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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蝴蝶・剑》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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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声停止时,抬棺的、挖坟的、吹鼓手、念经的道士,已同时向这二十几人冲了过来,每个人手中也都多了柄刀。

  这二十几人的惨呼声几乎是同时发出的,你若没有亲耳听到,就永远想象不出二十余人同时发出惨叫时,那声音是多么的可怕。

  你若亲耳听见,就永生再难忘记。

  只剩下三个人,还没有倒下,这三人距离孙剑最近,别人没有向他们下手,显然是准备留给孙剑的。

  孙剑盯着他们。

  这三人的衣服在一那间就已被冷汗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

  其中一个人突然弯下腰,风中立刻散发出一阵扑鼻的臭气。

  他裤子已湿,索性跪了下去,痛哭流涕,道:“我不是,我不是他们一伙的――”

  他话未说完,身旁的一人忽然挥刀向他颈子砍下,直到他的头颅滚出很远时,目中还有眼泪流下!

  另一人已完全吓呆了。

  挥刀的人厉声叱喝道:“死就死,没有什么了不起。”

  他反手一刀,刀转向自己的脖子。

  孙剑突然出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他腕骨立即被捏碎,刀落地,他眼泪也痛得流下,嘶声道:“我想死都不行!”

  孙剑道:“不行。”

  这人的脸已因恐惧和痛苦而变形,挣扎着道:“你想怎么样?”

  孙剑的嘴没有回答,他的手却已回答。

  他的手不停,瞬息间已将这人每一处关节全都捏碎。

  然后他转向那已吓得呆如木头的人,一字一句道:“带这人回去,告诉万鹏王,他怎样对付我们,我们必将加十倍还给他!”

  ***

  这一战虽然大获全胜,但孙剑胸中的怒火并未因之稍减。

  他奇怪,这一战本极重要,万鹏王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未派出主力。

  鲜血已渗入泥土,尸体己逐渐僵硬。

  老伯派来的人正在清理战场。孙剑慢慢的走向铁成钢。

  铁成钢虽已倒在棺木上,但在他感觉中,却彷佛永远是站着的,而且站得很直。

  这是他的朋友,也不愧是他的朋友。

  铁成钢的人虽然已死,但壮烈却必将长存在武林。

  孙剑忽然觉得热泪盈眶,慢慢的跪了下来。他平生从不肯向人屈膝,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不能令他屈膝,

  但现在他却心甘情愿的跪下,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表示出他的尊敬。

  风在吹,不停的吹。

  一片乌云掩去了月色,天地间立刻变得肃杀清冷。

  孙剑闭上眼睛,静默哀思。

  他刚刚闭上眼睛,鼻端突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气。

  香气赫然竟是从铁成钢伏着的那口棺材里发出来的。

  孙剑额上青筋忽又暴起,挥拳痛击,棺木粉碎,棺木中发出一声惊呼。

  一柄剑随着惊呼,从破碎的棺木中刺出来。

  孙剑想闪避,但全身顿然无力,身体四肢都已不听他指挥。

  剑光一闪,从他胸膛前刺入,背后穿出。

  鲜血随着剑尖溅出。

  他的血也和别人一样,是鲜红的。

  他眼睛愤怒凸,还在瞪着这握剑的人,鲜血又随着他崩裂的眼角流下,沿着他扭曲的面颊流下。

  握剑的人一击得手,若是立刻逃,还来得及,但眼角忽然瞥见孙剑的脸,立刻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手发软,松开。

  等他惊魂初定,就看到满天刀光飞舞。

  乱刀将他斩成了肉酱。

  ***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动。

  甚至连呼吸都已完全停顿。

  大家眼睁睁的瞧着孙剑的尸体,只觉得指尖冰冷,脚趾冰冷,只觉得冷汗慢慢的沿着背脊流下,就好像有条蛇在背上爬

  孙剑竟真的死了!这么样的一个强人,竟也和别人一样也会死。

  谁都不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

  没有人敢将他的尸身抬回去见老伯。

  “棺材里那人是从那里来的?怎么会躲到棺材里去的?”

  这本无可能。

  这丧车上上下下本都已换了老伯的人。

  其中有个人的目光忽然从孙剑的尸体上抬起,盯着对面的两个人。

  这两人就是抬着这口棺木来的。

  所有的人的目光立刻全都跟着盯着他们,每一双眼睛中都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这两个人的身子已抖得连骨节都似也将松散,忽然同时大叫:

  “这不是我们的主意,是――”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又响亮的声音发出了声大喝:“杀!”

  老伯石像般站着。

  他面前有口木箱,箱子里躺着的就是他爱子的尸身。

  剑还留在胸膛上。

  他很了解他的儿子,他绝不相信世上有人能迎面将剑刺入他胸膛。

  这一剑究竟是谁刺的?

  谁有这么大本事?

  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知道,到山上去的人,已没有一个还是活着的。

  老伯静静的站着,面上还是毫无表情。

  忽然间,他泪已流下。

  律香川垂下了头。

  以前他从未看过老伯,现在,他是不敢看。一个像老伯这样的人,居然会流泪,那景象不但悲惨,并且可怕。

  老伯的心几乎已被撕成碎片,多年来从未判断错误。

  多年来他只错了一次。

  这唯一的错误竟害死了他唯一的儿子,但他直到此刻,还不知道错误究竟发生在那里!

  所以同样的错误以后也许还可能发生。

  想到这一点,他全身都已僵硬。

  他的组织本来极完密,完密得就像是一只蛋,但现在这组织却已有了个缺口,就算是针孔般大的缺口,也能令蛋白蛋黄流尽,等到那时,这只蛋就是空的,就算不碎,也变得全无价值。

  他宁愿牺牲一切来找出这缺口在那里,可是却找不到。

  暮色渐临,没有人燃灯,每个人都已被溶入黑暗的阴影里,每个人都可能是造成那缺口的人。

  几乎只有一个人才是他完全可以信任的。

  他骤然转身,发出简短的命令。

  “去找韩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