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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燕惊龙》一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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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量那古松主干,由根到枝之处,不下五丈长短,如非有绝顶轻功,想一跃而上,实在不易,她看了两眼,估计自己力尚能及,立时一提丹田真气,双臂一抖,凌空直上,左手抓住一个杈枝,轻轻一翻,人已站在古松分枝之处。双足刚刚站稳,突然右侧丈余远处,一丛茂密的松叶丛中,传来一声轻微的怪笑,声音不大,但却阴森森地入耳惊心。

  她虽被那突如其来的怪笑声惊得一怔,但她仍然辨出了那是一个人的声音,她暗中运集功力以作戒备,外形却装得若无其事,浑似未闻那轻微的怪笑。

  那轻微的怪笑过后,重又恢复了沉寂,但闻松涛之声,绕耳不绝。

  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不再闻其它异声。朱若兰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正待转身到那刚才传出怪笑之处查看,突闻一个冷漠低沉的声音说道:“不要轻举妄动,你已在我的阴磷雷火箭及七步夺魂毒沙两种暗器的对准之下,乖乖地给我走过来,我有话问你!”

  语气老气横秋,声调又阴冷至极。

  朱若兰早已留下了心,辨声认位,已把那发话人藏身位置,认的十分清楚,她本想突然出手一击,但转念一想,梦寰伤重奄奄,茅舍中充满神秘恐怖,此古松藏身之人,不知和那茅舍的中年文士是友是敌?

  不如见他一面,先看看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再说,反正自己已有戒备,也不怕他猝施暗算。

  心念一决,低声答道:“你是什么人,既要见我,有话相问,又何必藏身不现。”

  一面答话,一面运足眼神,向那发话位置搜望。只见那人藏身之处松叶特别密茂,又在夜色笼罩之下,只能隐见一团黑黝黝的人影,却无法分辨出藏身之人的形貌。

  但听那人一声阴森森的冷笑,说道:“我因见你跃登这古松轻身功夫超人一等,故此才肯破例召见。如果我暗施毒手,只怕你早已送命在我七步夺魂毒沙之下。”

  朱若兰听他口气越来越不客气,不由心头火起,待要发作,又怕惊动那茅舍的中年文士,无法兼顾霞琳等的安危,强忍着一口怨气,答道:“既然如此,我只有拜谒大驾了。”说着话,右手一拂,直向那发话之处跃去。

  果然,那隐身之人并未运手施袭,朱若兰艺高人胆大,在那层密茂松叶外三尺左右一个横枝松干上,站住身子,两手一分松叶,几乎惊得失声大叫。

  只见密叶内一枝叉桠之上,端坐着一个像貌奇丑的老年女人,白发如银,散披肩上,身着青色大褂,脸形奇丑吓人,翻唇,塌鼻,斜眼,吊眉,两颊上各有一道疤痕,右手套着鹿皮手套,紧握一把毒沙,左手三指捏着一支五寸左右的蓝色短箭。

  她看了朱若兰两眼,忽然一声长长叹息,把右手毒沙放回身后的豹皮袋中,左手蓝色短箭,亦缓缓放入特制的革囊中。

  朱若兰逐渐恢复了镇静,那怪女人指指身侧一个横生松枝,道:“你坐在那里,我有话问你。”

  朱若兰依言在那横生松枝上坐下,那怪女人除了右手上的鹿皮手套,朱若兰看她两只手腕,却粉嫩雪白,纤纤十指,又细又长,和她那奇丑,实在是大不相衬。

  那怪女人先转过身子,分开密茂的松叶,向那茅舍中探看,朱若兰随着她目光一望,不禁心头一震,原来这怪女人选择这处横枝用意,正好俯瞰那座茅舍全部内容。茅舍中的一举一动,都难逃过这怪女人的监视,看来自己和梦寰、霞琳投宿经过,以及闻警由后窗跃出的一切行动,都被这怪女人看到眼中了。

  她深望了良久,才放开松叶,回过头仔细地望了朱若兰几眼,咧嘴一笑,道:“看你轻功之高,已算登峰造极,小小年纪有此功夫,实是难得,不知姑娘是什么人的门下?”

  朱若兰听得一怔,不禁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几眼。

  只听那怪女人轻笑一声,又道:“你认为你穿着一袭男装,别人就没法看出你的庐山真面目么?哼!其实只要稍为留心之人,就不难看出你是乔装,何况你那清脆如莺的声音,根本就不像男人。不过你的行动举止,倒落落大方,这大概是从小就常穿男装之故。也许你能骗过一般初出茅庐毫无江湖阅历的毛头小伙子,但你骗不过我,也骗不过铁剑书生那一双神目。”

  朱若兰被她一语道破自己乔装行径,不觉微感震惊。略一沉忖,问道:“铁剑书生是谁?”

  那丑怪女人微微一笑,露出碎玉般的白牙,道:“铁剑书生就是那座茅舍中的主人,迎接你们投宿的中年文士,你是不是觉得他很文秀,很爽朗,铁剑书生四字,他也算当之无愧,不但武功绝世,而且还真正地读了一肚子书──”

  朱若兰点头接道:“不错──”

  那丑怪女人猛地一翻白眼,接道:“什么不错?哼!你不要看他的外表文秀,也不要认为他读了一肚子书,就一定是个好人。其实,他比谁都坏,也正因为他读了一肚子的书,所以,鬼主意比谁都多──”倏然而住,一口银牙,咬得吱吱作响。显然,她胸中对铁剑书生有着极深的仇恨。

  朱若兰开始在江湖上走动,只不过是近两年的事,而且她足迹大部是在江南山明水秀之区,对铁剑书生和这位奇丑的怪女人来历恩怨,均茫无所知,听她责骂铁剑书生,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只听那丑怪女人一声阴惨惨的冷笑,接道:“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铁剑书生驰名江湖之时,你大概还在襁褓之中,自然不会知道他的为人。”说罢,忽地一声长长叹息,举目望天,轻摇着一头白发,似有无限黯然之感。

  饶是朱若兰聪明绝世,此刻她也听出这奇丑女人和铁剑书生之间,定有过一段凄怨缠绵的故事,但她没心情去思索分析这些。她担心的只是梦寰的伤势,和分辨出眼前这繁杂环境中的敌友。

  她无法决定是帮这位奇丑女人去对付茅舍中主人呢?还是帮助那中年文士对付这丑怪女人?沉忖良久,竟被她想出了几句话,道:“老前辈叫我过来,就只有这点事情相告吗?”

  那丑怪女人似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仰脸出神,听完朱若兰的话,忽然转过脸,伸出柔葱般的纤指,摸摸脸上两道疤痕,冷冷说道:“我告诉你那铁剑书生是个外貌文秀,但心地却十分险恶之人,而且还是个嗜色如命──”最后这一句话,震惊了朱若兰的芳心,她失声惊叫道:“什么?”

  那丑怪女人冷漠一笑,答道:“他是个贪爱女人美色的魔鬼,哼!我就毁在他的手里。”

  朱若兰不自觉分开侧密茂的松叶,向那茅舍中探看一下,见无异状,才放下了心,转脸望了那丑怪女人一眼,淡淡地问道:“你隐身这古松之上,可是俟机报胸中之恨吗?”

  那丑怪女人冷冷答道:“我如果只是想暗下毒手,以雪胸中之恨,也用不着潜隐这古树之上,冒受风霜之苦了。”

  朱若兰奇道:“那你要干什么?”

  那丑怪女人目光盯注在朱若兰脸上,神情十分严肃地问道:“你先不要问我干什么,你先说,你愿不愿帮助我?”

  朱若兰一颦秀眉,道:“那要看什么事情。”

  丑怪女人微带怒意地说道:“这卧虎岭,有两种武林异宝,所以才引得铁剑书生结庐于此,一住十五年,目的不过是监视那两件天地间异物,怕落入别人手中,哼!他那里是真的归隐。”

  朱若兰心中一动,故作淡然,微微一笑,道:“什么东西有这等珍贵,能引得那铁剑书生守了它一十五年?老前辈也甘冒风霜之苦,潜隐这古松之上。”

  那丑怪女人略一沉忖,道:“这两件东西,均极珍贵,但知道的人并不很多,你如答应助我,我自然会告诉你详细内容,如你不肯相助,我也不便相强。”

  朱若兰听得十分怀疑,道:“你先说出那两件珍贵之物名字,让我斟酌,才能决定是否助你。”

  那丑怪女人冷傲一声轻笑,道:“助我与否,悉听尊便。哼!我三手罗岂是求人相助之人!”

  朱若兰脸色微微一变,道:“你不求我,难道我还非要帮你不成?”说完,倏然转身,跃到另一个横生的松枝上,和三手罗相距约一丈左右。

  两人遥相对坐,谁也不再开口,但却都在想着心事。

  突然一阵朗朗大笑之声,由茅舍中随着夜风传来,朱若兰心头一动,忽然忆起方才三手罗之言,说那铁剑书生是个贪爱美色之人,霞琳娇艳如花,又无心机,如果他要对霞琳下手,只怕沈姑娘难逃魔掌──想至此处,只惊得冷汗满身,两臂一分身前密茂松叶,一个仙鹤戏水,由七八丈高空中直泻而下。

  直待快近地面,才倏然一个倒翻,双脚轻轻一点实地,紧接着腾跃而起,只一跃,已到了那茅舍后窗之处。她心有所念,无暇多思,轻扬玉掌推开了一扇后窗,纵身一跃,穿窗而入。

  蓦然火光一闪,点燃了桌上松油火烛,只见那中年文士,傍案而立,面含微笑,手中火折子还未熄去。

  朱若兰转脸向木榻望去,但见被乱枕横,那里还有梦寰和霞琳的踪迹。

  只见那中年文士,不慌不忙地熄去手中火折子,淡淡一笑,道:“姑娘好迅快的身法,不知令师是那位武林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