又不得不同保加利亚建立更密切的关系,从而获得有利的据点,以便从那里将英国人逐出希腊。德国不得不决定采取这种方针,因为否则就无法进行这一战役。这也是俄国大不中意的事。
在这些情形下,同俄国的关系外表上是正常的、适当的,但是,俄国人曾经在相当时期内一遇机会便对德国表现出不友好态度。在过去几日内对土耳其发表的声明就是其中的一例。德国清楚地觉察到,自从斯塔福德·克里普斯爵士出任驻莫斯科大使以来,……俄国和英国就一直在暗中、甚至相当公开地建立联系。德国正密切地注视着这些动向。
里宾特洛甫接着说道:
他私人认识斯大林,认为他无意冒险;但是,这也难以肯定。德国在东欧的军队已随时待机而动。·如·果·俄·国·有·朝·一·日·采·取·可·以·被·解·释·为·威·胁·德·国·的·立·场,·元·首·将·摧·毁·俄·国。·德·国·确·信,·对·俄·作·战·的·结·果,·将·是·德·国·武·力·的·绝·对·胜·利·和·俄·国·军·队·与·俄·国·国·家·的·全·部·毁·灭。·元·首·深·信,·如·对·苏·联·采·取·行·动,·在·几·个·月·之·内·将·不·复·有·俄·国·这·个·大·国·的·存·在。无论如何,元首并不是仅仅指望同俄国订立的条约,而首先是依赖他的国防军。
苏联不顾一切反对的抗议,仍然继续在国外进行共产主义宣传,这一点也不容我们忽视。它不但试图在德国而且也试图在法国、荷兰与比利时的被占领区继续进行其误人的宣传活动。这种宣传对于德国当然不足以构成危险。但是,它在其他国家中引起些什么样的不幸后果,松冈是很清楚的。德国外交部长举出了波罗的海国家为例,现在,这些国家在被俄国占领一年后,所有知识分子已被消灭,到处出现了极其可怕的情景。德国正在戒备,它绝不会忍受俄国的任何危害。
此外还有一个事实:德国为了对英国进行最后一场战斗,必须保卫它的后方。因此,德国对来自俄国的任何威胁,如有朝一日认为它是严重的话,便绝不容忍。德国要尽速征服英国,它不愿任何事情阻碍这项活动。
这就是德国外交部长在这样的场合所使用的郑重字眼,所以松冈绝不能抱怨说,他当时不洞悉内情。里宾特洛甫随后又重申:
轴心国家已经肯定地取得胜利了。无论如何,它已经没有战败的可能了。英国承认战败,现在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究在何时,他当然不能预言。可能很快。这要看今后三四个月内事态的发展,但是,英国在本年内投降却是极其可能的事。
最后,他谈到美国。
无可置疑,如果不是罗斯福一直给予丘吉尔以新希望的话,英国早就要放弃作战了。罗斯福的意图究竟何在,这是很难说的。美国对英国的军火援助要真正见效,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即使到那个时候,美国运到的飞机的质量也是成问题的。一个远离战争的国家不可能出产最优秀的飞机。德国飞行员把截至目前所遇到的敌机称之为“废物”。
他说,三国同盟条约首要的目的是威慑美国,使之不敢参战。新秩序的主要敌人是英国,它是日本的敌人,也同样是轴心国的敌人。
里宾特洛甫接着说道,元首经过仔细的考虑后认为,如果日本决定尽快地积极参加对英作战,这将是有利的。譬如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攻新加坡,将成为迅速毁灭英国的一个决定性因素。如果在目前对英国的作战中,日本做到给新加坡以决定性的一击,那么罗斯福就要陷于非常困难的境地了。如果他对日本宣战,他就必须预料到,菲律宾问题的解决必将有利于日本。他在使美国的威望蒙受如此严重的损失以前,或许要进行长时间的反复思考。在另一方面,日本由于征服新加坡,将在东亚的那一区域内获得绝对优势的地位。它这才货真价实地做到“快刀斩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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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以后,希特勒接见松冈。元首用他自己的话详述德国在军事上的胜利。自从战争开始以来,已有波兰六十个师、挪威六个师、荷兰十八个师、比利时二十二个师和法国一百三十八个师,以及英国十二三个师被逐出欧洲大陆。对抗轴心国的意志,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希特勒接着谈到英国船舶吨位的损失。真正的潜艇战刚刚才开始。在本月及未来的几个月中,英国船舶损失的程度将远远地超过它现在的损失率。在空中,尽管英国人屡屡声称取得成就,德国已掌握绝对的优势。德国空军在未来几个月中的空袭实际上将大大地增强。德国实施封锁的功效,已使英国粮食的配给比在德国还要严格。同时,战争将要继续下去,准备对英国作最后的一击。
松冈倾听着希特勒的高谈阔论。他对德国元首的以诚相待表示谢意。他说,他大体上同意希特勒的看法。在日本,同在其他国家一样,有些知识界的人士只有一位强有力的人才能驾驭得了。如果日本感觉到,如不采取果断行动,就会失却千年一遇的机会的话,它肯定会采取果断行动的。他曾经向日本皇族的两位亲王解释过,准备工作总是不可能做得十全十美的,必须冒险。日本早晚是要进攻的。日本的那些犹豫不决的政治家们总是拖延不决,并且多多少少是按照亲英或亲美的态度行事。就他个人而言,他希望尽快进攻。可惜他并不控制日本,但是他要说服那些能左右局势的人赞同他的见解。他总有一天会成功,但是,在目前的这样情况下,他不能代表日本帝国保证它将采取行动。他回国后将密切注意这些问题。他不能承担具体的义务,但是他个人将尽最大的努力。这些是很重要的保留。
然后,他提到路过莫斯科时同斯大林会谈的情形。最初,他只想对莫洛托夫进行礼节性的拜访,但是俄国政府提议他同斯大林与莫洛托夫会见。把必要的翻译时间计算在内,他同莫洛托夫谈了或许有十分钟,同斯大林谈了二十五分钟。他对斯大林说,日本人是精神上的共产主义者,虽然他本人并不相信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共产主义。这种日本式的精神上的共产主义的理想已经被西方产生的自由主义、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推翻了。意识形态方面的斗争在日本极其剧烈,但是为恢复旧理想而奋斗的人深信,最后他们必将获得胜利。盎格鲁撒克逊人是极力阻挠建立“新秩序”的代表。他曾告诉斯大林说,在英帝国崩溃以后,日俄之间的分歧即将消除。盎格鲁撒克逊人是日本、德国与苏俄的共同敌人。斯大林思索了一番后说道,苏俄从来没有和大不列颠融洽相处,而且也永远不会融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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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会谈于3月28日和29日继续进行,而没有改变其重要的特征:第一,德国人力图说服日本进攻英帝国;第二,他们承认同俄国的关系是不可靠的;第三,他们坦白地说,希特勒热切希望避免同美国冲突。
关于德国是否仍同以前一样要在不列颠登陆,和现在如何看德苏关系这两项重要问题,松冈都没有获得明确的回答。
他曾提出这一问题:当他归国路过莫斯科时,是应该稍稍触及政治问题呢,还是更深入地谈论,里宾特洛甫通过他的翻译员回答说,“你最好把你的访问看作只是一种礼节。”①
①科尔特:《幻想与现实》,第3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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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不知道柏林秘密谈判的实质或性质,但是,却深深地感觉到它的重要性。这时,日本大使奉松冈之召前往欧洲大陆同他会晤,我想,我应托他把一些相反的意见带交他的首长。如果重光先生对英国和美国心怀敌意,并且致力于对我们作战的话,他一定是一个擅长欺骗的人;他以彬彬有礼的姿态接受了替我带信的任务。结果,他没有成行,于是,我把那封信用电报发给我驻莫斯科的大使,以便在松冈先生经由西伯利亚铁路归国时交给他。
丘吉尔先生致松冈洋右先生 1941年4月2日
我冒昧地提出几个在我看来值得日本帝国政府与人民注意的问题。
1.德国既无制海权,也不能在白昼控制英国的上空,难道它能在1941年春季、夏季或秋季进攻或征服大不列颠?德国是否会作这样的尝试?等待这些问题水落石出以后再说,难道不符合日本的利益?
2.在大不列颠和美国把它们的全部工业转入战时生产的情况下,德国对英国船舶的袭击,能否猛烈到足以阻止美援抵达英国海岸的程度?
3.日本参加三国同盟条约,到底是增加还是减少了美国参战的可能性?
4.如果美国加入大不列颠一边作战,而日本则站在轴心国一边,这两个英语国家的海军优势,难道不足以使它们先行收拾欧洲的轴心国家,而后倾注其联合力量对付日本?
5.对德国来说,意大利是一支力量,还是一个负担?意大利舰队的威力是否名副其实?它的虚名是否还像以前那么大?
6.在1941年末以前,英国空军的力量是否会超过德国?
在1942年末以前,是否会大大超过?
7.随着岁月的推移,被德国军队和秘密警察压制着的许多国家,是越来越喜欢德国人,还是越来越不喜欢他们?
8.1941年,美国的钢产量将达到七千五百万吨,大不列颠的钢产量约可达到一千二百五十万吨,总计将近九千万吨,这是否确实?如果德国像上次大战一样战败,日本的七百万吨钢产量,难道足以供单独作战之用?
日本可以从这些问题的答案中,得出避免一场严重灾难并大大改进其与西方两大海军强国关系的论断。
我在写这封信时,心情是相当愉快的,现在我也不在乎这封信写得像样不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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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松冈前往罗马,会见了墨索里尼和教皇。他回到柏林后,于4月4日会见希特勒,德国保存的关于他当时对希特勒所讲的话的记录,现在在我们手中。他说,墨索里尼曾对他谈起希腊、南斯拉夫和北非的战况以及意大利方面在这些战役中的任务。他最后谈到苏俄和美国。“领袖”说,一个人对于他的敌人的重要性必须具有清楚的概念。头号敌人是美国,而苏俄只能居于第二位。“领袖”用这样的见解使他认识到:对于头号敌人美国,必须小心提防,却不应触犯。另一方面,一个人对一切不测应有万全的准备。松冈同意于这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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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冈在取道西伯利亚铁路归国以前,曾在莫斯科逗留一星期。他同斯大林和莫洛托夫进行了几次长时间的谈话。我们得到的关于这些谈话的唯一记述,是来自德国大使舒伦堡,当然他所了解到的,仅限于俄国人和日本人愿意让他知道的事情。看来,关于德国威力的一切陈述,无论是事实还是夸张,都没有使这位日本特使信服。德国的领袖们对于同美国的冲突所持的谨慎态度,在松冈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暗影。同时,他也从里宾特洛甫的措辞中觉察到德苏之间越来越险恶、越来越加深的裂痕。关于这方面情况,他向他的新东道主到底谈了多少,我们难以断言。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松冈站在特殊有利的地位观察了形势,并从斯塔福德·克里普斯爵士那里接到我用电报发出的那封包含许多问句的信以后,似乎觉得自己对莫洛托夫要比对里宾特洛甫亲近些。在这个列强的盛衰存亡系于一发的时刻,德国所要求日本的是,采取一发而不可收回的步骤去对英国宣战,因而可能对英语世界宣战。而俄国则仅要求它别造次,等着瞧。显然,松冈不相信英国已经完了。他不能确定德俄之间将会发生些什么情况。
他无意使他的国家采取断然的行动,或者说,他也没有权力这样做。他很愿意订立一项中立条约,这至少可以争取时间来让难以预测的事变自己露出眉目,因为它们不久一定会露出眉目的。
因此,4月13日当松冈在莫斯科访问舒伦堡向他告别时,他以很不得体的谨严口吻提到,日苏中立条约已经在最后一刻谈定了,并且“很有可能在今日下午当地时间2时签字”。双方在有争议的萨哈林岛问题上都作了让步。他向德国大使保证说,这项新条约并不影响三国同盟条约。他又说,英美新闻记者曾经报道他的莫斯科之行已经完全失败,现在他们不得不承认日本的政策已经取得了很大成功,这不能不对英国和美国发生影响。
关于松冈离苏返日时,斯大林在火车站安排的团结友爱气氛,舒伦堡曾作了记录。由于鸣放礼炮和举行仪式,火车耽搁了一小时,显然,这是日本人和德国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斯大林和莫洛托夫出现了,他们以非常友好的态度向松冈和其他日本人致意,并祝他们一路愉快。然后,斯大林当众寻找德国大使。“他一找到我,”舒伦堡说,“就走上来搂住我的肩膀。‘我们一定要继续友好。现在你应尽一切力量去达到这个目的。’”随后,斯大林转向德国陆军武官,他在认准了是武官本人以后对他说道,“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们也是你们的朋友。”舒伦堡又说,“斯大林无疑地是故意同克雷布斯上校和我打招呼的,他有意借此吸引许多在场的人的注意。”
这类拥抱完全是故作姿态。斯大林从他自己接到的报告中,一定已知道德国军队在俄国整个边境的大规模部署;这时,英国情报人员已经开始观察到这种情形了。这只不过是希特勒对俄国发动可怕的袭击之前十个星期的事情。如果不是受到希腊和南斯拉夫战争的拖延的话,那只是五个星期之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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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冈于4月底结束了他的欧洲之行回到了东京。首相近卫文麿公爵到机场迎接。近卫告诉他说,就在当日,日本曾考虑就太平洋区域同美国达成谅解的可能性。这是同松冈的主见背道而驰的。他虽满腹狐疑,但就大体来说,仍然是一个相信德国会取得最后胜利的人。在三国同盟条约和同俄国缔结中立条约的声势的支持下,他看不出有同美国妥协的特殊必要,他认为美国绝不会在大西洋对德同时又在太平洋对日作战。因此,这位外相发现,政府人士的心情同他自己的心情大异其趣。尽管他激烈反对,日本决意继续在华盛顿举行谈判,并且还要瞒着德国。5月4日,松冈亲自把美国送交日本的关于由美国从调停日中纠纷着手,而达到太平洋问题全面解决的照会文本,告知德国大使。这项提议的主要障碍就是美国要求日本先从中国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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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冈在莫斯科收到我的信,他回国时在西伯利亚火车上写了一封空洞的复函,在抵达东京后发出。
松冈先生致温斯顿·丘吉尔先生 1941年4月22日
阁下,我刚从旅途中归来。我愿急速通知阁下,我已经收到斯塔福德·克里普斯爵士本月12日晚间在莫斯科交给我的一份文件。据他说,这是寄给我的一封信的内容的抄本,原函日期为1941年4月2日,发自伦敦,该函现已寄往东京。
当我们的大使准备前往欧洲大陆同我会晤时,贵国政府曾竭力设法给与他以种种的便利,我愿对此表示谢意。当我获悉他不能成行时,我深以为憾。请阁下相信,日本的外交政策是在不偏不倚地审查一切事实和非常谨慎地权衡它所面临的局势中的一切因素之后制定的,它始终坚持奋斗的目标,在于最后实现它称之为八纮一宇的理想境界这一伟大的民族目的和民族愿望;所谓八纮一宇,就是日本人对于普遍和平的概念,在这种普遍的和平中,任何民族、所有民族都不受征服、压迫和剥削。再者,我想无需告诉阁下,这一政策一经制定,即将毅然决然地但又极其慎重地贯彻执行,并照顾到形势变化的每一细节。
阁下的忠实仆人 松冈洋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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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冈和他在日本政府中的同僚,不久就面临需要这样进行“不偏不倚的审查”的局面。6月28日,在希特勒侵俄之后一个星期,日本内阁和皇室官员举行了一次会议。松冈发现他的地位已不可挽救地遭到削弱。他已经“失掉面子”,因为他事先不知道希特勒有进攻俄国的意图。他主张加入德方,但大多数人的意见都极力反对。政府决定采取一种折中政策。
决定扩充军备;并援用三国同盟条约第五款,该款规定本条约对俄无效。又决定秘密通知德国,日本将对“亚洲的布尔什维主义”作战,并援引与俄国缔结的中立条约,作为不参与德苏战争的理由。在另一方面,又一致决定继续向南洋发展,并完成对印度支那南部的占领。这些决定是松冈所不赞同的。为了要游说人们赞成加入德方作战,他把他的一篇演说印成小册子,以便广为散发。日本政府禁止发行。7月16日,他便辞职了。
日本政府虽不打算追随德国的政策,但是他们的政策并不表现温和派在日本公共生活中得势。增强日本武装部队的工作正加紧进行,并且将要在印度支那南部设立基地。这是进攻英国和荷兰在东南亚殖民地的前奏。根据目前已得到的证据来看,日本政策的主持人认定,美国或英国是不至于对计划中的南进政策采取任何有力的对抗措施的。
因此,随着这场世界性戏剧继续演下去,我们便可看到,所有这三个老谋深算的帝国此刻是怎样铸成既有不利于它们的图谋,又危及它们的安全的错误。希特勒决意要对俄作战,这是造成他的毁灭的决定性因素。斯大林一直不知道或者低估了行将落到自己身上的打击,致使俄国备尝艰苦。日本确实失去了实现它的美梦的大好机会——姑且认为它有过这种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