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血剑》六
宋别离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即管给你知道,欧阳逆天魔功何等凌厉,岂容你随便攻入,唉,假如我能借剑一用,或者还有一线之机。”望了望天色道:“好了,你我一聚,总算有缘,目下我要找个清静之地,调神养息,以备明天一战。”大步去了。
风亦飞看着他的背影,心胸间燃起一股火热,心想这才是大侠的风范。和宋别离分手后,风亦飞蹑手蹑脚,走回家里,母亲风大娘和风玉莲正在厨房里清洗碗碟,饭桌上有一份饭菜,留给他这迟归人。
二哥风亦乐在厅中把玩着自制的小弩弓,不断练习着快速上箭的技巧,假想敌当然是那只使他双目失明的魔豹了,这袖珍弩设计巧妙,每次可发两支弩箭。风亦飞踏进门坎,风亦乐耳朵一动,叫了起来道:“阿飞,回来了吗?”风亦飞作了个禁声的手势,风大娘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道:“飞!人来。”
风亦飞苦着脸,来到厨房门口,风大娘一手扶着拐杖,另一只手扶着灶头,风玉莲捧着一盆井里打来的水,倒进浴盆里。风大娘瞪了他一眼道:“到了哪里去?换到钱没有?”风亦飞硬着头皮道:“药交去了,不过钱还未收到,明天才可取钱回来。”
风大娘唠唠叨叨一番,风亦飞总算搪塞过去,出到厅来,风亦乐一手抛来个拳头般大的沙袋,叫道:“好兄弟!帮帮我。”风亦飞记挂着明早宋别离和欧阳逆天决斗的事,心下烦恼,一手将布袋抛回去,道:“今天很累!”
风亦乐虽是双目失明,手脚却非常灵快,一手接过布袋,走前扯着风亦飞,硬把他拉到后院的空地里去,布袋塞回他手里,道:“好兄弟,不要和我玩意儿了,掷个布袋也会累,快点。”跟着将那个不及一尺阔的小弩弓,平放胸前,双耳一动一动,全神监听。
风亦飞没有法子,走远了几步,忽地将布袋往一棵大树掷去,沉甸甸的沙子布袋,呼一声掠过空中。风亦乐神情一紧,拉动开关,小弩箭化作一道寒芒,笔直赶往两丈多外正在空中的布袋,眼看要射中,岂知还是差了一点点,在布袋下掠过,射往后面的大树。大半枝没入了树身内。布袋掉在地上,啪的一声,风亦乐懊恼地道:“没有可能的,怎会不中,怎样练也射不中。”风亦飞安慰他:“有甚么关系。那魔豹大得多了,你一定可以射中。”
风亦乐脸上泛起恐惧的神情,摇头道:“不是的,那天和阿爹上山捕猎魔豹,不是也全神贯注,持弩待发,可是它快似旋风,只是黑影一闪,我便给它扑倒地上,后脑枕刚好撞在一块大石上,若非阿爹,我──”风亦飞不想他勾起往事,道:“二哥,你知不知道城中来了个大人物?”
风亦乐一怔,待要答话,一声女子的娇呼,夹杂在混乱的鸡鸣里,不一会一位十八、九岁的妙龄女郎在一只走脱的公鸡后追赶着,向着他们走来。少女虽是村女装扮,淡扫娥眉,可是自有一股高贵典雅的气度,明眸皓齿,丽质天生。不要看风亦乐眼盲,反应之快连风亦飞亦感不如,赶了上去道:“青思,鸡走了吗?让我来助你。”风亦飞哂道:“神箭大侠,你的弩还有一支箭,不是要改变目标吧。”
风亦乐不理风亦飞嘲讽,他一见慕青思,便连练习也放弃,竖起双耳,径自往乱跑乱跳的鸡追去,骤眼看去真难知他双目失明。慕青思来到风亦飞身旁,浅浅一笑道:“整天不见你,到哪里去了?”风亦飞想起一天的遭遇,叹了一口气。慕青思何等细心,奇道:“甚么事,为何一脸烦恼?遇上不开心的事吗?”
风亦乐一边捉鸡,却不忘偷听,远远叫道:“啊!难怪我射不中,原来根本是你另有心事,所以随意敷衍。”他对慕青思一言一动,特别关心。慕青思回头看他一眼,失笑道:“休想有一点声音能漏过乐大哥的耳朵。”她笑起来如盛放鲜花。可惜风亦乐看不见。
风亦飞随口道:“慕老师还未回来吗?”慕青思道:“昨天有人找他,请他往张家村看病,我看最快也要在后天早上才能赶回来。”
风亦飞沉吟了一会,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自七年前她随父亲慕农迁居村内,两人便非常相得,风亦飞遇上心烦事时,总爱找她倾诉。风亦飞道:“假设你要为朋友做一件事,而这样做却会令另一个朋友不快,应该怎么办?”
慕青思想了想,柔声道:“这确是个令人苦恼的问题,不过,假设能深一层去看两件事的比重,何者为轻,我们便可以决定怎样做,例如你偷了朋友甲的一只鸡,自然令朋友甲不快,可是这只鸡却是用来给快要饿死的朋友乙,这便情有可原了。是不得已才这样做嘛。”风亦飞精神一振,道:“我明白了。是不得已。”
风亦乐在远处叫道:“青思,我捉着了。”公鸡给他抓得拼命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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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的火焰,显得铁隐的身形更是雄伟,锻烧着的剑不断给抛上半空,再落到大铁砧上,让大锤猛打劲敲。“叮!叮”离天明只有个多时辰了。风亦飞伏在一棵大树上,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金光在剑体游走不停,比之往日任何一次更光灿十倍。铁隐今次会成功铸造出心目中的理想神器吗?风亦飞无暇多想,因为他的心全放在天明时与欧阳逆天在观潮亭决斗的宋别离身上。
时间一点一滴在溜走。焦虑像毒蛇般咬着风亦飞的心,甚么猎人的冷静都给抛到九霄云外,铁隐仍是那样漫无休止地在工场中忘情地打造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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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别离从禅坐中醒转过来。寅时未了,还有大半个时辰将天明。整个人的心神清平如镜,一点波动也没有,在刀锋上活了这么多年,多少次入死出生,胜败生死早已看淡,每次当死亡临近时,都令他对生命有更深一层的体会。
四周林木婆娑,在微微的曙光下格外清丽感人,他站起身来,望往半山处的一块平地,一个孤伶伶尖顶的红色小亭,独自俯瞰着远处的海和近处的山。观潮亭。他和欧阳逆天决战的地方。若能埋骨于此秀丽处所,也算不负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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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隐呆呆凝视着手中的剑,像以往一样,金光流动了一段时间便色光暗淡,再不能转回金色,根据师门自古秘传,金光若能由光至暗,由暗转光,如此来回往复七次,便可以炼成自古相传具有玄灵异性的“灵乌剑”,若能驾驭,将可如传说中御剑伤人的剑仙之流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颓然放下剑,往后院走去,穿过后院,回到卧室,就在这时,轻微的足音从工场处传来。铁隐微微一笑,他早知道有人在窗外向他窥视,摇头道:“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