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王》三三
金标见老伴送命,越发情急,只为贼党上来口发狂言,要金标乖乖的跟他同走,否则来人甚多,便要杀个鸡犬不留。一时想错了念头,以为贼党未由村口直入,单这一面便有这多,当作真话,惟恐连累村人遭殃,两小弟兄本领虽已学成,到底寡不敌众,何况由去年起,耳闻贼党那么厉害,决非老少三人所能一拼,又在怒火头上,神志已昏,心中顾虑,竟忘了出声呼喊,等到想起来贼如此凶恶,不使自己人知道只有更糟,业已无及,只喊得两声,人已倒地。
群贼先本想把金标生擒回去凌辱惨杀,不料金标虽然吃了年老的亏,武功仍有根抵,又当情急拼命之际,七八个照面过去,群贼反被打伤了两个,金标也被暗器打中,仍能忍痛相拼,越杀越勇。唐、陆二贼见金标本领虽不似奚能所说那么厉害,与江湖上传闻相符,心胆越壮,但见敌人仍非易与,只凭一双空手,纵横飞舞,以一敌众,打了一阵,贼党反被伤了两个,唐贼肩头也受了一点轻伤,再要不成而退,本来面目已被看破,这人先丢不起,知道生擒不易,立时发令往死里打。先因为首二贼一意生擒,群贼讨好,许多顾忌,出手均非制命之处,被金标看破,方始勉强应付,否则单是为首二贼,金标赤手空拳也早吃亏,何况这多恶贼,邮山四害轻功又好,连想且战且退都办不到。等到群贼不管死活乱杀上来,势如狂风暴雨,内中又无一个弱手,如何能当?刚被时应一铁鞭打中肩臂,一声怒吼未喊出,夹背心又挨了宿和一铜锤,当时倒地不起,晕死过去。
二贼正要想将人头斩下,带回山去,忽听一声断喝,眼前寒光连闪,那准备斫头的四害宿和首先翻身栽倒,同时一股急风带着一条人影,由斜刺里凌空飞来。女淫贼大害巴笑桃虽是个老妖怪,年已五十将近,还是那么淫荡凶残,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男装,本领却是不弱,眼力更高,一看来势,便知是位剑侠中人,首朝为首二贼打了一个暗号,当先窜将出去。另外四贼,一个早被金标一掌震伤脏腑,死在地上;一个受伤不重,也看出来势不妙,口中呼哨,随同另外两贼分头逃去。
来人正是单鸢,刚由祁连山探敌回走,来寻金标等老少三人商计,途中听说三人在家甚是安静,还觉去年走时没有料中,谁知就这相差片刻之间,金标夫妻竞为恶贼所杀!正顺大路,想往前村绕去,就便查探昨日途中所闻之事,相隔也只十来丈,猛瞥见道旁隔着一片树林土沟的田野中有白光闪动,行家眼里,一望而知那是刀矛之类映着斜阳闪光所致,心方一动,又听远远怒吼了一两声,一看正是郝家田地,喊声“不好”,忙即飞身越沟而过。刚刚赶到群贼动手的一片疏林之中,便见金标倒地,一贼拿起钢刀正待斫下。急怒交加,迫不及待,扬手一支小箭飞将过去,先将四害宿和杀死,人也跟踪飞扑过去。
本想追贼,因见金标手动了一下,还当未死,身边又带有极好伤药,好在这班贼党落在自己眼里,无异网中之鱼,迟早全数伏诛,念头一转便停了下来。仔细一看,金标内部重伤,已无生理,同时在腿上发现一支暗器,正是昔年诸位英侠到处搜索、曾经残杀许多善良的老女淫贼巴笑桃所用暗器蝎子钩,虽然无毒,一被打中,不残废也差不多,凶恶己极,初来匆匆,邱山四害心中有病,出门照例不大显露本相,女淫贼又是男装,不与对面动手看不出来,心想:人死不能复生,勉强救转,不过多延数日寿命,反增苦痛。一时激怒,恐这三个逃窜多年、穷搜不见的邮山余孽又被溜走,看逃贼那等机警,见面连手都未交便自逃走,分明深知自己底细,就许连贼巢都不回转,又往别处隐藏,再寻他们踪迹便非容易。想到这里,更不怠慢,忙即跟踪绕路追去。
哪知女贼机警绝伦,虽未认出单鸢面貌,看那来势,便知苏门诸隐士之一。逃得又快,轻功又好,一到外面,便料群贼必要跟了同逃,这等逃法必被敌人追上,同归于尽,猛生毒计,一面急于逃生,一面又爱上唐、陆二贼年轻,最心爱的四害宿和业已送命,剩下三害时应,既嫌自己年老色衰,还要吃醋,正好借刀杀人,使后逃同党做替死鬼,否则敌人只一追来,无论逃得多快,也被追上。两路分逃,尚恐敌人杀完一面又杀一面,难于逃生,如何合在一起?百忙中,先朝二贼悄悄警告,非但不曾逃走,反倒退将回来,掩向道旁土沟草树丛中。
后逃三贼起步较迟,又都带一点伤,逃得较慢,逃到路上一看,男女三贼已不知去向,那是一条笔直的大道,再往前去,两旁都是坡陀草树,事前原曾约好,万一有什不测,先走的人可往前面林中相会,彼时曾笑唐贼本领不差,到底有身家的人,样样胆小,果然发生此事,忙同赶去。可笑三贼,就这样都逃不脱,反因共总相差不多时地,先逃的人便是会飞,也不会没有影迹,回顾敌人不曾追来,虽料不是寻常,到底不曾对手,对头又只孤身一个。内中时应首先想起来去路上女淫贼常时勾引唐鉴,双方眉来眼去,任意调笑,女贼淫凶无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近来彼此失和,莫又变心,出什花样?首先激发妒火,喊住二贼,待要回身窥探。
没料到单鸢早知贼党逃路,还未看出女淫贼那等狡猾,见人不能救转、跟踪追出,已快由斜刺里田野中绕向前途,再反身追来,不论群贼如何逃法,均可挨个杀将过去,三贼便不回身,也难保得性命。双方一来一去,同时起步。
女淫贼恰在暗中看去,正嘱咐唐、陆二贼往相反一面一同绕路逃走,瞥见时贼停步想要回转,此时如不再用阴谋害人替死,也许中途被旁边树林错开,相机分逃,保得残生,女淫贼偏想前面三贼替死。同时唐、陆二贼一听苏门山中隐侠便吓了一身冷汗,当时警觉,一样心毒,哪还顾什同党和女淫贼的安危?唐鉴再朝女淫贼假意献媚,借着感谢为由,顺手搂了一下。女淫贼巴笑桃早爱二贼财势年轻,色令智昏,悄说:“他三人真个可恶!如被反身赶来,只有都死。你两弟兄快些先逃,我迎上去,乘着强敌业已绕往前面,有草树挡住,我不像他们那么蠢,将其支开,拼冒点险,设法掩逃回来,免得你们受害。”
说时,见二贼满脸感激之容,越发高兴,自恃机警,匆匆说完,便借草树隐身,迎上前去,一面连打手势,催前面三贼急速回身向前逃走。三贼见她孤身追来,哪知女贼心毒?全部照办,重又顺大路逃去。
女淫贼回顾身后二贼,已早在分手时逃走,陆升云不知去向,唐鉴正借来路土崖掩身飞驰,逃得极快,人影接连两闪便自不见,始终头也未回。侧面小路上先有一身材矮小的路人正往官道这面走来,在树影中略一隐现,也未再见,当时不曾留意,正想看前面三人是否遇敌,自己如何逃法,忽然想起二贼也是分路逃走,并无一个等候自己,心中一动,暗忖:生平淫凶阴毒,由十几岁起,阴谋杀害的少年男子不知多少,如今人老珠黄,唐、陆二人,山中堆满金银,人又年轻美貌,姬妾甚多,怎会看我得起?我为他们冒险引敌,他们头都未回,全无留意,莫要一生惯用心机,愚弄他人送命,如今却反害了自己。他们如无恶意便罢,如想叫我一人替死,他们也休想保活命!牙齿一咬,刚要回身逃走,忽听身后哼的一声,回看正是方才所见那人,就这稍微寻思转眼之间,来人竟会到了身后,又是一个女子改装,便知踪迹已被看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女淫贼心凶手辣,动作极快,更不怠慢,扬手便是一刀,同时右手蝎子钩也自发出。哪知她快,敌人比她更快,本领更高,刀斫过去,对方避都未避,竟伸空手一把抓住。百忙中只觉左手一震,随着敌人握刀一抖之势,膀臂震得又酸又麻,身子一歪,暗器也全打偏,紧跟着,随同敌人一抖一拧之势,虎口立被震破,那力气之大简直出奇,从所未见。这一惊真非小可,慌不迭松刀纵起想要逃走,业已无及,一股掌风过处,右膀先被打折,奇痛攻心,刚“嗳呀”一声,人便倒翻在地,不能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