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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铃》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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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元超笑一笑,道:“走吧!铁兄,我也很想到武家堡去见识一下。”

  谈话之间,已然行到了聚英楼外。三个大汉,各带着一匹马,早已恭候在大门外面。两个像吊客一样的麻衣人,却已经走的不知去向。青衫人回头一抱拳,笑道:“两位,武家堡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路,请上马吧!”

  伍元超忽然间,感觉到这青衫人阴险的很,那脸上的笑容,比起那两个吊客般的怪人,更为难看。

  铁成刚也感觉出,那青衫人笑的很阴险,忍不住又上了火,冷哼一声,道:“咱们不是交朋友,你阁下笑的太假了。”

  张总管道:“哪里,哪里,兄弟笑惯了,一向是不笑不说话的啊!”

  对答之间,三人已同时跃上马背。张总管一提缰,健马当先向前奔去。伍元超、铁成刚放辔急追。十余里的行程,不过是片刻工夫。这是一座很大的城堡,那店小二说的不错,一道三丈多高的城墙,两丈多宽的护城河中,绿波荡漾,看情形,那积水至少也有一丈多深。城门口处,早已放下了吊桥。张总管纵马上桥,直入城堡。大约是铁成刚的话太难听,这一次,张总管没有再回头招呼。铁成刚一提缰绳,和伍元超并肩而行,一面低声说道:“伍兄,进入堡中之后,不能进滴水滴酒,免得中人暗算。”

  伍元超威微一笑,道:“多谢指教。”

  行过堡门时,伍元超回顾了堡门一眼。那是两扇厚过一尺五寸的木门,外面又钉上了逾寸的铁板,当真是坚固无比。三个身着劲装的精壮汉子,背插厚背薄刃的鬼头刀,一排而立。张总管翻身下马,笑了一笑,道:“到了,两位请下马吧!”

  伍元超跃下马背,回顾了一眼,不禁为之一呆。敢情所谓武家堡,并非是武姓聚居的一座城堡,整个的武家堡,竟是一座奇大的宅院。张总管笑一笑,道:“伍兄看什么?”

  伍元超道:“这武家堡中,住有几户人家?”

  张总管道:“简明点说,整个武家堡,就是敝东主一家人,其他的都是堡了长工,和一部分武林道上的朋友。不过,敝东主为人宽厚,准予堡丁、长工成家。”

  伍元超恢复了平静,道:“很大的规模,怕不有近千的堡丁、长工?”

  张总管笑道:“敝东主家大、业大、财雄、地广,非有这多人,不能照顾过来。”

  伍元超道:“这样,今天咱们大开眼界了。”

  张总管又笑笑,接道:“在武家堡做了个堡丁,一个月有十两银子好赚,就是长工们,也可衣暖、食饱,省一点,一个月也可存它三两二两的银子,比起在别处打工,划算多了。”

  伍元超道:“很大的手笔,但不知你张大总管,月俸若干?”

  张总管道:“不多,不多,兄弟不过月支纹银三百两。”

  两人边走边谈,不觉间,又穿过了广大的前院,到了二门前面。伍元超登上七层石级,道:“张总管,我们是否能立刻晋谒堡主?”

  张总管道:“这个很难说了,不过,张某人尽量想办法。”

  伍元超道:“不论能不能见到贵堡主,我们天黑之前,定要离开此地。”

  张总管哈哈一笑,道:“忙什么,敝堡主待客的居室,强过客栈中甚多,而且,敝堡主性近风雅,布置一座花园,移了甚多的奇花异草,养了一班歌姬,两位屈留几日,也不会有寂寞之感。”

  伍元超道:“盛情心领,可惜在下和铁兄,还有要事,不能多留。”

  谈话之间,到了客厅门前。伍元超目光转处,见几条青石铺成的小路,蜿蜒伸展,分向两侧通去。但两侧的景物,却被一堵高大的围墙挡住了,每一条青石小径,似乎都通向一座跨院。张总管肃客抱拳,把两入让入厅中,笑道:“两位随便坐,这是兄弟接待嘉宾的前厅。”

  这是一座双梁四柱的大厅,摆了一十六张红木太师椅,一色的白缎坐垫,白绫幔壁,白毡铺地。两个头梳双辫、粉红衣裙的女婢,双手托着一个木盘,一盘中放了三杯香茗,一盘中放了切好的甜瓜水梨,分送在面前的木案上,悄然退下。张总管端起茶杯,笑道:“两位,喝口茶。”

  铁成刚摇摇头,道:“我们不渴。”

  张总管也不勉强,自行喝了一口,道:“兄弟已吩咐厨下,准备酒宴,等会儿还得多喝几盅,顺便观赏敝堡中的歌姬如何?”

  铁成刚道:“咱们来此,不是为喝酒玩乐,张总管最好去通禀一声,贵堡主几时能和我们见面。”

  张总管笑道:“好吧,两位这等性急,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两位请稍坐片刻,兄弟去替你们请命。”

  站起身子,步出大厅。

  伍元超目光一转,只见两个红衣女婢,站在五尺外,肃立候命。两个女婢,都长的很清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伍元超目光一动,左面女婢已快步行了过来,欠身说道:“爷,有事吩咐?”

  行动快而不急,举止彬彬有礼,显然是受过很严格的训练。伍元超嗯了一声,道:“姑娘怎么称呼?”

  红衣女婢应道:“小婢玉兰。”

  说完又欠身一礼。伍元超笑道:“你不用多礼了,我们不是贵堡的宾客。”

  玉兰嫣然一笑,道:“小婢奉命待客,进入这厅中的人,小婢们都要侍奉。”

  伍元超道:“咱们随便谈谈如何?”

  玉兰道:“我们丫头,只有听命行事的份,怎敢和大爷谈笑。”

  伍元超道:“看来,这武家堡的规矩很大。”

  玉兰道:“婢子学的都是奉茶献酒,此外,知晓不多。”

  铁成刚道:“姑娘好紧的口风。”

  玉兰道:“大爷你说笑了,小丫头,不懂事的地方还得两位多事担待。”

  铁成刚道:“伍兄,看来这丫头比那张总管更难应付。”

  玉兰一笑,垂下头,不再接言。

  伍元超神情肃然地道:“铁兄,咱们低估了武家堡了!”

  铁成刚看伍元超那等肃然的神色,低声说道:“伍兄,就算这武家堡是个龙潭虎穴吧!咱们也不能含糊他们。”

  伍元超谈淡地笑一笑,道:“铁兄,兄弟不是害怕,而是觉着咱们上了人家的当。”

  铁成刚道:“上了什么当?”

  话音甫落,突见人影一闪,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陡然间出现在大厅门前。伍元超回目掠顾时,两个年轻的女婢,早已走的不知去向。铁成刚放眼望去,只见两个大汉手中,各拿着一个一尺八寸,形如儿臂粗细之物,两头不见尖刃,不知是何兵刃。伍元超暗暗吸一口气,伸手入怀,暗中摸出一把匕首。铁成刚高声说道:“伍兄,他们用的什么兵刃?”

  但闻左首黑衣大汉接道:“两位最好不要冒险。”

  铁成刚怒道:“老子是吃面吃饭长大的,不是被人吓唬大的,就凭你手中一条铁棍,难道真能把人唬住吗?”

  左首大汉冷冷说道:“敝总管交待了下来,不要伤害两位之命,这是江湖视若追命夺魂的飞蜂针,百步之内,任何人也没躲过的机会,而且,针上淬有奇毒,见血封喉,两位如若不信,请向旁侧让让,在下让两位见识一下。”

  铁成刚一伸手,抄起了一张太师椅,准备动手,却为伍元超摇手拦住,道:“铁兄,不可造次。”

  左首大汉冷冷一笑,道:“还是这位仁兄心里明白些。”

  伍元超估计和两个黑衣大汉的距离,大约有两丈多远。无论用如何快速的行动,也无法在对方打出筒内的毒针之前,欺近两人身侧。但见左手大汉扬了扬手中的铁筒,只见银芒一闪。那黑点极为细小,如非目光过人的习武人,几乎没有法子瞧到。打出一筒毒针之后,左首大汉冷冷说道:“两位自信能够避开这一筒毒针,那就请出手。”

  铁成刚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就算死在毒针之下,也不过一条命罢了。”

  伍元超急急叫道:“铁兄,死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死在毒针之下,太不值了。”

  铁成刚道:“难道就听人摆布不成?”

  伍元超苦笑道:“形势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铁成刚接道:“伍兄的意思是……”

  伍元超道:“我不知道他们两位要咱们如何?兄弟先和他们谈谈再说……”

  目光转向两个大汉的身上,一拱手,道:“在下见识过江湖中下五门中人物使用的梅花针筒,挥手间,能打出五支淬毒梅花针,一向为江湖同道,视为歹毒之物,但阁下的飞蜂针筒,比起那梅花针,恶毒超过十倍,两位能用这等霸道的暗器,想来定非江湖中的无名小辈了。”

  那站在右首一直未开口的黑衣大汉,突然冷冷说道:“看来,阁下是一位很识时务的人,不过,这时刻不是咱们谈笑论江湖的时间,你绕圈子骂了我们兄弟几句,咱们也不再计较了,不过,倒要委屈两位一下。”

  伍元超很镇静的笑了一笑,道:“怎么一个委屈法呢?”

  左首黑衣人道:“给两位加上刑具。”

  铁成刚暴雷般大吼一声,道:“胡说八道……”

  左首黑衣人接道:“朋友,我们说的很真实,两位如不肯戴上刑具,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伍元超挥手拦住了铁成刚,笑道:“两位就动手吧!”

  左首黑衣人道:“还是这位仁兄开窍。”

  伍元超道:“夸奖了……”

  回顾了铁成刚一眼,接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兄弟等无法避开飞蜂针,倒不如让他们加上刑具了。”

  铁成刚道:“大丈夫死而何惧,伍兄怕死,兄弟却是不怕,你闪开,我跟他们拚了。”

  伍元超横跨一步,拦在铁成刚的身前,低声道:“命要留着赌注翻本,不能一宝押光啊!”

  铁成刚怔了一怔,道:“好吧!是我拖你来的,你既想受活罪,没得话说,兄弟也只好奉陪了。”

  伍元超淡淡一笑,道:“咱们本就约好的,什么都听兄弟安排,是吗?”

  铁成刚双目一闭,道:“来吧!”

  两个黑衣人手持针筒对准两人前胸,高声喝道:“动手。”

  四个壮汉,拥入厅中,用牛筋牢牢的捆起了两人的双手,又在脚边扣了两条铁链子,然后,才悄然退下。那条链子另一端扣在大厅上两个合抱木柱子上,但留下链子很长,足可使两人在厅中走动。两个黑衣人收了飞蜂针筒,转身而去。但那两个刚刚躲起来的女婢,却又突然由后面行了出来。

  伍元超望了两个女婢一眼,也未多问。但见二婢移动桌椅,铺上桌布,才嫣然一笑,道:“两位请坐上位。”

  铁成刚又想发火,却被伍元超示意拦住,大步行近上位坐下。玉兰微微一笑,道:“两位请稍等片刻,总管就来奉陪。”

  语声甫落,两个青衣童子,已捧着酒菜入内。片刻工夫,桌上已布满佳肴美酒。玉兰替两人斟满了酒杯,又在对面主位上斟满了一杯酒。一切都配合的恰到好处,玉兰刚刚放下手中酒壶,张总管已大步行入厅中。他脸上仍带着笑意,在主位上坐下来,道:“两位,敝堡主有客人,无暇接见两位,但两位又执意甚坚,兄弟只好想法子屈驾几日了。”

  铁成刚冷哼一声,道:“这等留客之法,当真卑下的很。”

  张总管笑道:“两位太年轻,性子又急,除此之外,兄弟实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端起面前酒杯,接道:“请啊!请啊!”

  两个站在伍元超、铁成刚身后的女婢,伸手端起酒杯,送近两人的口边。铁成刚呼的一口大气吹飞了女婢手中酒杯。伍元超却一口气喝干了杯中之酒。张总管望望落地碎去的酒杯,笑一笑,道:“可惜啊!可惜,这是百年的状元红酒,就算有银子也不容易买到啊!”

  伍元超道:“这位铁兄,脾气坏一点,还望总管多多包涵。”

  张总管笑道:“小事情,小事情,兄弟一生见过不少比这位铁兄脾气还坏的人。”

  伍元超道:“张总管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咱们兄弟江湖中无名小卒,张总管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张总管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两位少年英雄稍经江湖历练,必然能扬名立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