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争奇记》一二四
黑摩勒道:“这个不忙说,先引我见了老娘,等我见过舜民之后再说。”
江明道:“前面已来催请娘和姊姊两回了。我娘因尧民大哥尚是初见,想你到先见之后,再同出去,免得当众行礼不便,还在后园等着你呢。”
说时忽有虞家心腹人跑出,朝江明请安道:“江少爷,江老太太和小姐已到内花厅,叫小的来看。客人到来,不必再到后园,请到花厅入席吧。”
江明笑道:“这倒省事。”
便对黑摩勒道:“小哥哥,我们一同去吧。”
说罢,二人并肩而入。下人早跑向前去通报。舜民因江氏母女不见外人,这次请宴,还是虞妻再三劝说:“座无外客,除长兄尧民外,魏、钱二人俱是心腹患难、通家之好,况和司空晓星、黑摩勒俱都熟识。席又设在花园前厅以内,服役都是近仆,外人不知。”
小妹方始允诺。
花厅隔前门有好几层院落,黑摩勒见院进既多,房舍陈设无不华丽精美,多半初见,笑道:“虞氏兄弟,幸是预先知道他们世家大族,富而好善。如换旁人,我一定当是许多民脂民膏,不偷他两回代做点好事消灾才怪呢。”
江明因各院落中多有憧仆往来伺候,恐被听去,忙悄告道:“哥哥说话当心,不要如此随便。”
黑摩勒笑道:“那有何妨、你还说要学我,连说话都小气,这样如何能行?本来我就任性,新近师叔又叫我拜了这位贼伯伯做师父,你等过两年再看,脾气还要怪呢。”
江明虽少历练,到底在黄山读了十年书,陶元耀又常指点晓渝外面的事,颇不以黑摩勒之言为然,悄声笑说道:“黑哥哥,话不是这样说。为人言行,须看地方事体。我们只管游戏三昧,却不可任性胡来,毫无检点。听师父说,天下能人甚多,好坏都有,过于放浪形骸,便成了故意做作,反为识者所笑。”
黑摩勒方笑他酸,未脱头巾气。花厅诸人闻报,舜民是主人,又都受人救助之德,俱都赶迎出来,分别礼见,迎接进去。江明引了黑摩勒拜见江母,并与小妹、虞妻、兰珍三人一一引见落座。黑摩勒幼遭孤寒,小小年纪学成一身惊人本领,在江湖上跑了两年,不曾遇见过敌手,越发心高志做。因在平日喜欢拯济孤穷,无形中便把富贵中人视若刍狗。对于虞氏弟兄,虽有晓星先入之言,知是世宦中通人,富而好善,不同流俗,也不过去了厌恶,本心不怎重视,所以一进门便肆无忌惮,随心开口。
谁知到了花厅,宾主相见之后,才渐渐觉出在座诸人各有各的言论风度。休说尧民弟兄举止端凝,那一派雍容闲雅的气家与众不同,便魏、钱两人那样举止安详,语言隽雅,也非寻常所遇专一咬文嚼字摇头晃脑的酸丁腐儒所能梦见。至于几位女主人,更是庄重温和,端丽娴雅,说不出一种华贵高洁的风标。回头自己,一身都是野气,由不得把来时的锋芒收敛起来。
江明初次出世,见着外人有点口钝,又受小妹叮嘱,恐怕脱节贻笑,不多开口。黑摩勒自惭形秽,再一矜持,把一肚皮放肆话全咽了回去,反倒无话可说。还是良夫聪明机智,看出黑摩勒矜持之状,先借称谢为由,渐渐引到江湖上行径,谈风既好,见识又高,恭维又很得体,甚合黑摩勒的脾胃。几番引逗,黑摩勒大为投机,方始由拘泥难受转为兴高采烈,以往轻视文人之习也全都改去,变成衷心敬服,只管因话答话,不再似前放肆了。谈不片刻,下人来报开席,宾主随往中间席次。江母以次,男女分别落座。
虞家酒菜本极精美,黑摩勒和江明俱都爱酒,吃得甚是欢喜。席终之后,舜民又把黑摩勒邀至后园江母房中坐谈。江明问起黑摩勒来晚之事。