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爪山王》七
那贼又急又愧,打又打不过,方自惊惶想逃,苦无机会。吃少女双刀往起一绞,暗道“不好”,知道如不丢刀,必死无疑。刚把手一松,打算就势倒纵出去,眼前人影一晃,寒光已自盖顶。刚喊得“饶命”二字,叭的一声,右肩膀早着了一刀背,同时右股又中了一腿,其痛彻骨,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侧,横倒就地。
下余两贼最是凶横,分斗韩、赵二人,闻声回顾,见同党如此丢人,自觉难堪,一面苦斗,口中怒喝:“小裘,你真如此没骨气!头掉下来不过碗大的疤,照你这样脓包,要教少寨主知道,也是没命,何苦出来现眼!反正活不了,早死不是一样……”
话未说完,忽听少女喝道:“朱大哥,莫叫那贼跑了!我倒看看这两个毛贼有什骨气?”
大成因自己这面已占上风,不愿以多为胜,正想将韩福换下。刚往前一纵,二贼口中虽说狠话,见敌人添了生力军,本就着忙,少女的话也未听清,猛觉一股疾风劈面扑来,心中一惊,少女已人随声到,口喝:“二位且退,待我除此二贼!”
随说,左手刀往上一磕,内中一贼手中齐眉棍先被磕飞,想逃已自无及,吃少女一刀背斫中左膀,当时折断,怒吼一声,倒地晕死。另一贼本和韩福动手,见少女本领这高,大惊欲逃,吃韩福看出破绽,挡开对方板斧,分心就刺。那贼一发慌,惜了方向,吃少女一扁刀背打向后心,横腿一脚踹出丈许远近,跌翻在地,先倒地那贼纵身想逃,被大成纵身追上,擒了回来,放在一起。喝问来历。
紫烟笑道:“我认得他们,都是虎爪山的毛贼。无须细问。只叫他把死尸背走,省招苍蝇。”
随向三贼喝问愿否。晕死贼也自醒转,人终惜命,好在大家一样;谁也不笑谁,全都服低,改了口风,只求免死,无不应从。内中一贼名叫裘标,哭诉:“寨主法严,遇敌从不许丢他的脸,这样回去必死无疑,我们将死尸埋葬之后,也不敢再回山去,只求诸位英雄侠女不要对人提起今日之事,感恩不尽。”
大成闻言,正合心意,见另二贼也是垂头丧气,面容愁苦,便以好言安慰,还探了几句虚实,问知与裘贼同一心意。看他背走死尸,负伤往侧面山崖走去,然后低嘱韩、赵二人速急回店养息,自往取镖必能成功,转告同人无须忧急。说完便取了钓竿,自和紫烟上路。
紫烟听大成不住称赞她的武功,笑答道:“我算什么!休说像石老大公那样飞仙剑侠,便关中老少九侠和我姊姊、李二哥,我也差得大远。听说虎爪山老贼父子本领不弱,小贼更有几个死党,那盗去红镖留下木如意的猾贼颇有一点鬼门道。休看方才杀贼那等容易,这些都是他寨中下三路的毛贼,平日狐假虎威,打着老贼旗号到处横行,无恶不作,实则无甚本领。他那虎爪山贼巢共有三层关口,一层比一层厉害,如非持有石老前辈信符,凭朱大哥恐还不易进去呢。”
说时,大成忽想起那地方正是先前贼的去路,料被听去,心想贼已不敢回山,也就拉倒。二人一路疾驰,边说边走。紫烟因大成对她甚是看重,十分高兴,越说越投机,不觉赶出好几十里。连翻过了好几座山头溪涧,行入中条山深处,望见前面山势越发险恶。先前还见山凹中藏有三两户人家茅舍,到了最末一段,登高四望,更不见一点人影。到处危崖削壁,大壑绝涧,有的地方须用套索飞渡始能过去,似这样连经好些险地,到一危崖之下停住。
紫烟道:“由此往东一绕,地名十六里洼,乃是入山正路,共有数十户人家,多卖酒食,以备入山采药人和打猎人居住。只有一家是贼党耳目,余均好人。为了这一带产有不少药材,野兽又多,老贼本想洗手,不知狗子又做强盗生涯,便小贼也不肯吃窠边草,故此环山数百里内反倒安静。山民只知虎爪山任有几家大户,田地甚多,并不知是强盗,有那迷路误投的人,反倒受他款待,因此全说他好。来人多到寨前庄园便被留住,贼巢在庄园后、山口之内,外人也从未到过。这些地方我也全都听说,只上月有一次同了姊姊来此窥探虚实,刚到这里、便被李二哥追来,强劝回去,未往前山,你既奉命讨镖,自应由前山走进,到了镇上吃一点东西,稍微洗漱,从容前进,照着你们镖行规矩拜山。我由这峭壁上攀援过去,等你走到,也是时候了。”
大成见她娇小美秀,年纪轻轻,竟具如此胆勇本领,好生钦佩。知拦不住,只得婉劝了几句,照着所说途向赶去。因自天明前动身,走得又快,途中对敌,无多耽延,这时天已辰已之交,算计午前后必可赶到。边走边想,略一转折,便见林径外现出一片山村,身上兵器已早包好,绕往村中一问,果是十七里洼。寻了一家比较干净的店铺,要些酒食脸水,洗漱之后,正在独酌。那店地方不大,天气又好,客座均设门前豆棚之下,大成打算吃饱之后,觅地大解,再行人山。所要麦食,尚未煮来,见那一排全是卖酒食的店铺,来往的人多是猎户和采药人,到处堆挂着药材兽皮,更有好些独轮小车和骡马驮载,熙来攘往,也颇热闹。正在察看哪一家是贼店,忽听马蹄响动,由山外一面,飞也似急驰来几匹快马,遥望烟尘滚滚,蹄声嗒嗒,晃眼便自临近。马上共是三个彪形大汉,头戴范阳毡笠,背插兵刃,神态猛恶,一望而知是些江湖豪客。本由村前经过,因马大快,马蹄带起来的浮土狂风卷雪也似,闹得两旁食客杯盘中满是沙土。
大成刚把眉头一皱,忽听身侧有一四川口音,哑声哑气的骂道:“报丧去么!这样撞魂做啥子?想找阎老五报到,还差小半天呢!”
说时,前行二马已先飞驰过去,只有一骑落后数丈,好似听见有人骂他,因马太快,已赶出十多丈,又拨转头来。大成知道惹祸,往旁座一看,豆棚下有一半桌,侧坐一个口带川音的外路客人,身材矮小,年约三十多岁,穿着一件青布衫,手里拿着两个核桃,腰间挂着一根铁笛,见马上人赶回,冷笑一声,目光便看别处,神色自如,若无其事。大成久跑江湖,何等目力!见那矮子神情可疑,心中一动,目光到处,忽然发现两边邻近自己桌上满是浮土,旁桌却是干干净净,大碗盛酒,酒中也无半点尘沙,越知有异。方自留神察看,那马上人是个黑脸壮汉,已然驰回,翻身下马,立有店伙赶出,将马接去。壮汉怒冲冲走到桌前,先朝大成上下打量了一眼,方要开口,旁坐矮子说道:“人要瞎了眼睛,就把财神当瘟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