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4》七一
项少龙知道不能太过火,黯然道:“我万瑞光只是亡国之臣,这次返回寿春,早不存活望,只求为国尽得点心力而死,已心满意足。”
李嫣嫣怒道:“你想死吗?我偏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派你一个意图行刺哀家的罪名,使你祸连亲族。”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说到底,原来是太后要亡我庄家,好吧!我万瑞光认命如何。”
他并非有意和她抬杠,只是眼前形势复杂,李园和李嫣嫣的关系更是令人莫名其妙,若乖乖屈服,出卖李园,定会使她心中鄙夷。不若试一试她对庄家的同情心达至何种程度,反更划算。李嫣嫣狠狠盯着他,脸色忽晴忽暗,显是对这充满英雄气概、泯不畏死的轩昂俊伟男子拿不定主意。
项少龙见好就收,在地上重重叩三个响头,道:“这是谢过太后刚才对我庄家的维护之情。现在太后若改变心意,小臣仍是非常感激,只望能以一死息太后之怒,望太后高抬贵手,放过庄 仅存的一点香火。”言罢迅捷地弹退两步,再跪下来,抽剑便要自刎。
李嫣嫣娇喝道:“且慢!”
项少龙当然不会自杀,若李嫣嫣不喝止,他只好撞破后面的窗漏,以最高速度逃回庄府,再设法逃命。暗叫好险,像电影的凝镜般横剑颈项,苦笑道:“太后尚有什么吩咐?”
李嫣嫣道:“先把剑放回鞘内,到我身前坐下。”
项少龙一言不发,还剑鞘内,移到她身前十步处舒适地坐下来,神态不亢不卑。这时代最重英雄,项少龙是不是英雄自有定论。但因他是来自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今虽入乡随俗,依足礼数,但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使他给人与众不同的昂扬感觉。
李嫣嫣端详他好一会,幽幽叹道:“大哥是否曾指使你去行刺春申君呢?”
这次轮到项少龙大吃一惊,想不到李嫣嫣如此高明,竟由李园嘱他躲在屏风后偷听,又故意说春申君坏话,从而推出这么样的结论来。故作沉吟道:“太国舅爷或有此意,但尚未正式对小臣说出来。”
李嫣嫣声调转冷道:“杀了春申君,你想你们庄家仍有人可活着吗?”
项少龙有点摸不清她究竟是站在李园的一方还是春申君的一方,道:“当然我会成为代罪羔羊哪!”
李嫣嫣呆了一呆,奇道:“代罪羔羊,哪有这么古怪的词语,不过听来倒很贴切。羔羊确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项少龙这时已非常熟悉宫廷中人的心态,李嫣嫣等若另一个朱姬,寂寞难耐,所以于忽然遇上自己这么一个人,顺手拿来消遣一下,灵机一触道:“这又叫黑狗得食,白狗当灾,是否更贴切呢?”
李嫣嫣一时仍未明白,想了想后,“噗哧”一声笑起来,旋又知有失庄重,玉容收敛,但语气已转温和,淡淡道:“你这人并非如表面看来般有勇无谋,只懂动剑。唉!你走吧!说到底,并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气你竟胆敢偷看哀家。”
项少龙不敢露出欢喜之色,叩头谢恩,站起来道:“请太后指点一条离去的明路。”
李嫣嫣道:“我离开后,你可由偏门经中庭从后厢离开,你若不想人头落地,最好不要将我的话透露给太国舅爷知道,否则绝不饶你。”
项少龙将她的话当作耳边风,随便应一声,便要往后退到中庭去。
李嫣嫣不悦道:“站住!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项少龙坦然道:“小臣因不大把自己的人头当作一回事,所以并没有十分在意。但若太后说这样哀家会不高兴,那纵使五马分尸,我也会至死凛遵。”
李嫣嫣先是杏目怒睁,但听到最后几句,神色渐转柔和,柔声道:“你若非大奸大恶的人,就是坦诚正直者,滇国出了你这种人材,复国有望。去吧!以后我再不想见到你。”
项少龙愕然道:“太后刚才不是着太国舅爷命我们入宫吗?”
李嫣嫣没好气地道:“你当那么容易见到我吗?快滚!”
项少龙苦笑道:“若太后真的要我滚出去,我情愿给你杀了。太后有听过士可杀不可辱吗?”
李嫣嫣显是从未听过,只觉此人妙语如珠,引人入胜,平生罕见,更不宜和他多接触,一副给他气坏的样子,转身往大门走去。项少龙乘机退到庭院里,快步来到后厢处,心中仍被李嫣嫣的倩影填满之时,推门便要出去,香风飘至,一道人影朝他直撞过来。心神恍惚下,项少龙只知对方是一名女子,哪敢让对方撞入怀内,伸手去按对方香肩。那女子惊呼一声,伸手按上他胸口,借点力往后退开去。后厢中传来数声女子喝骂的声音。项少龙和那差点撞个满怀的女子打个照脸,吃了一惊,不是嫁给李园的郭秀儿还有何人。
随在郭秀儿身后的婢女声势汹汹地一拥而上,给郭秀儿一手拦着,娇喝道:“不得无礼,这位是万瑞光将军,太国舅爷的朋友。”大有深意地狠狠看项少龙一眼,施礼道:“先生请恕妾身走路时没带眼睛。”
项少龙隐隐感到郭秀儿识穿他的身份,但又不知破绽出在何处,大感头痛,可又是心中欣悦,还礼道:“请太国舅夫人恕我冒犯之罪。”
郭秀儿向身后四婢喝道:“还不给我去侍候太后去?”
四婢少有见到温婉娴雅的夫人如此疾言厉色,边嘀咕此人不知是何来头,匆匆领命而去。
郭秀儿柔声道:“让妾身送将军一程吧!”
领路而行,到了后门处,对把守后门的两个门卫道:“给我去为万将军唤辆马车来。”
其中一人应命去了。
郭秀儿找个借口支开另一守卫,到只剩下两人,低声道:“项少龙!我想得你好苦,你为何会到这里来呢?是否想对付秀儿的夫君呢?”
项少龙心想她果然看穿自己的伪装,叹道:“你怎知道我是项少龙?”
郭秀儿低声道:“我刚才手按到你的胸口,摸到那凤形玉坠子,我自幼把玩它,当然认得!秀儿很高兴,你真的一直悬着它。”
项少龙恍然而悟。
郭秀儿幽幽道:“少龙可否放过秀儿的夫君?”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郭秀儿若要他死,只要娇呼一声,他立即完蛋,可是她纵是猜他来刺杀李园,仍不肯这么做,只是向自己求情,可知她是打定主意不肯出卖自己。忍不住道:“他疼你吗?”
郭秀儿肯定地点点头,旋又叹道:“那又有什么用,他太多女人哩!”
项少龙当然知道李园风流自赏,认真地道:“秀儿放心,我这趟来绝非为了他。”
到马车远去,郭秀儿神伤魂断的返回院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