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啸西风[旧版]》第三回 哈布迷宫(3)
那书生低声道:“接住我手里的针,小心别碰着针尖。”李文秀低头一看,只见那书生两根手指间挟着一枚细针,当下伸手指拿住了,却不明其意。那书生道.“这针尖上喂有剧毒,见血封喉,那些强盗若是擒你,只要轻轻一刺,即刻死命。”李文秀吃了一惊,适才早见到他手中持针,当时也不加注意,看来这一番对答若不满他意,他已用针刺在自己身上了。她此念一转:“横竖我已决心和这五个恶贼同归于尽,就让这位伯伯独自逃生吧!”当下一跃下地,在马臀一拍,叫道:“白马,白马!快带了伯伯先逃!”那书生一怔,没料到李文秀心地如此仁善,竟会叫自己独自逃开,稍一犹疑,当下催马便行。五乘马驰近身来,团团将李文秀围在核心。五强人见到了这等年轻貌美的姑娘,谁也没想到去追那书生。
五个人纷纷跳下马来,朝着李文秀狞笑。李文秀心中怦怦乱跳,暗想那书生虽说这毒针能制人死命,但这样小小一枚针儿,如何挡得住眼前这五个凶横可怖的大汉,便算真能刺得死一人,却尚有四个。她深悔出来时没有携带小刀,否则一刀自刺胸口,也免得遭强人的凌辱。只听得一人叫道:“好漂亮的姐儿!”便有两人向她身上扑了过来。
左首一个汉子砰的一拳,将另一个汉子打翻在地,厉声道:“你跟我争么?”跟着便抱住了李文秀的腰。李文秀慌乱之中,将针在他右臂一刺,口中骂道:“恶强盗,放开我,放开我。”那大汉呆呆的瞪着她。那摔在地下的汉子伸出双手,抱住李文秀的小腿,使劲一拖,将她拉倒在地,李文秀左手撑拒,右手向前一伸。一针刺入他的胸膛。那大汉正在哈哈大笑,忽然间笑声中绝,张大了口,也是身形僵住一动也不动了。
李文秀爬起身来,抢着跃上一匹马的马背,纵马向山中逃去。余下的三个强盗见那二人突然僵住,宛似中邪,都道被李文秀点中了穴道,心想这少女武功奇高,不敢追赶。他三人都不会点穴解穴,只有带这二人去见首领霍元龙,岂知一摸二人的身子,竟是渐渐冰冷,再一探鼻息,已是气绝身死。
三人大惊之下半晌说不出话来。三人中一个姓宋的较有计谋,解开两人的衣服一看,只见两人中一个臂上有一块钱大黑印,黑印之中,有一个细小的针孔,另一人却是胸口有个黑印。他登时省悟:“这姐儿手上有一枚喂有剧毒的小针。”一个姓全的道:“不怕她!咱们远远的用暗青子将她打倒,不让她近身便是。”另一个强人姓云,说道:“快追!知道了她的鬼计,便不怕再着她的道儿!”三人跨上坐骑,向前疾驰。
李文秀两针奏功,不禁又惊又喜,但也知其余三人必会发觉,只要有了准备,决不容自己再施毒针。纵马正逃之间,忽听得左首有人叫道:“到这儿来!”正是那书生的声音。
李文秀急忙下马,听那声音从一个山洞中传出,当即奔进。那书生站在洞口,说道:“怎么?”李文秀道:“我……我刺中了两个……两个强人,逃了出来。”那书生道:“很好,咱们进去躲一躲。”原来这山洞很深,李文秀跟随在书生之后,只觉那山洞越行越是狭窄。
行了数十丈,山洞豁然开朗,竟可容得一二百人。那书生道:“咱们守住狭窄的入口之处,那三个强人决计不敢进来。这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文秀愁道:“可是咱们也走不出去的。这山洞进去另有通道么?”那书生道:“通道是有的,不过终是通不到山外去。”李文秀想起适才之事,犹是心有余悸,问道:“伯伯,那两个强人给我一刺,忽然一动也不动了,难当真死了么?”那书生傲然道:“在我毒针之下,岂有活口留下?”李文秀伸过手去,将毒针递给他。那书生伸手欲接,突然又缩了回去,道:“你放在地下。”李文秀依言放下,那书生道:“你退开三步。”李文秀觉得奇怪,便退了三步。那书生俯身拾起毒针,放入一个针筒之中。李文秀这才明白,原来他疑心甚重,防备自己突然用毒针加害。
那书生道:“我跟你素不相识,为什么刚才你让马给我,要我独自逃命?”李文秀微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见你身上有病,不忍你命丧强人之手。”那书生身子晃了晃,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上……身上有……”说到这里,只见他满脸肌肉抽动,神情痛苦不堪,额头不住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来。又过一会,忽然大叫一声,在地下滚来滚去,高声呻吟。
李文秀只吓得手足无措,但见他身子弯弓形,手足痉挛,柔声道:“是背上痛得厉害么?”一伸手替他轻轻敲击背心,又在他臂弯膝弯的节脉处推拿拍打。那书生痛楚渐减,点头示谢,过了一注香时分,这才疼痛消失,站了起来,说道:“你知道我是谁?”李文秀道:“不知道。”那书生道:“我姓华名辉,江湖上人称‘一指震天南’的便是我。”李文秀道:“啊,原来是华伯伯。”华辉道:“你没听见过我的名头么?”言下微感失望。要知“一指震天南”华辉的名字当年轰动大江南北,武林中无人不知,但瞧李文秀的神情,竟是毫无异样。
李文秀道:“我爹爹妈妈一定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到回疆来时只有八岁,什么也不懂。”华辉脸色转愉,道:“那就是了。你……”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忽听洞外山道中有人说道:“一定是躲在这儿,小心她的毒针!”跟着脚步声响,三个人奔了进来。
华辉急忙取出毒针,指着进口之处,低声道:“等他进来后刺他背心,千万不可性急,刺他前胸。”
李文秀心想:“这进口处如此狭窄,乘他进来时刺他前胸,不是易中得多么?”华辉见她脸有迟疑之色,疾言厉害色的道:“生死存亡,在此一刻,你敢不听我话么?”便在此时,只见进口处一柄明晃晃的长刀伸了进来,急速挥动,以防敌人偷袭,跟着便有一个黑影慢慢的爬进,却是那姓云的强人。
李文秀记着华辉的话,缩在一旁,不敢动弹。华辉冷冷道:“你看我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伸手虚扬。那姓云的横刀身前,凝神瞧着他,防他发射暗器。李文秀手起杖落,杖头在他背心轻轻一点,毒针已入他的肌肤。那姓云的只觉背上被蜜蜂刺了一下,大叫一声,就此僵毙。那姓全的紧随在后,见他又中毒针而死,只道是华辉手发毒针,只吓得魂飞天外,不及转身逃命,倒退着手脚齐施的爬了出去。
华辉叹道:“倘若我武功不失,区区五个毛贼,何足道哉!”李文秀心想他外号叫作“一指震天南”,自是武功极强,怎地见了五个强人竟是亡命而逃,于是说道:“华伯伯,你因为生病,所以武功施展不出,是么?”华辉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立过重誓,倘若不到生死关头,不轻易施展武功。”李文秀,“嗯”的一声,觉得他些言不由衷,明明自己说“武功已失,”却又支吾掩饰,但他既不肯道,自也不便追问。
华辉似乎也察觉自己言语中有了破绽,当即岔开话头,说道:“我叫你刺他后心,你明白了其中道理么?他攻进洞来,全神防备的是前面敌人,你不会什么武功,袭击他正面是不能得手的。你引他凝神瞧着我,你在他背心一刺,自是应手而中。”李文秀点头道:“伯伯的计策很好。”须知华辉的江湖阅历何等丰富,要摆布这样一个小毛贼,自是游刃有余。
华辉从怀中取出一包蜜瓜的瓜干,递了给李文秀,道:“你先吃一些。那两个毛贼再也不敢进来,可是咱们也不能出去。待我慢慢想个计较,一举将两人一齐杀了。要是只杀一人,余下那人必定逃去报讯,大队人马跟着赶来,可就棘手得很。”李文秀见一切全在他的意料中,自己纵然费心,也决计想不出比他更高明的法子,于是饱餐了一顿瓜干,靠在石壁上养神。
过了两个时辰,李文秀突然闻到一阵焦臭,跟着便咳嗽起来。华辉道:“不好!毛贼用烟来熏咱们!快堵住洞口!”李文秀捧起地下的沙土石块,堵塞进口之处,好在洞口甚小,一堵之下,吹进来的烟雾便大为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