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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异人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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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华闻言,不禁“哎呀”了一声。孔氏忙道:“华儿莫担心,如若有事,我们还能平安回来么?底下才有趣呢。那为首强盗其势汹汹,口中吆喝,先把两个人抓出来,洗干净,送他们一齐回老家去。那几名轿夫早跪在地下,哭喊大王饶命,闹成一片。我先也被他吓昏,后见你爹已走出轿,和为首强盗分说:‘我家虽非富有,对苦朋友向不吝惜,尤其是江湖上人最喜结交。要钱好说,何必如此?我夫妻新年赴宴,身边所带无多,你连衣服全剥了去,能值几何?素无仇怨,我一书生,杀我作什,与其徒害人命,并无所获,转不如交个朋友。只着一同伙随我到家,今夜固是量力相赠,便日后如有为难,也可随时寻我取用,留个长期接应,岂不甚好?’

  哪知盗首只管持刀威吓,一会说要杀你爹,一会又说要先杀我。对于你爹所说,直似一个不懂人话的畜生,一句不曾在意,所答也非所问,全不对题,一味虚张声势,并不真个动手,不时向来路上张望,意似焦急。你爹何等聪明,时候一久,看出内有隐情。因担心我害怕情急,万一短见,故意喝道:‘我说了这一会,你们全不理睬,想是命中注定要杀,容我夫妻死在一处好了。’说罢,便试探着往我轿前走来。

  强盗并未拦阻,仍乱晃着刀枪,乱吵不已,并有一人往林内走去。同时我又发现有两名轿夫口里干号,哭喊大王饶命,却在对使眼色暗笑。我起初原想岳州大地方素无盗贼,不过穷人想财为盗,未必有什么别的举动。早打好主意,如被你爹说服,破财无妨,真要迫我出轿,便见机行事,以防凌辱。心神一定,也看出许多破绽。此时你爹已明白大半,我却看出强盗雷大雨小,并非真要杀人。”

  “后来盗首想因时候越久,我夫妻已在隔轿说话,去了惧意,不怎理他们,觉着不是意思,故意用刀恶狠狠指着你爹的脸说道:‘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么?你做梦呢。因为今日头一次发利市,照例见红,非杀一人不可,偏是弟兄们忘了把利市牌和将军令带在身旁,如今着人去取,便宜你多活片刻罢了。’随听林内有一妇人声音冷笑,接口道:‘满嘴鬼话,待要吓谁?一会自有你们好看,才知你们在作梦呢。’我还当是他同党说话,盗党已一阵大乱,盗首立时怒喝,争先持刀往林内找去。那伙强盗共是九人,围着我们的还有六人正在发威叫嚣,又听林内人说道:‘你们衣食父母来了。’

  你爹偏头一看,只见来路上蹄声得得,跑来三匹马,并不甚快,跑着跑着,内中一匹忽往斜刺里树林中跑去。旁立六盗忽然各持刀枪,发起威来,一个竟伸手来拉你爹,说要拖到林内杀害。我当时疑心来的是他们同党,正在害怕,忽听马上两人老远大声急喊:‘无知狗强盗,竟敢杀我的老长亲,叫你们知道钱小英雄的厉害。’我刚听出是钱家宝贝儿子的口音,随听当的一声,好似铁东西撞在石地上。盗党急喊道:‘坏了,二头子已然中镖,来人本领高强,是个英雄,我们留神呀!’立时一阵大乱,两马也已跑到。这六名强盗,一个扶起倒地同伴往林内逃避,余下四个上前迎敌。”

  “你爹越发明白,回到轿前,说今晚的事必有蹊跷,我们静以观变好了。我也探头出望,月光照见小钱和同来一人全都衣冠不整,皮袍上好些破碎,露出毛里。对于盗党却是耀武扬威,口中大骂,手里拿着一根棍,没见怎打,那四个盗党竟被打跑,齐往林内逃走。他也不追,朝我走来,意似想要表功卖好。刚说:‘我早知这条路上不安靖,偏不听劝,果然差一点没出乱子。可恨强盗跑掉。’忽听一妇人接口骂道:‘放你娘的屁!这些无赖才跑不掉呢。’循声一看,正是先遇见的那自发贫妇,不知何时走来,在旁发话,小钱想是被人揭穿,羞恼成怒,骂声老乞婆,手刚一举,我看见同来那人暗中扯他衣服,似叫他不要动武,已是无及。

  同时轿夫中有两名也帮小钱喝骂,上前去推,还没近身,这贫妇把手一挥,全数跌倒在地,爬不起来。她指着小钱笑道:‘男婚女嫁,各凭心愿。凭你家财势,讨个寻常美女,只要留心寻访,并非难事,如何使出这等下作主意?万一被官人撞见,林氏夫妻再不大量,一个弄假成真,你家有富名,这官司吃得住么?我本心不想使你当人出丑,才在来路上给你一点苦吃,欲使你错过时刻,知难而退;你所使打手,由我发落。你不到黄河心不甘,偏要寻来。想是林家该有这场是非,无法代解。可是林女绿华与我颇有瓜葛,决不容人欺侮,为此伸手管这闲事。幸而遇我,如是遇上那位道友,你们想全活回去就难了。你不是说强盗都被你打跑,显你英雄吗?这个容易,待我唤将出来,休说一对几人,便一对一,由我指出人来与你动手,只要你打得过,我便能作主,如你心愿。你看如何?’随又将手一挥,那九名盗党一齐走出,一个还拉了一匹马,地下倒的人也全立起。

  小钱意似犹疑,为首盗党和同来那人已同声劝道:‘这位婆婆是个有法力的异人。大丈夫何患无妻,索性把话说明,死了这心,只请令亲容让,不要往外传扬便了。真要由她选人动手,决不容我们作假,万一刀枪无眼,受伤白白吃苦。’小钱想是先前吃过苦,气忿忿说道:‘今晚吃你捣鬼欺负,怨我没本事,暂时且由你发威。你姓什么?家在哪里?敢说出来么?’贫妇笑道:‘狗子羞急,有什用处?我早料你不会死心,早晚自寻死路。此是你父昔年孽重,为富不仁之报。我名崔五姑,丈夫姓凌,家居所在,谅你也找不去。不过此数年中,每年正二月必来君山访友,暂时也不会离开,只管寻我便了。’小钱气忿忿答了一个‘好’字,狼狈上马,和同党走去。贫妇便嘱轿夫抬送我们到家,不许怠慢;今晚之事,不许告人。否则对他们和小钱俱都不利。”

  “你爹和我一同称谢,想要挽留她同回。她说多少年行云流水,不愿往人家走动。那两丸药,上附用法,不论重伤重病,服了就可痊愈。并说我儿日后另有遇合,不宜当作寻常闺中女儿看待,将来全家都有好处。天已夜深,可速回家。目前各省流寇四起,狗子所说道途不靖,并非全是假话,不过离此尚远,这一半年内,还不致有事罢了。绿华如能习武,实是佳事。说罢,便作别走去。我们知拦不住,只得上轿回来。

  “你说今晚的事多么气人?如非遇到这位异人解救,岂不惹厌?他们也不想想,就算此计成功,你父女不愿意这门亲事,有什用处?”

  绿华先颇听得起劲,及听那异人自称崔五姑,丈夫姓凌,不禁心中一动,好似这两人,以前常听人提到,于自己仿佛还有关系,偏生想不起来。孔氏见她一双明眸望着自己,只管出神,一言未发,当她听了有气。笑道:“事已过去,乖儿气他作什,天已不早,我们睡吧。”

  绿华本想把夜来奇遇告知,又恐半边老尼不快,只得罢了。笑答道:“只要爹娘平安,女儿才不为这类蠢才生气呢。我已叫青萍去弄消夜,爹娘吃点再睡如何?”

  孔氏答道:“也好。”

  少琴也觉夜深腹饥。绿华要走,孔氏止住道:“我一天没见到我儿,陪我一会,由青萍一人去做吧。好在今晚是吃稀饭,东西现成,不费什事。”

  绿华不知怎的,觉着心中一酸。还未归座,青萍已端了托盘走进,饭肴精美,自不必说。三人各自吃了一些,分别安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