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行[旧版]》第三十三回 雪山之变(2)
石清道:“白师伯内功造诣,天下罕有,年纪又不甚高,调养几日,定占勿药,贤弟也不须太过担忧。”心中却不由得暗喜:“白师伯一生病,便不能立时处置我孩儿,天可怜见,好歹拖得几日,待那张三、李四到来,大伙儿拚力一战,咱们玄素庄和雪山派共存亡便是。”
说话之间,天色渐黑,封万里命人摆下筵席,这一次却给石破天设了座头。除封万里外,雪山派中又有四名弟子坐了主位相陪,耿万钟、柯万钧等新归的弟子却俱不露面。
陪客的弟子中有一人年岁甚轻,名叫陆万通,口舌便给不住的劝酒,连石破天喝干一杯酒后,也随即给他斟上。
闵柔喝了三杯,便道:“酒力不胜,请赐饭吧。”
陆万通道:“石夫人有所不知,敝处地势高峻,气候寒冷,兼之终年云雾缭绕,湿气甚重,两位虽然内功深厚,寒气湿气俱不能侵,但这参阳玉酒饮之于身子大有补益,通体融和,是凌霄城中一日不可或缺之物。两位还是多饮几杯。”说着又给石清夫妇及石破天斟上了酒。
闵柔早觉这酒微辛而甘,参气甚重,听得叫做“参阳玉酒”,心想:“他言语说得客气,说什么我们内功深厚,不畏寒气湿气侵袭,看来不饮这种烈性药酒,于身子还真有害。”于是又饮了两杯。突然之间,只觉小腹间热气上冲,跟着胸口间便如火烧般热了起来,忙运气按捺,笑道:“封贤弟,这……这酒好生厉害!”
石清却霍地站起,喝道:“这是什么酒?”
封万里笑道:“这参阳玉酒,酒性确是凶些,却还难不到名闻天下的黑白双剑,玄素双侠吧?”
石清厉声道:“你……你……”身子一晃,向桌面上俯跌下去。闵柔和石破天忙伸手去扶,不料二人同时头晕眼花,天旋地转,都摔在石清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石破天迷迷糊糊的醒来,初时还如身在睡梦之中,缓缓伸手,想要撑身坐起,突觉双手的手腕上都扣着一圈冰冷坚硬之物,心中一惊,脑子便清醒了,登时惊觉手上脚上都已戴上了铐镣,睁开眼来,却是黑漆一团,不知身在何处。他一跃而起,只跨出两步,砰的一声,额头便撞在坚硬的石壁之上。
石破天定了定神,慢慢移动脚步,伸手触摸四壁,发觉处身在一间丈许见方的石室之中,地下高低不平,都是巨石。他睁大眼睛,四下察看,只见左角落里略有微光透入,再一细看,原来是个不到一尺见方的洞穴,猫儿或可出入,却连小狗也钻不过去。他举起手臂,用手铐敲打石壁,四周发出重浊之声,显然石壁坚厚异常,难以攻破。
石破天倚墙而坐,寻思:“我怎么会到了这里?那些人给我们喝的参阳玉酒,定是大有古怪,想是其中有蒙汗药之类,所以石庄主也会晕倒,摔跌在酒席之上。看来雪山派的人执意要杀石中玉,生怕石庄主夫妇抗拒,因此上将咱们迷倒了。然而他们怎么又不杀我?多半是因威德先生有病,先将我们监禁几日,待他病愈之后,亲自处置。”
又想:“威德先生问起之时,我只须说明我是狗杂种,不是石中玉,他和我无怨无仇,非放了我不可。但石庄主夫妇,他却未必肯放,说不定要将他二人关在石牢之中,待石中玉自行投到再放。可就不知要关到何年何月了。石夫人这么斯文干净的人,给关在瞧不见天光的石牢之中,气也气死她啦。怎么想个法子将她和石庄主救了出去,然后我留着慢慢再和白老爷子理论?”
他一想到救人,登时发起愁来:“我自己给上了脚镣手铐,行动不得自由,尚要等人来救,怎么还能去救人?这凌霄城中,个个都是雪山派中的人,又有谁能来救我?”
他双臂一分,运力挣动铁铐,但听得呛啷啷铁链声响个不绝,铁铐却是纹丝不动,原来手铐和脚镣之间,还串连着几条铁链。便在此时,那小洞中突然射进灯光,有人提灯走到了石室之外,跟着洞中塞进一只瓦钵,盛着半钵米饭,饭上铺着几根咸菜,一双毛竹筷插在饭中。
石破天顾不得再装哑巴,叫道:“喂,喂,我有话跟白老爷子说!”外面那人嘿的冷笑一声,洞中射进来的灯光渐渐隐去,竟是一句话也不说,自行去了。
石破天闻到饭香,这才想起肚子已是十分饥饿,心想:“我在酒筵中吃了不少菜,怎么这时候又饿得厉害?只怕我晕去的时候着实不短。”捧起瓦钵,拔筷便吃,他虽是手上戴着铁铐,行动不便,还是边扒边倒,将半钵子饭吃得干干净净。
他吃完饭后,将瓦钵放回原处,数次用力挣扎,发觉手足上铐镣竟是精钢所铸,虽是运起内力,亦无法将之拉得扭曲,反而手腕和足踝上都擦破了皮;再去摸索门户,不久便摸到石门的缝隙,但以肩头一推,那石门竟是晃也不晃,也不知道有多重实。
石破天叹了口气,心想:“除了等人带我出去,那是再无别法了。只不知他们可难为了石庄主夫妇没有?”
既然无法可想,索性也不去多想,靠着石壁,闭眼入睡。石牢之中,不知时刻,多半是等了整整一天,才又有人前来送饭,只见一只手从洞中伸了进来,把瓦钵拿出洞去。
石破天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待那人又将盛了饭菜的瓦钵从洞中塞进来时,他一扑而上,呛啷啷铁链乱响声中,已抓住了那人的右腕。他的擒拿功夫加上深厚内力,一抓之下,纵是武林中的好手也是禁受不起,何况一个端饭送菜的常人?
只听那人痛得杀猪也似大叫,石破天跟着一扯,已将他整条手臂从洞中扯了进来,喝道:“你再喊,我便把你的手臂扭断了!”
那人哀求道:“我不叫,你……你快放了我。”
石破天道:“你把石屋的门开门,放我出来。”
那人道:“好,你放开手,我来开门。”
石破天道:“我一放手,你便逃走了,不能放。”
那人道:“你不放手,我怎能去开门?”石破天心想此话倒也不错,老是抓住他的手不放,实无用处,但好容易抓住了他,总不能轻易放手。灵机一动,道:“快将我手铐的钥匙丢进来。”
那人道:“钥匙?那……那不在我身边。小人只是个送饭的伙夫。”
石破天听他语气有点不尽不实,反而此刻无法可想。便将手指紧了一紧,道:“好,那我将你的手腕先扭断了再说。”
那人痛得连叫:“哎哟,哎哟。”
只听得当的一声,一条锁匙丢了进来。这人甚是狡猾,竟将钥匙丢得远远地,石破天要伸手去拾,那便非放了他的手不可。
石破天一时倒是没了主意,拉着他手从洞中力扯,想伸脚去勾那钥匙,虽将那人的手臂尽数拉了进来,还是和那锁匙差着数尺,倒将那人扯得疼痛异常,叫道:“你再扯,可要将我的手臂扯断了。”
石破天尽力伸腿,但手足之间有铁链相系,终是无法够到。他瞧着自己伸出去的那只脚,突然想起,屈起左腿,将脚上鞋子脱了下来,对准墙壁,着地掷出。鞋子在壁上一撞,弹了转来,正好带着那条锁匙一齐回转。
石破天一声欢呼,拾起钥匙,插入左手手铐的匙孔之中,轻轻一转,喀的一声,手铐便即开了。
他将右手的手铐也即打开,反手便将手铐扣在那人的手上。那人惊道:“你……你干什么?”
石破天笑道:“你可以去打开我的房门了。”将铁链从洞中送出。那人兀自迟疑,石破天抓住铁链一扯,又将那人手臂从洞中扯了进来,力气使得大了,竟将那人的脸孔扯得掩在石壁之上,只撞得鼻血长流,满脸青肿。
那人情知无可抗拒,只得拖着那条呛啷啷直响的铁链,将石室门打开。可是铁链的另一端系在石破天的足镣之上,室门虽开,这铁链通过一个小洞,缚住了二人,石破天仍是无法出来。
他将铁链扯了一扯,道:“把脚镣的锁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