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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旧版]》第三六回 夫闹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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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紫衣一双妙目望定胡斐,说道:“你怎么不刺?”忽听得曾铁鸥叫道:“好体贴的哥哥妹妹啊!”

  袁紫衣俏脸一沉,突然收鞭围腰,向胡斐道:“胡大哥,这几位英雄好汉,你给我引见引见。”胡斐道:“好!这位是八极拳的掌门人秦耐之秦大爷,这位是鹰爪雁行门的掌门人周铁鹪周大爷……”跟着将王剑英、剑杰兄弟、曾铁鸥、汪铁鹗等一一引见了。这时王剑杰已将殷仲翔救醒,只听他不住口的咒骂凤人英,说什么“如此无义之徒,咱哥儿俩不能算完。”胡斐最后道:“这位是袁姑娘。”心念一动,又道:“袁姑娘是少林韦陀门、广西八仙剑、湖南易家湾九龙鞭三派的总掌门。”

  众人一听,都是耸然动容,虽想胡斐不会打诳,但脸上均有不信之色。袁紫衣道:“你没说得清楚。邯郸府昆仑刀、彰德府天罡剑、保定府的哪吒拳这三门,也请区区在下做了掌门人。”胡斐道:“哦,原来姑娘在途中又荣任三家掌门,恭喜恭喜。”袁紫衣笑道:“多谢!这一次我上北京来,原是想做十家总掌门,但湖北武当山的无青子老道我打他不过,河南少林寺的大智禅师我不敢去惹他。刚好这里有三位掌门人在此。喂,褚大爷,你塞北雷电门的掌门老师麻老夫子到了北京么?”

  那使雷震挡的姓褚武师单名一个轰字,听她问到师父,说道:“家师向来不来内地走动,有什么事儿,都交给弟子们办理。”袁紫衣道:“好,你是大师兄,可算得上是半个掌门人。这么着,今晚我想夺三个半掌门人做做。”

  她此言一出,周铁鹪等无不变色。秦耐之抱拳一拱,哈哈笑道:“少林韦陀门的掌门万鹤声万大哥,跟在下有数十年的交情,却不知如何将掌门之位传给姑娘了?”袁紫衣道:“万大爷死啦,他师弟刘鹤真打不过我,三个徒弟更是脓包。咱们拳脚刀枪上分高下,这掌门之位不让也得让。秦老师,我先领教你的八极拳功夫,再跟周老师、王老师、褚老师他们三位过过招。我袁紫衣有心要当一当十家半总掌门,也好到那天下掌门人大会中去风光风光。”

  这几句话竟是毫没将周秦王褚众高手瞧在眼里。她这么一叫阵,周铁鹪、王剑英等都是天下闻名的好汉,纵然命丧当场,也决不能退缩。周铁鹪道:“咱们鹰爪雁行门自先师谢世,徒弟们个个不成器,先师的功夫十成中学不到一成。姑娘肯赐教诲,敝派上下哪一个不感光宠?只是师兄弟们都是蠢材,练成了先师传下的功夫,别派的功夫却不会练。”

  袁紫衣笑道:“这个自然。我若不会鹰爪雁行门的功夫,怎能当得鹰爪雁行门的掌门?周老师大可安心。”周铁鹪和曾铁鸥都是气黄了脸,师兄弟对望一眼,均想:“便是再强的高手,也从没敢轻视鹰爪雁行门了。你仗着谁的势头,到北京城来撒野?”

  秦耐之知道今晚已非动手不可,他适才见过袁紫衣的功夫,和胡斐似在伯仲之间,自己却曾败在胡斐手下,颇想讨一个巧,让她先斗周王诸人,耗尽了力气,自己再来捡便宜,诸人之中,以他最是老奸巨猾,当下说道:“周老师、王老师的功夫比兄弟深得多,兄弟躲在后面吧!”袁紫衣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功夫不如他们,因此我挑弱的先打。外边草地上滑脚,咱们到亭中过招。上来吧!”身形一晃,进了亭子,双足并立,沉肩塌胯,五指并拢,手心向上,在小腹前虚虚托住,正是“八极拳”的起手式“怀中抱月”。

  秦耐之吃了一惊:“本派武功向来流传不广,但这一招‘怀中抱月’,左肩低,右肩高,左手斜,右手正,显是已得本派的心传,她却从何学来?”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既是如此,待小老儿搬开桌子凳子,免得碍手碍脚。”袁紫衣道:“秦老师这话差了。本门拳法‘翻手、揉腕、寸恳、抖展’八极,‘搂、打、腾、封、踢、蹬、扫、卦’八式,变化为‘闪、长、跃、躲、拗、切、闭、拨’八法,四十九路八极拳,讲究的是小巧腾挪,若是嫌这桌子凳子碍事,当真与敌人性命相搏之时,难道也叫敌人先搬开桌椅?”她这一番话宛然是掌门人教训本门小辈的口吻,而八极拳的诸种法诀,却又说得一字不错。秦耐之脸上一红,更不答话,腰一弯,跃进了亭中,一招“推山式”,左掌推了出去。

  袁紫衣摇了摇头,更不招架,只是向左踏了一步,秦耐之身前便是桌子挡住,这一掌推不到她身上。他变招却也迅速,“抽步翻面锤”、“鹞子翻身”、“劈卦掌”,连使三记绝招。袁紫衣右足微提,左臂置于右臂上交叉轮打,翻成阳拳,跟着便快如电闪般以阴拳打出,正是八极拳中的第四十四式“双打奇门”。这一招出得快极,秦耐之猝不及防,急忙斜身闪避,砰的一下,撞到了桌上,桌面上的茶碗登时打翻了三只。袁紫衣笑道:“小心!”左缠身、右缠身、左双撞、右双撞、一步三环、三步九转,那八极拳便如雨点般打了过去。

  秦耐之奋力招架,眼看她使的招是本门拳法,但忽快忽慢、偏左偏右,却又与本门功夫大不相同。袁紫衣道:“你怎地只招架,不还手?你使的是八极拳,可不是挨揍拳!”秦耐之骂道:“小贱人!”一招“青龙出水”,左拳成钩,右拳呼的一声打了出去。袁紫衣应以一招“锁手攒拳”,突然右肘一摆,翻手抓住了他的右腕,向他背上扭转,左手同时上前,四指前、拇指后,已拿住了他的“肩贞穴”,顺势向前一送,将他按到了桌上,正好将他嘴巴按到了茶碗之上,喝道:“吃茶!”

  她使这一手“分筋错骨手”本来平平无奇,几乎不论哪一门哪一派都会练到,只是出手快极,秦耐之手腕刚一碰到她的手指,全身已被制住,不禁又惊又怒,又骂道:“小贱人!”袁紫衣双手使个冷劲,喀喇一声,秦耐之右肩关节立时脱臼。袁紫衣放开他手腕,坐在圆凳上微微冷笑,说道:“这掌门人之位你让是不让?”秦耐之只疼得满额都是冷汗,一言不发,快步出亭。

  王剑英一手托住他右臂,一手抓住他头颈,一推一送,将他肩头关节还入臼窝,说道:“袁姑娘的八极拳功夫果然神妙,我领教领教你的八封掌。”说着踏步入亭。

  袁紫衣见他步履凝稳,心知是个劲敌。本来凡是练“游身八卦掌”之人,必定步法飘逸,行路犹如足不点地一般,但他脚步落地极重,尘土飞扬,那是“自重至轻、至轻返重”,根基坚实无比,他数十年的功力,决非自己所能望其项背。胡斐快步走到亭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声道:“此人厉害,不可轻敌。”袁紫衣眼皮低垂,细声道:“我多次坏你大事,你不怪我吗?”这一句话胡斐却答不上来,说是不怪,是她接连三次将凤人英从自己手底下救出;说是怪她吧,瞧着她若有情、若无情的眼波,却又怎能怪得?

  袁紫衣见胡斐走入亭来教自己提防,早是芳心大慰,她本心存惊疑,生怕斗不过这位八卦门的高手,这时精神一振,勇气倍增,低声道:“你放心!”足尖一登,跃上一张圆凳,说道:“王老师,八卦门的功夫,讲究足踏八卦方位,乾坤巽坎、震兑离艮,咱们便在这些凳上过过招。”王剑英道:“好!”慢慢踏上圆凳,双手互圈,一掌领前,一掌居后。袁紫衣道:“素闻八卦门中的王氏兄弟英杰齐名,待会王老师败了之后,令弟还打不打呢?”

  王剑英生性凝重,但听了这几句话也忍不住气往上冲,依她说来,似乎还没动手,自己已然败定。他本就不善言辞,盛怒之下,更是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王剑杰怒道:“小丫头胡说八道,你只须在我大哥手下接得一百招,咱兄弟俩从此不使八卦掌。”其实王氏兄弟望重武林,寻常武师连他们的十招八招也接不住。王剑杰一出口竟说到一百招,却也是丝毫没小觑了她。

  袁紫衣斜眼相睨,冷冷的道:“我击败令兄之后,算不算八卦门的掌门?你还打不打?”王剑杰道:“你先吹什么?打得赢我哥哥再说不迟。”袁紫衣道:“我便是要问一个明白。”王剑杰尚未答话,王剑英问道:“尊师是谁?”袁紫衣道:“你问我师承干么?”她是个千伶百俐的女子,乌溜溜的眼珠骨碌一转,说道:“嗯,王老师是动了真怒,要下杀手,所以先问一问我师父。好,我师父名头太响,说出来吓坏了你。你尽管使你八卦门的绝招。我不抬师父出来。常言道不知者不罪,你便打死了我,我师父也不怪你。”

  这几句话正说中了王剑英的心事,他见袁紫衣先和胡斐相斗,跟着制住秦耐之,出手不俗,定是大有来头。这么一个小姑娘他自不放在心上,但若下重手伤了她,她师父日后找场,说不定极难应付,听她这般说,便道:“这里各位都是见证。”呼的一掌,迎面击出,掌力未施,身随掌起,踏坤奔离,足下已移动了方位。别瞧他身躯肥大,脚步轻起来竟如飞燕掠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