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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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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姑忙道:“纸条上写他是东南山中大侠,替天行道,专杀恶人,并还未卜先知,今天把人救走,以后我们只再虐待土人商客,便将全家杀死,鸡犬不留。还有些话,已记不得了。”

  老贼何等精细,早就断定今日仇敌必是新村派来,中有好些疑点,又早看出所留纸条匆匆写成,笔迹潦草,话也藏头缩尾,只一两句,分明是恐来历被人看破,故意遮掩,连大汉行时所说避秦岭住家之言,全是假的。正在盘算,如何应付。忽听玲姑说了这一套,更生疑心,忽然想起一事,把一张阴渗渗、有皮无肉的老脸一沉,冷笑道:“今夜之事,来贼决不只此一个,也许还有内应都不一定。纸条何在,取来我看,是否一人所为?”

  玲姑说完假话,见老贼注定自己,满脸阴险狡诈之容,一言不发,猛想起老贼诡诈多端,最是难惹,莫要被他听出破绽,心方一动,忽听这等说法,越发惊慌,再看老贼,板着一张丑脸,正用那双三角鬼眼望着自己,似在查看神色,猛触灵机,想起一条反间之计,也板着脸,正色答道:“方才纸条被风刮走,没有找到。公公老看我脸做什?”

  说罢,装着负气,往旁走去。

  狗子一见老贼赶来探望,先就不快;再听他追问纸条,目注玲姑,神色不善,越发有气。及听玲姑答话神气,面有羞愤之容,猛想起老贼以前好色如命,虽因年老多病,不能房事,妻妾之外,依然霸占着几个土人之女,不许嫁人。平日常说,媳妇美貌如仙,从所未见,夫妻之间,情爱不可太浓,免伤身子。今夜既说因我受伤落水,赶来看望,进门也不问伤势如何,只朝媳妇看之不已,分明看上爱妻美貌,想要爬灰,不禁气往上撞,装着病痛,呻吟说道:

  “夜深春寒,你老太爷何苦放了好烟不抽,和审问案子一样,来此盘问?你媳妇不过长得好看一点,她又不是强盗,这样察颜观色,审她作什?那纸条我也看见,实在被风由我手上吹走,骂你的话居多,你媳妇不好意思说罢了。其实一两个毛贼,用不着费那么大的事。本来好好,偏要小题大做,害得我周身是伤,又灌了一肚子冷水,几乎淹死。这还不是老太爷心疼我的?彼时我要肯听媳妇的话,留下几个好手保护,听命他们照着号令行事,又恐你老太爷怪我无用。她见我受伤落水,女人家,自然帮着一点丈夫,想起这是老太爷的慈爱,未免难过,应对不周,也是有之。不过,这是儿媳妇的卧房,当老太爷们,打骂儿子应该,明日请早。只你日高三丈,起得了床,一呼即至,用不着御驾亲征,请先回去吧。我又冷又痛,还想睡一会呢。”

  老贼虽然狡诈多谋,料事如见,无奈只此一个独子,溺爱太甚,放纵年久,公然忤逆,无可如何,闻言只管气愤,一见爱子语音微弱,反倒心疼起来,伸手一摸头上,果有寒热,心想爱子从小娇惯,第一次吃这大苦,难怪气愤,向我撒娇,如说重话,万一因气加病,如何是好?只得强笑答道:“乖娃儿,不要生气,你爹爹全是为好。那纸条只要是你眼见,就无话说了。”

  狗子接口冷笑道:“莫非你媳妇看见,就是假的?另外还有一张,没有被风吹走的呢。”

  说时,玲姑在旁,早已想到李强骑马出现时,飞刀上附有一张纸条,也有警告之意,忙即取来,寒着一张脸,放在床前茶几上面,说声“老太爷请看”,便即转身,代狗子把被掖好,问:“吃什么东西不吃?你为全庄的事,骑了一天马,由县衙门回来。水米不打牙,回家乱到如今,又灌了一肚子冷水,人怎禁得住呢?”

  狗子冷笑道:“此时什么不想,只等老太爷走后,好睡一会。再要心烦,活不成了。”

  老贼看纸条上写:“你父子多年残害人民,罪恶如山。再如不知悔过,只敢茶毒良善,必用飞刀将你斩首,死无葬身之地。”

  下有七个黑点,与前留纸条记号一样,不曾具名。忽然醒悟过来,当时想好主意,正要开口,一听狗子又下逐客之令,以为少年夫妻大难之后,必有许多温存,不愿老人在旁作梗,故说气话,温言笑道:“乖儿子,不要嫌我。今夜之事,是个极大祸根。任他善于掩饰,我也看出几分。天已不早,改日和你商计也是一样。”

  狗子和玲姑,理也未理。

  老贼到此境地,真觉无趣,只得扶了随行美婢起身。到了门口,忽又想起爱子好高任性,敌人甚强,颇有能者,时机未到,一发不可收拾,必须官私两面准备周密,稳扎稳打,一举成功,方为上策。念头一转,重又回身,对狗子道:“乖娃儿,不要乱想胡猜。今夜仇敌来历,我虽看出几分,并非新村土人所为,他们也无如此大胆。伤好复原,一面加紧勾结官府,一面加紧操练手下人等。原有教师,本领还嫌不够,最好命人聘请几个好手相助,不问是否新村还是南山强盗,必须自己准备周密,实力雄厚,手到成功,居于有胜无败之势,才可发难,千万轻举妄动不得。对于本庄土人,这一半年内,也要稍微放松一些,但是方才烧掉的粮食却非赔不可。第一次失火,不要他们赔,以后怎会随时留意,代我照看?”

  还待往下说时,狗子见他去而复转,只管唠叨,好生气闷,所说的话,一句也未入耳,气愤愤道:“老太爷,请回罢,夜太深了,这是儿媳妇的卧房,我还想睡一会呢。你那些高明主意,我早知道。就算我是糊涂种,没有你太爷指教,寸步难行,我明天又不会死。要是短命,人也死了,主意多高,也是无用。儿媳妇的卧房,怎么来了就舍不得走呢?”

  玲姑也在旁帮腔道:“天快亮了,请回罢。他一天忙到晚,无非想给你争光,保持这分家业罢了。他又伤又病,想睡一会,逼得他死呀活呀的,直说气话,何苦来呢?你老太爷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也该疼他一点呀。”

  狗子不知玲姑自从再见李强,恨他父子刺骨,有心离间,以为和他一鼻孔出气,心中高兴,表面不住冷笑。老贼实在无法再说下去,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就走。玲姑借着公公和他做眉眼,老不正经,不特未送,反把老贼方才看她,恨不能把眼钉在肉里情景,告知狗子,秦迪妒念奇重,性又多疑,气得和玲姑咒骂了一阵,才起饮食,安歇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